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山雨欲来风满楼

翌日，六月五号，周五。

从今天开始，东京正式进入了梅雨季，预计持续半个月。

秋月诚起床的时候，就发现窗外细雨朦胧，天色阴沉沉的，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即将发生一样。

“哈……”

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后，起身下床，进入卫生间洗漱。

之后，又吃完早餐，换上校服，做好出门准备后，秋月诚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步入雨幕之中。

或许是下雨的缘故吧，他今早的心情不是很好，有种焦躁不安的感觉，隐约间还伴随着一种像是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一样的预感。

这种心境，他前不久就有所体会一一在椎名真希被霸凌，请假没来上学时。

“这次肯定是错觉，是因为天气阴沉，连带着心情都变糟糕的缘故……”

秋月诚如此在心里安慰自己，不然他总不能相信真有什么事要发生吧，那不纯纯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如此，他强压下内心的这份焦躁不安，将其忽略后，一路来到明圣高校。

进入教学楼，他在鞋柜换好鞋，准备上楼时，发现一楼的公告栏里，聚集着许多人。

隐约间，能听到一阵阵兴奋的欢呼与悲痛的哀嚎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秋月诚这才想起，今天是公布前几天月考成绩的日子，怪不得公告栏会聚集这么多人，还这么吵闹呢。

他本来是没兴趣去看自己的成绩的，因为一直都是很稳定的万年老二，第一的宝座永远是姬夜雪。

但他往攒动的人群多看了几眼，就发现了不对。

人群之中，有一小片地带处于真空，唯有一人站在那，其他人都不敢朝她靠近。

那人背对着秋月诚，只露出了个黑发如瀑的身影，但光看她那高挑的身材和黑色上衣，那人便是姬夜雪无疑！

“哟，副会长，早啊！”

这时，忽然有人注意到他，笑着朝他打了声招呼。

也正是这一声招呼，宛若一石激起千层浪般，站在公告栏前的不少人，都纷纷转过头，七嘴八舌道：

“副会长，恭喜啊，你终于不是老二了，这次月考你是第一！”

“太强了，竟然能战胜会长大人，不愧是副会长，吾辈楷模！”

“副会长，我们都敬爱你、膜拜你口牙！”

秋月诚听着同学们七嘴八舌的恭维声，冷汗一下子就流了下来，大脑霎时间一片空白。

不是，哥们？

你们在开什么玩笑啊？

我怎么就成月考第一了？

敢情来上学时，心里那股不妙的预感不是他多想了，是他真的大难临头了啊？！

本来秋月诚还没那么慌的，直到他看到站在人群中央的姬夜雪，侧头看向他，并且那张本就毫无表情，如同冰山般的小脸，充满了极致的冷意时，他心里直接冒出了俩字——丸辣！

姬夜雪仅仅只是看了他一眼后，便转头离开。

她什么也没说，但又什么都说了。

“不是，我考的有那么好吗？早知道当初少写一道题了……”

秋月诚在心里嘀咕着，走到公告栏前，看向了最上方的名字。

「三年A班秋月诚：890分」

「三年C班姬夜雪：885分」

日本高中月考的满分成绩是900分，秋月诚迄今为止还是第一次考到890分，这放眼国内，他也是全国第一的水准。

之前，他一直在870分左右徘徊，姬夜雪则是很稳定的890，但没想到这次他直接爆种拿下第一，姬夜雪则遭遇了滑铁卢。

“这下真完了，午休的时候还是避避风头吧……”

秋月诚在心里懊恼的叹息着，表面上却还要维持出温和的假面，应付着朝他道喜的同学。

从一楼公告栏到教室的这一路上，所有认识他的同学，不管男女，都对他考到了第一，将姬夜雪压在身下这件事表达了祝贺。

对此，他只能勉强自己笑出来，心里暗自叫苦不迭。

……

午休，秋月诚没去学生会室，怕去了就回不来，所以就在教室里吃了。

外面还下着雨，他也没地方去了，如果不下雨还能去中庭之类的地方。

可惜的是，他能躲得了午休，却躲不了放学后的社团活动时间。

因为已经连着请假了两天，他也不好意思再请假逃避现实。

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他越是逃避，那达摩克斯之剑落下时，也就越沉重。

再者，当着其他成员的面，姬夜雪也不好对他动手，社团活动时间他其实是安全的吧。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当他决定坦然面对时，姬夜雪却请假早退，没来学生会室。

“欸，副会长你不知道吗？会长大人她昨天也没来学生会室哦。”

