第七十四章 意义

“请进。”

康纳轻轻敲响了房门，待修斯的声音响起后才走到了屋中。

他轻咳了一声，一向沉稳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少爷，您的商铺开业相当成功，仅仅是第一天我们就卖出了超过两千块——这是我们全部的备货，仅用了几个小时就售罄了。”

“香皂卖的最好，洗衣用的肥皂也还不错，橄榄油倒是卖的一般般。”

修斯点了点头，也笑了起来。

无它，只因现在他们的金库快要空了。

卡斯特尔的市政厅早就花光了最后一枚金朗姆，而他的私库中也几乎用完了所有的现金，只剩下些不好变现的珠宝与古董。

天知道康纳这个替修斯管理钱袋子的管家这些天是怎么熬过来的，他从未听说过有领主能把库房的金币花到一个不剩，要不是修斯态度强硬，他早就想拒绝阿列克谢从这里继续拿钱了。

“放心吧，老康纳，我就说过，金币这种东西我放的出去也就收的回来。”

康纳赞许的点了点头，心中还是有些惊叹的。

不是没有领主想过从自己的领民手上赚钱，可效果往往都很糟，那些穷人们把钱看得极重，无论如何都不愿意交出来。

可在修斯这里却做到了，顺利得让康纳都觉得难以置信，完全无法理解。

修斯看了他一眼，笑得更开心了。

“我之前一直坚持雇佣领民们做工，而且从不拖欠工钱，你是怎么想的？”

康纳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少爷您自有主张，但在我看来，这有些浪费。”

“浪费金钱，是么？”

老管家点了点头。

“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金钱到底是什么？”

修斯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枚金币，放在手中看着，它比指甲大两圈左右，薄的很，可分量却并不轻。

“金钱，或者说所有货币，本质上都是生产力的具现化——这样说可能有些复杂，你可以这样理解：它唯一真正有效的用处只有一个。”

修斯手指一弹，金朗姆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落入了康纳手中。

“交易。”

康纳看着自己手中的钱币，皱起了眉头。

“交易的越多，钱币的流通越快，它的意义就越能体现。”

“最开始，我有钱，领民没钱，我把钱发给了领民。”

“现在，钱又回到了我的手上，这就完成了一次流通。”

“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是么。”

修斯转过身，推开了房间的窗户，屋外明媚的阳光涌了进来，挤满了整个房间。

康纳定睛看去。

原本空旷的土地上建起了一座座工厂，它们如沉默的巨兽，工人们如蚂蚁般将原料运进，将货物运出，孩子们玩耍打闹着，脸上满是笑容。

远处的火山旁，无数采摘队正在林间忙碌着，而在他们脚下，一条宽敞的道路正在地上缓缓向着工厂铺就。

再远一些，学校中的佐伊小姐正大声念着课文，下面或年轻，或沧桑的声音一齐跟着颂念。

贫瘠的小岛上，不知何时变了样子。

卡斯特尔。

康纳感觉自己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他每天跟着修斯忙碌着，没有时间关注其他，恍然间抬起头才发现，卡斯特尔居然有了如此之多的改变。

他怔怔的愣在那里，只觉得心中有些东西在翻腾。

“多美啊。”

修斯喃喃自语。

康纳看着窗外，又低下头，看向了手中的硬币。

金币，康纳见过很多金币，科恩公爵的金库里堆了满满的一箱，两箱，数不清多少箱，它们长的都是一个样子，几千年都是一个样子。

可是卡斯特尔，每一天都不一样。

“很奇怪，明明金币只有这么多，可每个人都更富有了，一切都在变好，不是么。”

康纳又想起了那些领主们，他们努力的从领民们手中刮走最后一个里奥，还抱怨那些贫苦的人们总是捂得死死的。

他们从一开始就错了。

不是修斯能从领民手中赚到钱，而是他本就这般富裕。

他的金库空空如也，可他是风暴洋上最富有的领主了。

钱币只有流通才有价值，否则就是堆废铁。康纳忽的想起这句话，修斯曾这般说过，他并不懂，修斯少爷太多的话他都听不懂。

但此刻他心中隐约有所明悟。

抬起头时，修斯笑盈盈的看着他。

“所以，您收回来的这些钱，也是要花掉......也是要进行下一次流通的，是么？”

修斯愣了一下，随后缓缓鼓起了掌。

“是的，我的老康纳，您现在越来越像一位真正的财政大臣了，不考虑去当公务员吗？”

“您说的对，可是财政大臣是二等文官，比您的宫廷参议头衔还要高些，这不合规矩。”

修斯被手里的茶水呛到了。

“咳，对了，还有件事情要交给你，克洛伊给了我一份烛光会正式的公文，里面有提及那位随行的调查员，你帮我调查一下她的情况吧。”

康纳有些惊讶的接过公文，在看到上面的名字后才恍然的点了点头。

“碧翠丝·若安......您是怀疑？”

“是的，这是一个贵族姓氏，她应当是若安家族的成员，贵族成为超凡者想来是有些故事的，不过我想要你调查的原因不是这个。”

修斯顿了顿：“她是一位年轻的贵族小姐，那一定在莱茵中有自己的圈子吧，我想她大概会对香皂非常感兴趣，这是我们的一个机会......更妙的是，她不会在这里呆太久，等她回到莱茵时，会是我们最好的广告。”

康纳眼前一亮：“皇室举办的沙龙中，若安家族是常客，虽然没听说过这位碧翠丝小姐的名字，但她在莱茵的贵族小姐中应当有一定的影响力。”

贵族管家往往比他们服侍的贵族本身还了解上层圈子的信息，因为他们需要为主人安排出行计划，以及筹备宴会时邀请宾客，康纳以前在公爵府邸中经常接触相关事务，他有莱茵贵族的详细资料。

“我这就去为您查询。”

康纳快步离开了，等出了房间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那枚金币。

康纳笑了一下，把它收进了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