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交锋

早上九点，胡振华套房的门被拍的嗡嗡作响.

他踢开被子，不耐烦地骂道，

“真把老子当牛马了！”

随手披上一件睡衣后，胡振华拉开房门，看见了正在打哈欠的郭大虫，一看他的气色，就知道昨晚没睡好！

“郭哥，你一大早就来，准没好事！”

郭大虫又打了个哈欠，问道，

“弟妹哪？”

“她在花园路租了一个小门脸，收购古玩字画，我回来的时候，她刚好出门！”

郭大虫闻言，挤开老胡，不请自入，还没坐下，老郭就把一摞文件拍在桌子上。

“这是各厂家报上来的明细，我粗略估计了一下，定金1500万大洋，需要咱们担保的金额高达4000万，而各厂总贷款金额超过了2亿大洋，华子，你这玩的也太大了！”

胡振华原本在打哈欠，闻言，一把抓过文件，快速翻阅。

整个魔都的机械行业都躁动起来，就连一向稳健的徐熙平，居然也报了300万的贷款。

很快，他看到了一个不想看到的名字：利威公司。

王默那家伙的脸皮是真厚呀，张口就要50万定金，360万的担保。

不要脸他妈给不要脸开门，不要脸到家了。

关键你还不能区别对待他。

利威公司背后的孔家，在魔都拥有巨大的影响力。

如果惹怒了他们，tA公司恐怕得关门大吉。

胡振华揉了揉眉心，这事还真不好办。

他还没来得及思考，郭大虫又开口了，

“市府的林副市长，驻军的万玉民，各大洋行，都已经在一楼的宴会厅等着，如何应对，还得你拿个主意。”

林副市长是来要购地款的，万玉民要捐款，而各大洋行，显然是为了贷款业务。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郭大虫突然想起了什么，提醒道，

“哦，对了，那个怡和的汤姆逊也来了。”

胡振华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鱼儿上钩了。”

资本就像鲨鱼，一丁点儿血腥味都能吸引他们的注意。

更何况昨天晚上的动静这么大。

眼见目的要达成，胡振华反而不急了，他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片刻后，疲惫感再度袭来，他又打了个哈欠。

郭大虫颇为焦急，追问道，

“华子，你倒是给个章程呀！”

“郭哥，我早上七点才睡，你就不怕我猝死！”

郭大虫冷哼，

“咱爷们多少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鬼见了都发愁。老子不怕死，就怕穷！”

胡振华伸出大拇指，

“郭哥，你听没听过一个词叫‘穷死’！”

郭大虫大怒，扔了一个抱枕，正中老胡脑袋，

“华子，咒哥是吧！”

胡振华哈哈大笑，

“郭哥，我哪敢呀，开个玩笑，你昨天不是8点就睡了吗，怎么还这么憔悴！”

一听这话，郭大虫瞪了老胡一眼，爆了句粗口，

“狗屁！你昨天问我，什么动物每天要觅食十几个小时，我一闭眼，脑子里全是各种动物。这一宿把我折磨的够呛！”

郭大虫一拳捶向桌子，继续骂道，

“早上一照镜子，看见那张憔悴的脸，老子恍然大悟，这说的不就是人类！”

胡振华哈哈大笑，前俯后仰，笑着笑着，他想到了辛庄的那群老人，眼泪忍不住流下几滴。

郭大虫给他递上纸巾，

“华子，行了，注意身体！”

胡振华擦干眼泪，装作风轻云淡。

突然，他想到了一首网络诗，随口吟诵。

初来人间不知苦

潦草半生一身无

转身回望来时路

才知生时为何哭

读完，胡振华站起身来，曾经他或许如此，但这一世，一定要轰轰烈烈！如流星一般绚丽夺目。

老胡豪气干云，喝道，

“走，会会他们！”

