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雪崩开始

魔都，华懋饭店。

郭大虫焦急万分，在房间里来回走动，他的目光，时不时在电台上扫过。

突然，电台滴滴响了起来，郭大虫熄灭烟头，盯着电报员手里铅笔。

很快，一则简短的电文出现在他的视线里：董事长外出未归！

郭大虫将电报撕的粉碎！

他无力地躺在沙发上，仰头望天：华子，你到底去了哪里，给点指示呀！

在四害这个小团队里，郭大虫是老大哥，但他的地位有点尴尬，因为小老弟胡振华是首领。

老大哥不是老大，有时候挺憋屈的。

郭大虫也有野望，也曾幻想由自己来驾驶tA这艘大船。

今天老郭蓦然发现，这个小团队真正的核心是胡振华！

没了他，tA这艘船随时会沉！

门口，赵志红着眼，哭哭啼啼！

就在刚刚，魔都地产暴跌，大家争抢着抛售，短短一个小时，整体价格下跌了3成，几乎抹平了之前所有的涨幅！

赵志面临爆仓的风险，他已经接到各大洋行的电话，要求补交保证金，否则只得没收抵押品。

其实，各大洋行只是吓唬他而已，没收抵押品，开什么玩笑。

压一堆破房子在手里，等着贬值吗！

许久，他见郭大虫还未出来，往里探头探脑。

如果说这个时候有一个人能救他，那最有可能的就是胡振华

郭大虫一瞅见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家伙自己购买房产也就算了，关键是他嘴上没了把门的，经常吹嘘：我是tA公司的董事，即使出了问题，也有公司兜底，你们有什么可担心的那！

刚刚，各大洋行的催款电话也打到老郭这里。

“看什么看，滚一边去！”

赵志脑袋一缩，可还是硬着头皮问道，

“郭哥，华子有消息了吗？”

郭大虫冷哼，讥讽道，

“您这声‘郭哥’我可不敢当，还是叫老郭吧！”

赵志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抽了自己一巴掌，

“郭哥，小弟前两天不懂事，您别跟我一般见识！”

“滚一边去，有消息会告诉你！”

“唉，我这就滚！”

郭大虫不可能真和他计较，毕竟大家是多年的狐朋狗友。

……

惠丰洋行，众多洋行代表齐聚一堂。

会议室里气氛压抑，落针可闻。

大家都在吞云吐雾，谁都没有说话的**。

自从各大洋行抱团以来，大家伙发行银行券一个比一个积极，起初，各家还能遵守规定，银行券只在内部流通，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银行券出现在市面上。

而且规模越来越大！

更为关键的是，老百姓欣然接受。

市民发工资使用银行券，买早餐使用银行券，理发使用的还是银行券，做旗袍使用银行券……

因为大家发现，银行券虽然有一定风险，却不贬值。

就凭这一点，就能秒杀金圆券。

各个洋行一看自家的银行券突然具备流通货币的只能，拼命印刷，向外借贷，扩张信用。

更有鸡贼的洋行，干脆直接拿银行券在市面上扫货。

惠丰就是其中的代表。

他们抢购的对象，也是地产。

各大洋行消息灵通，他们看到大量财富向魔都汇聚，敏锐意识到：地产必定大涨！

本来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谁知道今天一大早，发生了紫石英号事件。

消息传来，迅速引起了恐慌。

市面上出现了一则谣言，说红色力量一旦过江，必定杀洋行祭天！他们连英舰都敢打，无所畏惧！列强为了自身利益，一定会出兵，魔都将沦为战场！

这类谣言，扩散极广，几乎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挤兑潮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发生了。

许久，莫里斯率先开口，他的语气有些沉重，

“各位，我们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请各位不要藏着掖着，把自家发行的银行劵数量报上来，咱们汇总信息，也好思虑对策！”

他咳嗽了两声，继续说道，

“我先抛砖引玉，花期发行的银行券，一共8500万银元，除了有4200万在诸位的手中，其余的，应该流通在外！”

怡和洋行的汤姆逊闻言，立即问道，

“莫里斯先生，请问花期有足够的储备金应对吗？”

莫里斯自然不肯说实话，平静说道，

“花期的资金敞口，大约在1100万左右，这是一笔多么庞大的数字呀！”

汤姆逊心里很不是滋味。

才1100万的缺口，你就喊什么压力山大，怡和可是有2300万的缺口，我说什么了！

汤姆逊沉默片刻，问道，

“您说的敞口，包括在各银行间流通的银行券吗？”

“不包括！”

汤姆逊顿时松了一口气。

大家的情况都差不多，目前都在应付挤兑，内部的风险，还没计算在内！

看来，天下乌鸦一般黑！

一直没开口的查理叹息一声，

“诸位，你们只看到了挤兑风险，却忽略了大头，请问，西方商行的钱怎么办！”

众人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tA公司下单后，魔都的各大厂商纷纷备货，他们没有钱，全部选择了贷款，西方商行为了抢订单，自然也接受了洋行的银行券。

也就是说，魔都的生产厂家们，只用了一堆纸，换取了大量的物资！

可以说，这次受到伤害最深的，除了洋行，还有西方的商行！

莫里斯听到查理的叹息，脸上忍不住抽搐起来。

就在一天前，他刚刚给tA公司贷了一笔款子，以支付米孚石油两万吨的航空燃油费用，现在，那两万吨燃油，已经躺在崇南码头的油料仓库里，想要回来已经不可能了。

这批货，还是莫里斯和米孚一块动用关系，从米国驻军那里借来的！

哪怕是花期倒闭了，这笔钱他也得付！

突然，查理咆哮起来，

“都怪胡振华！要不是他搞什么四不像，我们怎么会陷入危机！”

