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可是家里不好吗

我摸了摸兜里的小半瓶香水，突如其来的落差感让我有了立刻逃离的念头，于是在饭桌上，我看着眼前的饭菜沉默了许久后终于朝蒋阿姨说出了那句离别的话语。

“蒋阿姨，今天下午我去看了房子，还挺不错，我打算明天就搬走。”

蒋阿姨并没有回答，但是姜江却停下了夹菜的动作，一脸惊讶的看着我问道：“哥，你要走？”

我点了点头，笑着看着他说道：“对啊，你哥我已经是个大人了，总不能一直住在家里吧？”

“可是家里不好吗？”

说完后姜江又把目光看向了桌子上的鸡腿，沉默了片刻垂下脑袋问道：“你要搬哪里去啊？”

“就在咱们附近，我会经常回来看你的。”

姜江嗯了一声，便低头继续扒拉着碗里的米粥，而蒋阿姨却始终一句话都没有说，只不过默默把盘子里其中一个鸡腿夹到了我的碗里。

愣愣的看着碗中那本不属于我的的鸡腿，我突然意识到原来一个人只有在离开时，才会得到别人短暂的爱意。

或许这算不上爱，只能说是一种送别，可是碗里的鸡腿对我来说已经不再有任何意义，我沉默着把鸡腿夹到了姜江的碗里，快速吃掉碗里的饭菜后便回到屋子里开始收拾起了行李。

一个从高中就开始用的老旧行李箱，还有床上的被褥已经是我这十多年来的全部，在收拾完后我便默默地看向了桌子上被我翻找出来的一块小黑板。

上面满是被胶水风干后留下的痕迹，我轻轻擦拭去了上面的灰尘，看着上面那个一字默默发起了呆。

似乎每次看到上面的这个数字都能够描述着我的生活，而现在，离我离开这家庭还剩下一个晚上的时间。

姜江也在吃完饭后来到了我的房间，抱着那台笔记本坐到了我的身旁。

“哥，明天我要开家长会，你还能陪我去一趟吗，妈妈没有时间。”

我笑着看了他一眼，然后揽住了他的肩膀说道：“当然可以啊，我只是搬家了，又不是不当你哥了。”

姜江笑了笑，用力的点了下脑袋后打开了笔记本笑着朝我说道：“陪我打局游戏吧？”

“你功课做完了吗？”

“没有，打一会儿我再去做怎么样？”

我想了想，然后笑着说道：“可以，不过就一局哦。”

说完后我便目光放在了桌子上的小黑板上，犹豫了片刻接着说道：“两局吧，一这个字不吉利。”

姜江笑着插上了电源，在等待游戏开始页面姜江突然看着桌子上的小黑板问道：“哥，那块儿黑板是哪里来的呀，怎么没见你拿出来过？”

“那个啊……”

我深呼了口气，犹豫了片刻笑着说道：“那个是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

话还没说完房门就被蒋阿姨突然推开，她抿了下嘴，朝着姜江冷声说道：“做作业去！”

姜江愣了一下，看了眼刚开始的游戏又看了看我，最后带着一丝乞求看着蒋阿姨说道：“妈，我就玩两局好不好，明天周末开家长会不上课。”

蒋阿姨看着桌子上的那块黑板叹了口气，然后继续冷声道：“我说的话你是听不见吗，做作业去！”

见姜江依旧盯着蒋阿姨没有动作，我无奈的叹了口气关闭了电脑上的游戏朝姜江说道：“去吧，等以后有时间我再陪你。”

姜江看着电脑屏幕抿了下嘴，随后便赌气似的合上了电脑屏幕回到了自己房间然后重重的关上了门。

而这时蒋阿姨也走到了我的屋子里，看了眼我的行李沉声问道：“你找的房子怎么样？”

我站起了身，想了片刻然后说道：“就在小清河附近，还不错。”

蒋阿姨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从兜里拿出了一沓现金递到了我的手里。

“这是你这俩月给我的工资，现在还给你，你租房子肯定需要钱。”

我皱着眉头看着蒋阿姨手中的钱并没接下，而是笑着说道：“蒋阿姨，我现在已经工作了，不缺钱的，而且房东算是我的一个朋友。”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

蒋阿姨说完后把钱随意的扔到了我的床上，再次犹豫了片刻她看着我突然柔声道：“这几年苦了你了。”

这突如其来的温柔让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过了半晌我才笑着说道：“怎么会苦呢……蒋阿姨，是我应该谢谢您才是。”

“你这孩子就是嘴硬。”

蒋阿姨叹了口气，注视着我张了张嘴似乎有话要对我说，随后她又把视线放在了我桌子上的小黑板上，她这才终于朝我开口说道：“后天周一，有时间的话咱们去把户口迁出来吧，毕竟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也不再需要我们，以后你会有属于自己新的家庭。”

随着她的话语落下，我心中刚升起的一抹温暖再次成了泡影，我不解的看着蒋阿姨问道：“蒋阿姨，我……我不想。”

“为什么呢？”

我抿着嘴没有回答，此刻心里除了慌张只有浓郁的焦虑。

见我沉默，蒋阿姨再次叹了口气说道：“这件事其实我想了很久了，你现在已经二十多岁到了成家的年纪，到时候肯定会需要用钱的地方，你也知道我根本承担不起这些。”

顿了顿，她又轻咳了一声说道：“你有你江叔，这些根本用不着来操心，即便你不接受你江叔的帮助，孤身一人始终要比带着我们这个累赘的家庭要好。”

“可是蒋阿姨，我从来不觉得这是累赘……”

我紧皱眉失声说道：“我可以赚很多钱的，可以出钱资助姜江这孩子上大学，甚至也可以努力赚钱帮他娶媳生子，即便是自己孤身一人也无所谓。”

说完后我便紧张的看向了蒋阿姨，可是蒋阿姨眼神中没有丝毫松懈的意思，于是我也丧失了全部的伪装，红着眼睛乞求道：“蒋阿姨，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想有一个家……别撵我走好吗……”

“家……”

蒋阿姨的情绪随着我的这句话也有了起伏，不过在沉默片刻她还是站起了身看着我说道：“我明白你的心情，毕竟你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可是现在这里哪还有一个家的样子，常青，你离开真的会有更好的生活……”

说完后蒋阿姨便离开了我的房间，顺手帮我关上了房门。而随着房门的关闭，我的房间也随着夜色的浸染漆黑一片，只有偷偷从门缝下溢出的光亮映照出了我眼底的一抹失落。

在这一刻，我似乎明白了蒋阿姨为什么无比痛恨黑板上一那个数字，除了期待，它只能代表着不幸。

在积郁的情绪下，我拿起了桌子上的黑板高高举在了头顶，可是在二十出头的年纪我依旧没有用力摔下的勇气。

这好像是姜叔叔留给我唯一值得纪念的东西，在深深的自责过后我便抱着那块儿小黑板瘫倒在了床上，空荡荡的内心也逐渐被黑暗所填满，除了委屈，我感受不到任何别的情绪。

不过很快我便在恍惚中感受到了来自胸口黑板的温暖，那上面有姜叔叔对和我的期待，只要它在，我就是个曾经有家，也有人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