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欲擒故纵

4月19号，魔都！

赵志拖着疲惫的身体，再次返回了华懋饭店。

他和胡振华一样，又做了一宿的夜猫子。

与老胡不同，他是疲惫，并快乐着！

像往常一样，赵志拿起沙发上的房价表，快速浏览了一遍。

“我的钱就像有繁殖能力一样，一天一个样，真烦那，现在我都搞不清自己到底有多少钱！”

花生嘴角抽搐了几下，回头说道，

“老板，董事长发来电报，要你必须在明天以前，抛售掉房产！”

一提到胡振华，赵志瞬间不爽了，尤其是老胡用的还是命令的口吻，赵志随手拿起一份报纸，卷成筒状，对着花生的脑袋敲了下去！

“华子远在金陵，他能了解魔都的情况吗！我估摸着，他是不是听到什么小道消息，以为国府高层在抛售房产？”

赵志把一份报纸扔了过去，

“花生，你自己瞅瞅，看看专家写的多好：战争，恰恰是魔都的机遇！我给你讲，以前经常来华懋的个刘副市长，他都屯了两套房产！打仗？打仗怕个锤子呀！”

花生直翻白眼，他虽然说不出所以然，但总觉得心惊肉跳！

“老板，你哪怕不听董事长的，起码先卖一部分，减轻风险！”

“你懂什么，富贵险中求，这种机遇，百年难遇，我不能辜负这个时代！”

花生见劝不动，索性不再劝，

“下午去哪儿？我好安排？”

赵志这才露出笑容，

“花生，这才是你应该操心的事情，下午去严公馆参加酒会，你安排人把车洗干净，再打个蜡！”

“是！”

赵志走下轿车，哼起了小曲，

“悔不该酒醉错斩了郑贤弟...我手持钢鞭将你打……”

花期洋行，莫里斯看着手中的报纸发呆！

最近两天，他都心神不宁，一方面是因为放出了太多的银行券和承兑汇票，另一方面，和平协定的截止日期临近，他担忧战争风险！

各大洋行消息灵通，其实，在4月17号，莫里斯就收到了相关消息。

今天的这份报纸，让他看了不一样的角度。

或许，真如报纸所说的那样？

莫里斯按响了桌铃，等助理进来后，他立即吩咐道，

“去帮我收集一下魔都近百年来的房价走势信息，越详细越好！”

很快，他就拿到了资料。

1843年魔都开埠后，地价与房价开始连番上涨。

在此期间，只出现过两次下跌，一次是中法战争，一次是1937年的淞沪会战后，倭寇占领魔都。

这两次的房价暴跌，各有原因。

1883年12月中法战争爆发后，清政府筹集资金用于战事，魔都原本宽松资金环境开始变化，逐渐紧缩。

1884年中法战争爆发后不久，浪漫**舰扬言进攻魔都，魔都民众对于经济的信心被击溃，租界内的洋人纷纷变卖房产逃离魔都，带动魔都房价开启大跌模式，

清政府节节胜利后，魔都的洋人纷纷变卖房产逃离，哈同却认为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倾其所有用于购买房屋土地。中法战争以清政府妥协签约结束后，大批洋人又回到了魔都，魔都滩也恢复了十里洋场的繁华，哈同名下南京东路一带的房产持续上涨，十几年后上涨数百倍，哈同也一跃成为魔都首富。

清末的最后几年，魔都房价又达到了一个新的高点。

民国建立之后，魔都凭借资本和区位优势持续发展，并于三十年代成为远东第一大都市，市区人口密集程度与现在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经济繁荣与人口急剧增长必然引发高房价。当时，一些历史名人在魔都也难以买房。1928年，鲁迅两口子租住在老式石库门景云里，全款买下需要5万大洋，以鲁迅每月400大洋左右的月收入，要不吃不喝十年。

1937年，淞沪会战后，倭寇占领魔都，实行残酷统治，物资匮乏，房价再一次开启暴跌模式。

但在抗战胜利后，房价迎来报复性上涨，直到如今！

莫里斯翻看了无数案例。

直皖战争（1920年），魔都的房价在涨！

第一次直奉战争(1922年)，魔都的房价在涨！

第二次直奉战争（1924年），魔都的房价在涨！

浙奉战争（1925年），魔都的房价在涨！

郭松龄反奉战争（1925年），魔都的房价在涨！

国奉战争（1926年），魔都的房价在涨！

蒋桂战争（1929年），魔都的房价在涨！

蒋冯战争（1929年），魔都的房价在涨！

中原大战（1930年），魔都的房价在涨！

石友三反奉战争（1931年），魔都的房价在涨！

华北事变（1935年），魔都的房价在涨！

事实证明，只要没有外国势力干涉的战争，魔都的房价都在涨！

莫里斯揉了揉眉心，一时间难以决断。

突然，助理又闯了进来，

“莫里斯先生，tA保险发布公告，要求所有投保人在15天冷静期内，前往华懋办理退款，如需将保单转化为船票，也需要立即前往华懋登记！”

