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王闻言,看了屋里众人一眼,示意方柏将人请进来。
方柏很快又去而复返,却仍旧只有一个人。
他与庆王耳语转告,“安王知晓您这有客,就没上来打扰了,去了对面酒楼等您。”
这倒符合庆王印象中楚默离的行事风格。虽然楚默离是他弟弟,可庆王也不好让他一直等着。如此,他也不好再在这里久留。
水乔幽与夙沙月明都是善会察言观色之人,见方柏两次进出,在庆王开口之前主动提出,若是他有事,他们就不打扰了。
庆王扫过都不善谈的三人组,顺势没再留他们。
三人起身出门,夙沙月明送水乔幽下楼,水乔幽顺便将袁煦也带走了。
郑开儒看水乔幽与夙沙月明是庆王的‘客人’,也没提出异议。
庆王知道水乔幽是女扮男装,但是水乔幽自己与夙沙月明都没说,袁煦也没有提起,雅间里又还有个郑开儒,庆王从头到尾也未‘揭穿’她。
水乔幽三人走后,郑开儒向庆王问了两句自己姐姐的近况,庆王简单回应了几句,起身出门。
他只说自己还有事,没说具体有什么事,郑开儒也不是个傻子,不好再跟着他了。
庆王出了茶楼,认出对面酒楼门口站着安王府的人。对方将他迎进大堂,站在楼梯口的时礼过来,将他迎上了二楼。
楚默离果真在楼上等他。
两人相互见了礼,坐下后,庆王先问楚默离,“刚才怎么不上楼?”
楚默离从善如流,“兄长会客,我怎好打扰。”
楚默离满怀歉意地问道:“可是我扰了兄长的茶局?”
“没有的事。”庆王没在意,关心道:“你今日怎地来此了,可是有事找我?”
在庆王的印象中,楚默离不是那种没事会来市井的人。
楚默离一脸从容地回道:“我刚好路过,看到了兄长的马车,便过来给兄长见礼。我不知你是在此会客,反而扰了你的茶局,还请兄长勿怪。”
庆王不见怪,却愈发奇怪。
他特意来此等他,就为了给他见个礼?
这似乎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
还是说,以前他从没在半路上遇见过他?
他仔细看楚默离神情,却看不出一点谎言的痕迹。
楚默离与他坐了半盏茶,也没说其它的,对他的‘客人’亦无半点兴趣,他不得不相信了他真的是路过此地,恰好遇到他,顺便来给他见个礼。
一杯茶还没喝完,楚默离主动问起了庆王,“兄长可还有其它要事,兄长若是有事,尽管去办,不必因我耽搁。”
庆王还真是有事,确定他真没什么事,问了一句方柏时辰,就没再与他客气,先离开了。
楚默离觉得茶楼的茶不错,将他送出门,没有急着走。
庆王与楚默离道别走人之时,夙沙月明已经送走水乔幽,又重新返回清风徐来。路上已看不到两人身影,庆王想起与二人在淮北的‘缘分’,忖量了片刻,吩咐方柏去查一下水乔幽与夙沙月明。
夙沙月明回到自己房间,坐了一刻左右,掌柜的上来敲门告知,有人自称是他的老友,请他到对面酒楼一叙。
夙沙月明听到老友,思索了须臾,前往了对面。
他刚出清风徐来就有人迎了上来,将他直接引到了二楼。
时礼就在楼梯口等他,“夙沙公子。”
夙沙月明随着他上了二楼东面靠里的雅间门口,雅间没有关门,有人背对着他站在后墙窗边。
时礼敲响房门,向里面禀道:“殿下,夙沙公子来了。”
夙沙月明听到他对里面之人的称呼,望了过去,才抬眼,对方已经听到声响转过头来。
楚默离迈步走向门口,先出声喊道:“夙沙兄。”
夙沙月明见到楚默离,神色没有太多变化,想起时礼刚才对他的称呼,给他回礼。
楚默离抬住了他的手,“你我之前一样称呼既可。”
先前,方柏向庆王耳语,夙沙月明其实听到了。
夙沙月明在外面行走也已有一段时日,自是听说了现在中洛只有两位成年封王的皇子。
楚默离能被人如此称呼,再联系他的年纪,他的身份,不难猜测。
“先前,不知殿下身份。”
楚默离笑着盖过了他的话语,“先前是我有意向你们隐瞒了身份,和你们没有关系。今日,也是在外面,夙沙兄不必如此客气拘谨,依旧当我姓杜就好。”
楚默离这话透着诚意,没有虚伪,夙沙月明听他这么一说,不好执意给他行礼了。
楚默离先请他坐下了,茶水上来,他正式向夙沙月明更正了自己的身份,解释了当时隐瞒身份并不是针对他,而是他的南下的行程本就是保密的。
夙沙月明想起了后来安王在庆合平叛一事,会意他保密之需。
解释了这个事情,楚默离也说了自己会约他来此的原由,“刚才我见三皇兄在对面茶楼,我不知他在会客,就去了对面,偶然发现,他的客人居然是我的熟人,就冒昧请了夙沙兄过来,不知可有打扰夙沙兄。”
“不会。”夙沙月明听他这么一说,想到刚走的水乔幽,“殿下既然见到了我,那可有……”
夙沙月明停了话语,楚默离将话给他接了下去。
“我也见到了阿乔。”
“那……”
“实不相瞒,阿乔年前来中洛之时,我已见过她,知她现今在临渊府衙当差,她也已知我的身份。她如今身份也特殊,刚才看皇兄在场,我就没进去了,亦望夙沙兄莫怪。”
夙沙月明听懂了他的意思,想起水乔幽如今住在袁府,他先前又未向他表明身份,知道他的考虑确实周到。
“殿下客气了。”
楚默离清楚夙沙月明与水乔幽刚才见了庆王,却没打听他们因何见面,不过问他们的关系。
夙沙月明听他说明这些原由,自主向他透露了此事,并告知了水乔幽没有向庆王透露他的身份一事。除此之外,庆王认出了水乔幽,也没揭露她是女子。
楚默离听闻庆王是因认出了他们当初就是给他让房的人,才留他们喝茶,沉思少顷,道:“若是这事会给你们带来麻烦,你可告知于我。”
夙沙月明想着刚才的庆王,也没拒绝,“好。”
身份的事情说清楚,今日的事情说完,楚默离看了一眼他身边,向他问道:“今日怎么不见夙沙小公子?”