其他洋行的负责人仿佛找到了情绪宣泄口，纷纷叫骂起来，仿佛胡振华是地狱来的恶魔。

莫里斯静静地看着他们，足足过了十多分钟，见众人骂累了，他才开口说道，

“先生们，当务之急，是解决问题，胡振华几天前就去了金陵，你们的咒骂他听不见！”

汤姆逊阴沉着脸，喝道，

“tA保险放出了大量的假订单，骗取我们的贷款，我要告胡振华欺诈！”

莫里斯白了他一眼，

“现在tA保险的当家人是王默，想告那个无赖，你还是省省吧！”

汤姆逊立即反驳道，

“胡振华是董事长，他当然要负责！”

莫里斯不想和他争辩，冷哼一声，

“那你就去告他好了！”

渣打的大班王雷欧怕大家内讧，连忙劝和，

“诸位，咱们内部可不能乱起来呀。汤姆逊先生，tA保险的实际控制人的确是王默，该司的关键岗位负责人都被王默撤换了个遍，尤其是财务，几乎大换血！”

汇理洋行的拉斐尔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

“各位，我倒是觉得，状告胡振华是一个不错的主意，起码可以转移部分老百姓的注意力。”

莫里斯不想和他们掰扯，冷冷说道，

“你们愿意告，那就去！咱们是不是先把内部的问题解决了，先查明在外流通的到底有多少银行券！”

查理沉思片刻，表示赞同，

“惠丰的近期发行的银行券总额是9700万，在外流通的大概是4800万左右，我们的资金敞口在2000万左右！”

其实，查理少说了一部分，真实数字是1亿9700万，流通在外的至少在1个亿以上。

查理还没过够中央银行行长的瘾，结果被打回了原形！

查理之所以虚报，为的就是不让大家绝望。

有希望，大家才会想办法解决！共渡难关！

十几分钟后，统计结果出来了，各大洋行发行的银行券，总额超过5亿银元，流通在外的，超过2个亿。

至于没统计出来的，鬼知道还有多少！

魔都去年全年的生产总值，折合成银元也才3个亿。

各大洋行的疯狂，可见一斑。

那么，发行这么多的银行券都去了哪里？

只要一两个亿变成了生产性原料，其他的，几乎都流向了地产领域。

是泡沫，总有破灭的一天。

突然，澳德洋行的肯尼拍案而起，喝道，

“查理，你们绅士国怎么回事？为何突然和**发生冲突！”

他已经疯了，要知道，绅士国可是澳洲的宗主国。

虽然澳洲独立了，但其国内的经济依旧被英资把持着。

得罪了查理，肯尼以后的日子绝不好过！

查理面色微红，喝道，

“我们完全是按照合约行事，绅士国有在长江上自由航行的权力！”

肯尼怒目而视，

“航行你也挑时间吧，现在是什么时候，和谈的最后期限，你他妈把我们害惨了！”

他的愤怒是有原因的，各大厂商联合采购的铁矿石和生铁，高达8万吨，涉及金额高达700万大洋。

就在一个小时前，最后一艘载有两万吨的铁矿石的散装货轮，在崇南码头逃跑未果，被扣押了！

人家的理由非常充分，这批货我们付钱了，到港口就归我！

澳德洋行收到的货款，只是一堆银行券。

查理马上反唇相讥，

“你自己抢着卖货，关我屁事！再说了，我的损失更重！”

“你他妈那是活该！”

一刹那，会议室里爆发激烈争吵，大家分成两个泾渭分明的阵营，英资和非英资！

攻击已经不限于业务，甚至上升到人身和国家。

这场争斗持续了整整一个小时才平息下来。

当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肯尼觉得自己亏，却从未反思过：市面上的银行劵，也有他发行的！

莫里斯站了起来，喝道，

“我有三个建议，第一，大家先安抚好自己国家的商行，别让他们在这个时候捣乱，第二，各洋行之间，守望相助，这个时候，任何一家洋行破产，都会引发恐慌！第三，大家立即从别的地方调集资金！”

查理接着发言，

“我认为，各洋行必须拖慢取款的速度，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咱们才能解决危机！”

肯尼有点不乐意，喝道，

“澳洲商行的未兑付货款最多，大家是不是应该兼顾一下他们的利益！”

莫里斯冷哼，

“肯尼先生，如果你觉得不公平，可以向各洋行讨要货款，如果你能要到的话！”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如果你澳德不识相，我们会要求你率先兑付银行券！

麦加利洋行的麦哲伦沉思片刻，说道，

“我认为，各行应该立即换回自己发行的银行券！”

“不行！”

这一提议，马上遭到了十几家洋行的强烈反对。

查理冷冷地看着麦哲伦，

“如果换回，消息传到民众耳中，恐怕会引起更大的恐慌！”

莫里斯摇了摇头，他其实早就想换回自家的银行券，但是，他知道这不现实。

有的洋行发行的银行券多，有的少，一旦某个银行被逼破产，还是会引发整体雪崩。

麦哲伦见大家都反对，无奈地耸了耸肩。

不是所有的洋行都激进，也有保守的，如麦加利银行。

滚滚大势之下，谁又能独善其身。

莫里斯的目光扫过众人，喝道，

“我提醒诸位，如果只顾私利，大家只能等死！”

肯尼失魂落魄地瘫软在沙发上，许久，他才有气无力地答道，

“好吧，我同意莫里斯先生的三条建议！”

连他都同意了，众人总算勉强达成共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