莫里斯骤然而起，喝道，

“走，去看看！”

华懋饭店，已经聚集了几百号人，他们手持报纸，高声呼喊，

“不退！不退！不退！”

王默已经被吓傻了，将手里的公告撕的粉碎，吼道，

“是谁出的公告，是谁！”

他突然看见郭大虫缓缓走来，喝道，

“郭大虫，是不是你干的！”

老郭脸色一黑，反驳道，

“王默，利威公司只占tA保险30%的股份，你竟敢在不召开董事会的情况下发布退款公告！我要上报董事长，罢免你总经理职位！”

“放屁，你这是在诬陷我！”

“你他妈才放屁，公司的证照都在你手里，敢做不敢当吗！”

王默被怼的一愣！

郭大虫得理不饶人，指着地上的碎纸屑，喝道，

“王默，你这是在毁尸灭迹吗！”

王默看着地上，一阵眩晕！

“老郭，真不是你干的？”

“如果是我干的，请问对我有什么好处！”

王默坐到沙发上，气鼓鼓地，他想了许久，问道，

“那现在怎么办？”

郭大虫直顾抽烟，没好气地说道，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实在不行，通知董事长回来主持大局吧！”

王默越发觉得，这件事情，就是郭大虫干的，因为召回胡振华，对他有利！

至于公告上的公章，太好解决了。

萝卜章，再或者，郭大虫在移交公章前，先找一些空白纸盖上！

“老郭，总不能出点事就去找董事长，那还要咱们干什么！”

“那你说怎么解决？”

王默眼珠子一转，笑道，

“拖，派个人出去，说到期会双倍兑现！”

郭大虫冷笑，

“那公告的事情怎么解释，说有人冒充我们？那以后我们再出公告，还有人信吗！”

“那你说怎么办！”

郭大虫又开始猛抽烟，过了许久，他才说道，

“找个替死鬼推出去，就说我们只是为了登记购买船票的人数，结果写公告的那货喝醉了，随便乱写的！”

王默盯着郭大虫，冷冷问道，

“那你认为，应该把谁推出去？”

“谁写公告把谁推出去！”

王默胸中怒火升腾，有权力写公告的，只有王默和他的助理！

他一拍桌子，喝道，

“不可能！”

老郭斜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

“把王助理推出去，又不是让他死，回他你骂他一顿，罚点钱，这事就过去了！”

王默一拍脑袋！这才意识到，自己想岔了！

他以往找的替死鬼，那是真的替死鬼!

这完全是思维惯性！

他裂开嘴，

“郭先生，刚才我态度不好，希望你不要介意！”

郭大虫冷哼一声，

“王经理，希望你能约束好下属，不要什么都往公告上写，再发生类似的事情，我一定上报董事会，要求严肃处理！”

王默看着老郭离开的背影，咬牙切齿，他握紧拳头，对着空气一阵挥舞！

……

五楼，郭大虫推开一道房门，看见亚特兰，没好气地说道，

“戏台子已经给你搭好了！”

“多谢！”

郭大虫走到窗边，瞳孔急剧缩小，他指着台上那个道歉的人，

“亚特兰，我是不是眼花了，那家伙不是七楼的保洁员吗？”

高台上，保洁员结结巴巴，

“tA公……公司在在在到期……后，将双倍退退保！现在，请有意购购购卖…船票的顾客，来来来来此登记！”

保洁员公告完毕，又开始了第二遍！

郭大虫被气笑了，

“这个王默，估计是怕咱们把他的左膀右臂斩掉！”

就这么着，保洁员公告了半个多小时，终于驱散了人群。

华懋饭店船票登记窗口，一上午时间，才迎来12个人！

……

十六铺码头。

徐军是tA邮轮公司的员工，他偷偷找到青帮小头目疤脸，

“疤脸哥，我手里有几条船，你要不要？”

疤脸手里盘着石球，眼睛夹么了一下徐军，调侃道，

“这不是徐经理吗？稀客呀！”

“我哪是什么经理，小小的帮办而已！”

疤脸浑身横肉乱颤，

“什么船，什么价？”

“三艘舢板，三艘帆船，舢板每艘转让价格20大洋，帆船每艘转让价格200大洋，以后的租金由你支付！”

疤脸睁开眼睛，目露精光，

“不成，打五折！”

徐军跳了起来，

“我本来就已经打了8折！不要算了！”

疤脸一拍桌子，喝道，

“当我这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趁老子还没生气，你最好识相点！”

徐军无奈，为了小命，含泪签了转让协议！

疤脸这才露出笑容，

“小徐呀，这个价格，你有多少船我要多少！”

徐军哭丧着脸，

“有倒是有，可我不敢转让呀！”

疤脸本着有枣没枣打三杆子的原则，没成想还真有意外收获，他立即拉着徐军的手，

“徐呀，魔都的码头，那是咱们青帮的天下，怕什么，出了事情，哥罩着你，有多少船？”