从船票险横空出世，华懋一直是魔都的焦点，胡振华昨晚的大动作，不但吸引了洋行，闻着味而来的，还有媒体记者。

一楼宴会厅，惠丰洋行的查理与澳德的肯尼陪在万玉民身旁，想探探他的口风。

因为胡振华曾经暗示过，tA公司的背后，是国府。

这两天，查理动用了不少手段，都没有得到他想要的情报。

这一次，他也注定要失望，因为万玉民是来要捐款的，什么都不知道。

模棱两可的态度，更令查理疑神疑鬼。

胡振华抵达宴会厅后，立即佝偻着身体，小跑上去前，老远就伸出手，

“林副市长，振华来迟，罪过罪过！”

“万先生，您好！”

和他二人握过手后，胡振华不动声色地直起身体，首先和莫里斯来了一个拥抱。

查理和肯尼捕捉到这一幕，彼此对视，他们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无奈。

因为棉花事件，tA公司对英资洋行的态度变的很微妙。

相反，他们和米资的关系更进一步了。

就在昨天，查理亲自拜访了江南造船所的刘旭，这才了解道，tA公司又给他们下了大量订单，而这个消息，英资洋行此前一点儿信都没收到。

这说明什么，不言而喻。

片刻后，胡振华来到查理面前，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

“查理先生，您好！”

“胡先生，您好！”

胡振华没有多余的话，又转向肯尼……

和众人一一打过招呼后，胡振华面向大家，笑道，

“各位，你们的来意我已经清楚了，我要特别说明的是，tA公司只是提供部分担保，并不能决定厂家向谁贷款。”

一众洋行经理笑了。

这种话，谁信谁就是傻子。

tA是大金主，只要他暗示一番，哪个厂家敢不听。

莫里斯端着酒杯，递到胡振华的手上，笑道，

“我们并非为贷款而来，只是想求证一下，tA公司如此大手笔地订购车辆和发电机组，不知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

“没什么计划，本公司也是接受了委托，代购而已！”

在场的，都是消息灵通之辈，对胡振华的说法，他们持怀疑态度。

怡和的汤姆逊忍不住问道，

“据我所知，tA公司的采购金额，高达上亿银元，请问胡先生，你们有足够的支付能力吗？”

虽然tA公司宣传自己是国际大公司，但各大洋行的调查显示，tA公司仅仅是一家本土企业，cEo亚特兰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演员。

这其中，以怡和的调查更为详细。

了解你的，永远是你的对手。

胡振华笑着摇了摇头，

“汤姆逊先生，我如果说有，你肯定不信，对吧！”

汤姆逊一愣，随即反问道，

“胡先生，起码你要证明一下吧。”

胡振华哈哈大笑，

“我为什么要证明，又不是我要贷款，您要是担心有风险，不贷就是了！”

查理见汤姆逊有点下不来台，接过话茬，笑道，

“胡先生，请不要误会，我们评估风险后，才能更快地放款。tA公司作为最终的物资采购方，如果您有足够的支付能力，我们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这话，老胡还是比较满意的，他的目光扫视一圈，发现大家都在等着自己的答案，于是说道，

“首先我要说的是，本公司有足够的支付能力，关于款项来源，恕我不能透露。”

胡振华停顿下来，见大家面有质疑，窃窃私语，他才继续说道，

“做任何事情，都是有风险的，尤其是放贷，我不会承诺什么，如果大家觉得风险太大，完全可以不参与。诸位，实在抱歉，我还有事情和林副市长和万部长商量，少赔！”

说完，胡振华走到林副市长和万玉民面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两位领导，我们去我的办公室如何？”

“那就打扰了！”

在众人的呆滞目光中，胡振华真的走了。

莫里斯和查理本想跟上，可保安已经不动声色地拦住了去路，他俩无奈，只得作罢。

汤姆逊感觉自己受到了无视，愤怒地吼道，

“该死！胡振华太无礼了，他别想从怡和获得一个大子的贷款！”