听到有人问起夙秋,夙沙月明想起自己上次将夙秋一个人留在原阳之事。
这事不知不觉竟已过了一年多了。
“他回家了。”
“原来如此。”
楚默离没有刨根问底,诚意邀请他去安王府做客,也让他尽尽地主之谊。
夙沙月明听出他并不是嘴上客气,可先不说他这个‘地主家’与在淮北的别院不同,他们刚才见了庆王,也不合适立马去他府上做客人,婉拒了他的邀请。
楚默离懂得他的想法,没有勉强,让他想去时随时过去,并嘱咐他,若是夙沙小公子来了,也一并带上。
除去水乔幽,两人亦有相投之处,多日未见,楚默离的身份虽然曝光了,人却还是当初的那位‘杜公子’,两人随便聊了聊,就聊了半个时辰。
无奈,楚默离还有公事,只能先行告辞。
他未让夙沙月相送,自己下了楼。
夙沙月明又在酒楼里坐了会,楚默离的马车已经消失在附近,他才回去清风徐来。
楚默离出了酒楼,马车直接往安王府走。
拐出了酒楼所在的街道,对面迎面来了辆马车。
对面的马车比起颖丰公主平日出行所用车驾要低调很多,但是时礼认出驾车的车夫是颖丰公主府的人,猜测车中坐的多半就是颖丰公主。
正好,对面的车夫也通过他认出了他们这没挂令牌的马车是安王府的马车。
两人各自禀告了身后马车里的人。
楚默离和颖丰公主不约而同掀起马车车帘,往外看了一眼。
楚默离目力好,这一眼不仅看到了颖丰公主,还看到她的马车里坐了一个男人。
楚默离此前在一场宴席上见过此人一次,认出他就是公主府客卿苗舒。
双方都将马车停下,楚默离又自然地移开了目光,“皇姐。”
马车里坐了个不是夫君的男子,颖丰公主也未有心虚,轻轻点头,“你这是回府?”
“是的。”
颖丰公主马车所行方向不是回公主府的方向,亦不是进宫或者去何府的方向。
楚默离却没有问她去何处,对她马车里的人也没多加好奇。
颖丰公主自己道:“你皇姐我,要去饮茶,你可要同我一道?”
“多谢皇姐相邀,我还要回府处理一些公务,就不打扰皇姐雅兴了。”
颖丰公主扫了他一眼,楚默离没有避开,神色自若。
颖丰公主笑了笑,“你呀!那行,我也就不耽搁你做正事了,回吧。”
“谢皇姐体谅。”
两人告别,马车往各自原先的方向前行。
颖丰公主的马车拐了个弯,颖丰公主撑着太阳穴,垂眸看着杯子里的茶水。
坐在侧面的苗舒给她换了杯热茶。
颖丰公主抬起眼皮望了他一眼。
苗舒以为她是有话要对自己说。
她却将目光收了回去,什么也没说。
此时,水乔幽听袁煦说不去找同窗了,同他一起往袁府走。离袁府还有一条街,顾寻影的声音蓦地从他们头顶上方响起。
“水哥哥。”
她的声音好听,很有辨识度,她这么一喊,不说水乔幽,袁煦都立即想到了她。
两人循着声音抬头,很快看到了已经‘伤愈’的顾寻影,她站在右边一个小酒楼的二楼回廊上,言笑晏晏地朝他们招手。
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处在大庭广众之下也无顾忌,又大声喊了水乔幽一声,“水哥哥,大侄子,这儿。”
袁煦愣住,‘大侄子’是指他?
水乔幽听着她的喊声,见周围的眼睛都已经开始扫射他们,转身进了酒楼。
袁煦左右看了看,见水乔幽神色从容,知道了‘大侄子’真的是他。
他见顾寻影看水乔幽的笑容,本来准备识趣点先回去的,但是顾寻影也点名喊了他,他还是跟着水乔幽一起进了酒楼。
酒楼客人不少,可大冷的天坐回廊上的少,顾寻影的位置好找,两人很快就找到了她。
顾寻影起身相迎,“水哥哥,你怎么在这儿?”
“路过。”
顾寻影望向袁煦。
袁煦作出相同的回答:“路过。”
顾寻影不再质疑。
袁煦也随口问她,“顾姐姐,那你怎么在这儿?”
顾寻影听他这么一问,眼里又有了笑意,一点也不将水乔幽当外人,“看戏。”
“啊?”
袁煦环顾四周,这又不是戏楼,哪里有戏可看。
酒楼的对面是一家规模不小的首饰铺子,一共两楼。
顾寻影不管他,给水乔幽指了指对面二楼的一处,“水哥哥,你看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