“大小上百艘！”

疤脸眼睛里能冒出光，笑道，

“我全要了，咱们这就立协议！”

徐军一拍桌子，喝道，

“妈的，卖了，但我要求你们立即付钱！”

“没问题！”

二十几分钟后，徐军带着银箱走了！

留下的，是一堆协议！

疤脸乐不可支，有了这上百条船，一旦爆发战争，青帮可以赚取无数的银钱。

他哼着小曲，准备去接收那些船只！

刚出门，就和一道巨大的身影撞了满怀！

疤脸大怒，正要开骂，来人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喝道，

“快说，收了多少船？”

疤脸看清来人的脸，把骂人的话咽了下去，一脸堆笑，

“头儿，今天上午一共收了106艘，为了这些船，我可费了……”

“啪！”

疤脸捂着脸，蜷缩着身体，委屈巴巴问道，

“头儿，为何打我！”

来人一把抓住疤脸的胸口，唾沫星子喷他一脸，

“你个蠢猪，tA一上午都在抛售船只，你是聋子还是瞎子！或者是tA派来的卧底！”

“啊？”

来人踹了疤脸一脚，喝道，

“快，把船都抛出去，看看有没有人接手！”

刚刚，青帮总部传来消息，说tA公司做了统计，十余万投保人中，只有十几个同意购票。

这意味着，魔都对船只根本没有多大需求！

十六铺码头某处，身着黄马甲的tA公司员工徐军，手里拿着现大洋，喊道，

“各位船东，都排好队！咱们的租约今天截止，tA为表达歉意，多付一天租金···”

四周的百姓一片哗然。

“老板，能不能多租几天，租金可以减半？”

人群立即附和起来，

“对呀，我也愿意减半？不，我只要两个大洋一天！”

“我也是···”

徐军不为所动，喝道，

“都吵吵什么！肃静，你们懂什么，国共和谈成功了，这是好事，大家可以过幸福生活了！我祝福大家以后生意兴隆···”

说完，他开始分发大洋！

这笔钱，还是疤脸出的！

眼瞅着银箱里的钱越来越少，徐军有些焦急，按照他的预测，疤脸应该来了，怎么还没见动静！

又过了一会儿，疤脸终于露面了，跑的气喘吁吁。

徐军加快了发钱的速度。

疤脸一到，就推开人群，一脚踢向钱箱的盖子，将之合上。

他将转让协议往徐军怀里一塞，喝道，

“徐经理，船我不要了，把钱退给我！”

徐军一脸委屈，

“疤脸哥，钱都付了今天的租金，剩下的，都在箱子里！”

箱子里的大洋，只剩下一半，疤脸刚才就已经看见了！

“我不管，你把剩下的钱还给我！”

船东们一看这架势，瞬间跑了个干净！

徐军跌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我们已经签了协议，现在船是你的了！”

徐军吼了起来，

“你青帮也太欺负人了，签了协议，转头就不认账了，我要报告亚特兰先生，让他去米国领事馆控告你们！”

疤脸一看人群越聚越多，再加上涉外，也不好强逼，拉起徐军，

“徐先生，我们还未完成船只移交，自然不能算我方违约！”

徐军抹着眼泪，

“难道是我违约了吗！”

疤脸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看着地上的银箱，一咬牙，

“徐先生，你看这样可好？协议作废，剩下的大洋我带着，其他的我也不要了！”

徐军瞪着疤脸，也不说话！

疤脸看着四周的人群，无奈，只得拿出十块大洋，塞到徐军手里，

“徐先生，您受委屈了，这点钱，算是补偿！”

徐军擦干眼泪，喝道，

“街坊邻居们，请你们做个见证，我们tA公司和青帮的船只转让作废，这些船，还是我们tA公司的！”

疤脸立即附和道，

“没错，船还是tA公司的，与我们青帮无关！”

说完，疤脸抬着银箱，跑了！

徐军整理一下仪容，喝道，

“船东们，请大家过来，我有话说！”

刚才那些人根本没走远，就在附近观望，闻言，都聚拢过来。

徐军见人差不多到齐了，说道，

“刚才，我已经付了两天的租金，对吧？”

“没错，是两天的！”

徐军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按理说那，咱们的合同已经解除了，但经过疤脸这么一闹，我是真没法向公司交代，现在我出个方案，你看行不行，这两天的租金，我也不往回要了，但是，我要求将租期延长到明天，到期后，如果tA续租，你们不得拒绝，如果不续租，咱们解除合同，大家好聚好散！”

其中一个船东立即问道，

“续租的租金怎么算？”

徐军想了想，说道，

“具体的我不敢说，但有一点，租金不会低于现在水平的五成，如果同意我的方案，来我这里签字画押，如果不同意，请自行散去！”

现在的租金，较之三天前，已经上涨了一倍，即使打五折，也有利可图。

这些船东，说白了都是渔民，小木船出海，风险还是很高的！

片刻后，绝大多数船东都选择续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