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争功

凌渡县市委书记办公室内，韩波喝了口清茶润了润嗓子，别看在常委会上拿下了这场至关重要的对决，韩波却是并不显得轻松，因为接下来姬家庄事件的最终结局，才是一场硬仗。

在会议前韩波与李志福已经做好了战略部署，并向程书记和吴市长分别做了请示汇报。这件事的舆论影响面很大，包括省领导在内，都在等着最终处理结果。一旦处理不好，这将关乎着韩波今后的政治前途。

韩波点燃一支烟，趁着短暂的休息时间脑海中回放了一下刚才的会议经过。通过这次常委例会让韩波发现了很多问题，在来凌渡之前韩波也通过各种渠道对这几位凌渡常委摸过底，但今天的真实表现依然超出了他预料的底线。

韩波以前就知道凌渡是岭南经济洼地，工作效率低，吃喝风盛行治安环境还非常恶劣。经过今天的会议韩波才明白，这些根源不在下面，而是他们这些当领导的不作为。

一场明争暗斗的例会，让凌渡县这些实权人物的嘴脸彻底暴露在韩波面前。众常委身为全县领导核心层，有的懦弱，有的内斗，还有墙头草和混日子的，这种松散和扯皮如何能让凌渡发展起来。韩波不禁理解了黄志强的一言堂行为，面对这种复杂的局面，恐怕逼着他也得走向黄志强同样的工作作风。

正在沉思之中，秘书刘正刚敲门走了进来，刘正刚走上前低声说了几句。

韩波微微一怔，看了看时间，“请他进来吧。”

韩波掐灭了烟看向办公室房门，只听门外刘正刚客气的说道，“王副县长，有事吗？”

王友疆面带谦卑的微笑走了过来，“韩书记，您现在不忙吧？”

韩波再次看了看手表，“怎么，有工作汇报？”

王友疆淡淡的笑道，“不是工作汇报，是个人思想汇报。”

韩波一怔，抬头看向门口的刘正刚，“小刘，告诉李县长我还有些事，让他按计划进行，有事及时与我沟通。”

“好的。”刘正刚答应一声，这才带上了房门。

韩波从办公桌后面走过来，“友疆同志，坐下说。”

两人在旁边的会客区坐了下来，韩波目光直视着王友疆，不明白他又要整什么幺蛾子。别看韩波是县委书记，但王友疆同样是正县级干部，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都是高配，双方区别的是职务高低，在政治上都是平级。

自从与刘鑫源副市长谈了那番话之后，韩波也开始重新审视起王友疆。特别是自己下乡镇的这两日，韩波了解到很多事，不得不佩服王友疆确实是个能人。

王友疆知道姬家庄那边的事情很重要，也没有绕弯子，“韩书记，我是来负荆请罪的。”

韩波微微一愣，当即笑道，“这话从何说起，你有何罪之有？”

王友疆平静的看着韩波，“韩书记，其实在会议上您也看到了咱们凌渡的现状。不瞒你说，这些当干部的，谁都想多抓点权利，包括我在内，谁也舍不得放弃手中掌控的那点实权。说实话，这也是虚荣心作怪，但更多的是~心中不服。所以，我来给您做个检讨。”

韩波不禁有些惊讶，没想到王友疆说的这么直白，“友疆同志，你这个不服~是指我这个空降的县委书记吗？”韩波明知故问的看着王友疆。

王友疆淡淡的一笑，“要我说实话吗？”

“敢直言的人，我韩波向来敬重。”

“那好，我就说一说心中的想法。您韩书记刚来，让人服不服那要看今后的工作体现。我所指的不服，是对一些长期在领导班子中混日子的人，所以我贪婪权利，也是希望利用手中的权利干出点政绩，谁不想在仕途上再晋升一步啊。”

韩波点了点头，掏出两根烟递了一支，“友疆啊，难得你能这么坦诚。说实话，今天的常委例会让我非常失望，我们凌渡县的领导班子如果就这么继续下去，很难改变全县的落后现状。刚才我还在想，黄志强同志在任的时候，有些事情的极端做法恐怕也是无奈之举。”

王友疆点了点头，“黄书记是个能人，可惜人不走时。既然韩书记说到常委例会，那我想问一下，您给今天各个常委的表现能打几分？”

韩波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想听实话吗？”

“敢直言的人，我王友疆也很敬重。”王友疆把韩波刚才的话送了回去。

韩波深吸了一口烟，“说实话，除了个别人，基本上都是负分。”

“韩书记所指的个别人，应该是葛村志葛书记吧。”

“老葛也只是刚到及格线，刚正有余沉稳不足，常委会不是菜市场，一个成熟的党政干部首先要学会压制脾气。其实我指的个别人，是你王友疆，关键时刻能主动站出来控制局面，凭这一点，给你打八十分。”

