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戏子

那身戏袍代替了温晚，让我在这有些寒冷孤独的夜晚有了慰藉，很快我就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睡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突然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

我迷迷糊糊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是温晚的，而此刻已经是凌晨两点钟。

“常青，你睡了吗？”

“刚醒。”

“苏朝露不见了，电话也打不通，是不是去你那里了？”

我猛地坐起了身问道：“不见了？会不会是回家了？”

“不知道，你要不要打电话问一下，我有些不放心，她的车钥匙还在。”

“行，你先不要着急，等我消息。”

说完后我便挂断了电话，然后找到苏朝露的电话拨打了出去，可还没接通窗户外便传来了一阵诡异的戏曲。

“啊大王，今日出战胜负如何……”

我愣了一下，头皮瞬间有些发麻，大脑也不受控制，本能的哆嗦着手拉开了窗帘，随后便看到了一道红色的身影在雪中翩翩起舞。

她一个人无声的演绎着，眼中带着无尽的悲凉，即便没有浓妆，但是那婀娜的身姿却像从画中走出来的一样。

我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发现门后的那件大红戏袍早已经消失不见，犹豫了片刻，我拿出手机给温晚发了条消息，便坐起身趴在窗前看起了苏朝露。

而在余光中我也看到了趴在墙头眼中带着恐惧的男人，他似乎注意到了我，慌张的看了我一眼后便朝我使了个眼神缩回了脑袋，紧接着我便听到了他的铁门发出的吱嘎声，随后便是一阵跑动的声音。

还没等我多想，苏朝露的动作便停了下来，一个人默默的站在院子里，仰头看着天空中飘下的雪花发着呆，而在淡淡雪光的映衬下，我也看到了她脸上挂着的泪水。

沉默了片刻，我穿上了衣服，然后拿着一件单薄的外套离开了屋子。

苏朝露也转过身看向了我，抿着嘴擦了擦眼泪后朝我轻声道：“没吓着你吧？”

“怎么会。”

我笑了笑，伸手拍打掉她身上的雪后把外套披在了她的肩膀上。

“进屋暖和暖和吧，外面冷。”

苏朝露点了下头，犹豫了片刻便跟着我走进了屋子，我并没有喝热水的习惯，于是又跑到外面接了一壶水回到房间烧了起来。

坐下后不久，苏朝露也终于朝我开口说道：“我不是故意来你这里的，只是今天下雪，我很想回来看看，你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会，这里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家。”

说着，我又从床头拿过来了一个热水袋，摸了摸温度后放在了她的手里。

苏朝露看着手里的热水袋愣了下神，随后便轻叹了口气看着房间说道：“常青，这间屋子是我从小住的地方。”

见她似乎还有话要说，我并没有打断，而是安静的聆听了起来。

“我爸爸在年轻的时候是有名的戏角，不过在认识妈妈后他就放弃了这个事业来到了济南，因为妈妈的家庭瞧不起唱戏的，他们总觉得河南很穷，唱戏也只不过是在种地后唯一的消遣。”

“来到济南后不久妈妈便怀了我，可是爸爸把钱都留给了家里，甚至连个婚礼都举办不了，不过妈妈也很爱爸爸，她说服了家里把这套空闲不用的房子当做的婚房。”

“但也是有要求，我和妈妈姓，第二个孩子在随爸爸，他们还让爸爸在十年内拿出三十万来买下这套房子，三十万其实并不多，但是不能唱戏，因为妈妈的家庭很富裕，总觉得唱戏会拉低他们的脸面。”

“就这样，父亲脱下了戏袍，天不亮便背着发硬的窝窝头外出做他不喜欢的工作，不过还好，在那个年代只要努力就能攒下钱来，可是有了我三十万哪有那么好赚……”

苏朝露停顿了片刻，苦笑着说道：“虽然唱戏没法赚钱，但是爸爸却每天都会教我戏曲的知识，无论是豫剧，京剧还是一些小众的类别他都精通，可他从来不会在家里唱一句。”

“到现在我还想不明白为什么爸爸明明那么优秀，为什么那些人就始终不肯接受呢，唱戏不丢人，真的……”

说着，苏朝露也脸上也流出了眼泪，缓了片刻她才笑着说道：“爸爸最喜欢的就是《霸王别姬》，他也总会在半夜下班后，也就是这个时间让我在院子里演一遍。”

“就这样，我度过了一个虽然艰苦，但是却很幸福的童年，妈妈也不止一次的劝过爸爸不要那么劳累，虽然和家里算是断了联系，但她总认为姥爷他们也只是说说而已，而其实他们的本意就是如此，只是希望爸爸能够找一份看起来比较体面的工作，但是爸爸却当了真，这或许也是一个戏子对命运的不甘。”

“可爸爸找不到合适的工作，白天就在工地上忙碌，晚上就去开出租，一天也能赚上不少钱，他说过只要等我上初中那年，他就可以攒下三十万，甚至还有不少富余。”

“我也明白自己的姓和不一样的原由，不止一次的和爸爸提过想要一个弟弟，可爸爸却始终不同意，按他的话来说，等到我上了初中，他就重新穿上那件戏袍去唱戏，到时候再去考虑要第二个孩子的事情。”

“我知道他是为了我着想，当时我也没有劝他的办法，就这样一直等待着，很快我便到了上初一的年纪。”

“那天是我第一次去学校报道，我开心的背着新发的书本回到了家，路上不停的幻想着爸爸穿上戏袍的样子，因为他在早上答应过我，等我放学回来就和我一起演我们都最喜欢的《霸王别姬》”

“可是推开门后院子里站满了人，有只在节日见过的姥姥姥爷，还有一些陌生的妈妈那边的亲戚，我觉得是因为爸爸攒够了钱，得到了认可，于是打过招呼后便开心的跑到了屋子里，可看到是爸爸躺在床上浑身是血……”

苏朝露抿了下嘴，眼中再次带着凄凉说道：“爸爸在工地从二楼的架子上掉了下来，摔在了一块石头上陷入了昏迷，赶到医院时医生也束手无策，就这样我见到了爸爸最后一面。”

“我到家时他还有些意识，当听到我的哭喊声后他回光返照似的撑起了身体，然后指着这件戏袍对我说……唱戏不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