莫里斯看着他，微笑着走到一旁，和其他洋行负责人小声聊了起来。

其他人也都微笑着，三三两两地自发聚集。

不给胡振华贷款？

你是和钱有仇吗！

大家‘不得罪、不理会’的漠然态度，令汤姆逊更加愤怒，他无处发泄，端起一杯酒，咕噜噜灌下。

酒精剧烈的刺激，令他的精神更加亢奋，这会儿，他看谁都不顺眼！

不，至少查理是个例外。

汤姆逊走到查理身旁，喝道，

“查理先生，胡振华就是一个骗子！”

他的声音很大，引起众人侧目。

汤姆逊不是得了失心疯，他是故意的，目的就是要戳穿胡振华，戳穿tA公司。

查理吐了一口烟圈，面色冷漠，淡淡说道，

“汤姆逊先生，希望你能冷静一下，愤怒令你丧失了理智，我不会和一个无法控制情绪的人交流！”

汤姆逊握紧了拳头，他也是久经风浪的人，岂能没有自制力，片刻间，他就调整好情绪，风轻云淡。

毕竟，他需要盟友。

尤其是对手还是tA公司这等坐拥巨大财富的大商巨贾。

汤姆逊重新端起一杯酒，举杯向查理示意，

“查理先生，谢谢您的提醒！”

他率先泯了一口，算是赔罪！

英资一向同气连枝，查理也未和汤姆逊计较，笑道，

“汤姆逊先生，我们一块出去晒晒太阳如何？”

“求之不得！”

……

另一边，莫里斯摇晃着杯中的红酒，笑道，

“威廉先生，您和利威公司的王默先生很熟悉，不知王先生是如何看待tA的订单？”

威廉，是渣打的经理。

利威公司的进出口结算，都是由渣打负责的。

威廉盯着汤姆逊和查理的背影，漫不经心地答道，

“tA公司的订单，主要是运输车和发电站，这两个组合起来，莫里斯先生，不知你有何想法？”

莫里斯用红酒润了润嗓子，才慢悠悠答道，

“tA公司要的是火力发电机组，而火力发电需要用到煤！”

威廉呵呵笑着，

“那么这个火电站，会建在什么地方那？”

莫里斯摇了摇头，

“我不做预测，只关心这笔贷款风险大不大？”

他说的不是‘有没有危险’，而是风险大不大，这说明在他的心里，倾向于认为这次的贷款是有风险的。

威廉依旧保持着微笑，

“不知您是否找到了答案？”

莫里斯见威廉不见兔子不撒鹰，笑道，

“tA公司的账上，大概还有3400万大洋的现金，其中的3000万，按理说应该预留给wwA才对，可胡振华却要用这笔资金来订购运输车和发电机组，似有一鱼两吃之嫌！”

威廉意味深长地看着莫里斯，

“tA公司的资金，分散在十几家洋行内，请问，您是怎么知道具体数字的？”

“威廉先生，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这个数字。”

两人对视，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碰杯后，威廉终于吐露出了一些真东西，，

“据王默先生所言，tA公司的方案是这样的：给予一成的定金，两到三成的担保，其余的资金，要么各厂自筹，要么贷款！”

莫里斯沉默片刻后，问道，

“后续货款如何支付？”

“胡振华承诺，验收合格一批，支付一批货款，若tA公司违约，定金不退，担保依旧由tA公司承担！”

莫里斯笑了，

“这和我得到的消息是一致的！威廉先生，您觉得，胡振华是不是在给我们下套？”

“是不是套，一试便知！”

“怎么试？”

“很简单，我们这样……”

华懋饭店的花园里，查理和汤姆逊的密谋也接近了尾声。

春天的阳光是很温暖的，照射在身上，暖洋洋的。

汤姆逊笑的酣畅淋漓，

“查理先生，还是您技高一筹，只要我们崩两天不给贷款，tA公司就扛不住了，只能加码！我们的贷款，就更安全了！”

查理摆了摆手，

“米资洋行那里，我们还需分头游说！”

“放心，这对大家都有好处，莫里斯一定会配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