当秋月诚进入学生会室，没看到姬夜雪，遂而问起其他成员时，得到的却是姬夜雪也连着两天早退的消息。

因为姬夜雪是会长，她要想早退的话，不需要向谁申请，也不记入考勤。

所以，秋月诚不知道她请假了。

“啊对了，恭喜你啊，副会长，这次竟然考了第一，打败了独断万古的会长大人。”

“哈、哈哈……侥幸罢了。”

秋月诚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勉强笑着回应，然后坐下来处理这两天因为请假而堆积如山的学生来信。

直到傍晚六点，社团活动结束的钟声传遍校内。

虽然明天就是两连休，意味着他可以宅在家里两天，不用见到任何一位非正常女性，但秋月诚的内心并未因此感到放松，反而还一直隐隐缭绕着一股不安感。

他站在教学楼门口，望着始终阴沉的天色，感觉今天的雨很应景，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征兆。

……

……

与此同时。

千代田港区，一栋像是古代大河剧里的将军府邸一样的宅邸内。

姬夜雪从昂贵的黑色轿车上下来，走过宽敞的庭院，进入主门玄关，再穿过一扇扇绣有神鸟百花的屏风，最终抵达了主室。

主室采用了古典的和风设计，正正方方的和室，四面屏风绣着展翅欲飞、栩栩如生的白色毕方神鸟和粉色的牡丹。

室内有左右两排坐席，上首主座的后方，挂着一幅几乎将墙面的壁画，绘制的是姬夜家的家徽一一三叶葵。

“跪着。”

当姬夜雪推开屏风，低着头进入和室时，端坐在上首，一位穿着黑色和服，头发花白，却精神抖擞的老者，沉声呵斥。

在这位老者下首的第一排坐位，又分别坐着一对中年夫妇。

这三人的身份，已经不言而喻了，上首的是姬夜家上一任家主，姬夜龙隼。

下首的中年夫妇，则是现任家主，亦是姬夜雪的双亲。

此刻，他们同样目光严厉地看着姬夜雪，脸色不大好看。

“……是，爷爷。”

姬夜雪低着头，走到室内中央，跪坐下来，始终让人看不清脸上的神态。

她今天之所以早退，也正是因为被爷爷叫回来，至于原因……

姬夜龙隼微眯着眼，沉声问道：“听说你这次考试，输给了别人？”

“……嗯。”

姬夜雪轻轻颔首应答，心想果不其然，是来兴师问罪的。

“是觉得我们大题小做了吗？仅仅只是一次月考而已，输了便输了，是吗？”

姬夜隼龙继续发问，但这次姬夜雪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保持着沉默。

见此，老者的声音，蓦然提高了几度，大喝道：“你还是太天真了！”

“你既为下一任姬夜家家主，就要做到事事完美，别小看这一次失利，俗话说千里之提溃于蚁穴。”

“连一次小小的月考你都能输给别人，那要是在决定家族生死存亡的事上呢？你还能像这样理所当然的觉得，输了就输了，下次赢回来便是吗？”

面对爷爷咄咄逼人的逼问，姬夜雪在沉默了一阵后，低声回应：“……是我的不足，我愿意接受一切教训。”

“是吗？”

姬夜龙隼冷哼了一声，侧头看向跪坐在下首的中年夫妇。

“听到了吗？让她好好长长记性，连这种低级失误都能出现，我看你们最近也是管教不利啊。”

下首的中年夫妇闻言，立即低头，诚惶诚恐道：“是！十分抱歉！是我们疏于管教了，请您也惩罚我们！”

在这一刻，日本的阶级固化，体现的淋漓尽致。

明明是当代家主，却要对着上一任家主卑躬屈膝，而且这种风俗传统，已经延续了数百年之久。

姬夜雪心里不免为这种现象感到悲哀、窒息，她一想到未来的几十年里，都要被这般严厉管教着，直到成为上任家主，情绪就几欲崩溃。

也不怪她的性格标签里有极度消极、厌世、压抑了。

只是做错一件事，就要被严厉的苛责，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并且，还要被连坐，牵连父母一起受罚。

明明她已经很努力了啊，她已经在各方面都做到近乎完美了，只要是他们要求的，无论是学习、运动，亦或是各方面的才艺，

但这些在爷爷和双亲看来，只不过是理所应当的事，只因为她是姬夜家下一代掌权人。

无数次，她为自己这个在外人看来显赫无比的身份感到十足的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