“我？”王友疆颇为吃惊的看着韩波，没想到在韩波心里有如此的份量。

两人四目相对，在官场之中能有如此坦诚的对话并不多见，更何况两人还不是‘同一条’战线上的盟友。一旦王友疆故意把这些话传出去，那可是如同放了一颗大烟花。

就在韩波与王友疆‘坦诚相待’之时，李志福县长召集了工作组所有成员。并在县政府会议室里，李志福宣读了县常委会议的最终决议。

如今姬家庄的事已经有了第二次最终定论，身为工作组领导，李志福必须要通知姬家庄那边的群众代表。一想到那些群众的彪悍作风，李志福当然不会亲自过去。思前想后，这个重任落到了跟姬家庄相熟的李乘风身上。

“乘风啊，多带些人过去，我已经通知县局县防爆大队治安大队以及驻地武警中队做好了一切准备。万一有什么不好的苗头，一定要注意自身的安全。”

李乘风仿佛没听到李志福担心的叮嘱，看着手里的通告，李乘风心说终于走到了这一步。他明白县里面也不能一味地妥协，再闹下去的话，恐怕必须要抓几个典型。李乘风后悔没有早点下定决心，去跟姬家兄弟好好谈一谈。

李乘风没有带任何人，谁也不愿意身入险地，工作组其他成员恨不能一个个把脸埋在会议桌上。

李乘风提前给姬二哥打了个电话，他也怕其他村民被激怒之后会做出过激行为，干脆约姬老二去宏斌酒楼谈一谈。这两天李乘风去找过庾宏斌，没想到这位跟大头一同从山上下来的汉子，竟然是个有着国家资质二级证书的车工技师。

宏斌酒楼之内，姬家兄弟一下子来了仨。老四姬广福跟庾宏斌是狱友，两人非常熟悉。他们哥五个都是广字辈，最后面一个字哥五个连起来，李乘风发现竟然是‘为人民服务’的谐音。看来这姬老爹当年是希望哥几个之中，蹦出一两个干部出来。

李乘风没有拿出通告，毕竟上面的措辞太严厉，李乘风婉转的口述了县里的观点，有些为难的说道。

“姬二哥，其实有些事情不是咱们想办谁就办谁，现在是法治社会，毕竟没有法律依据。大家都是自己人，说实话如果再闹下去~恐怕县里很难再做出让步了。”

姬家兄弟仨互相看了一眼，姬老四忽然问道，“乘风兄弟，赵四那几个~是不是你干的？”

李乘风一脸迷茫，他甚至都没听说过赵四这个名字，“老四，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是不是我~又得罪了什么人吗？”

老五补充道，“就是拆迁办刘虎的第一打手，这小子是南边长乐镇赵家庄的人，仗着刘虎给他撑腰，跟我们姬家庄没少干过。出事的当天他也在场，当时混战的时候广成他爹就是被这小子打伤的。”

李乘风听的稀里糊涂，但一提及拆迁办，李乘风想了想说道，“咱们上次喝酒的那天晚上，是有几个拆迁队的找事，第二天我还警告过刘虎。不知道你们说的~是不是那件事。”

姬老二一拍大腿，“没错，就是那晚。乘风兄弟，没想到你小子还有这么好的身手？我开始还以为是刀子大头他们当晚没走干的呢。”

姬老五以前有些看不起李乘风，但此时眼神之中也绽放出敬佩之色。别看姬家庄跟刘虎一直对抗，但真正与姬家庄动手的就是这个赵四。打打杀杀的场合刘虎早已不亲自上场，都是赵四带着人冲在最前面。所以身为姬家庄的人，恨他比恨刘虎有过之而无不及。

李乘风则是越听越糊涂，本以为这哥仨听到县里的决议之后会大发雷霆，但怎么一个个眼神之中还透着兴奋？甚至酒店老板庾宏斌，也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李乘风。

众人七嘴八舌之后，姬老二终于转入了正题，“乘风兄弟，不瞒你说，这两天我跟二叔他家谈过好几次，人死不能复生，活人的总归要继续生活，广成他爹也支持我的意见。黄书记已经被拿下，我明白再闹下去肯定没啥好处。更何况你乘风兄弟算是替广成他爹出了口恶气，所以我们决定，听从县里的意见。”

李乘风彻底懵逼了，这不会是他幻想出来的美好结局吧？其实不光是李乘风，当李乘风电话告知了李志富县长的时候，李志福更是激动的当场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李志福拿起手机就要向韩波汇报，但马上又放下了手机，他决定亲自把这个好消息告知韩波。

不过李志福走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又停了下来。韩波在会议之前为防止出现意外早已做了战略部署，并且给程书记和吴市长分别做了请示汇报。如今出现这么完美的结局，这可是大功一件。

李志福不禁有些心动。不管是舆论，还是省级领导到市领导都在盯着凌渡最终的处理结果，他在县长这个位置上也不少年头了，这么大的一份功劳政绩，李志福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分得一羹。至少，他是工作组的第一领导，总不能把成绩都落到韩波头上。

李志福犹豫片刻，当即走到办公桌旁，拨打了市长吴海涛的电话。

“吴市长好，我是凌渡李志福，现在有个重大消息我要向您汇报一下。经过我们工作组的不懈努力，姬家庄方面终于被成功被说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