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这世道人吃人

“少爷，为啥那人不射咱俩啊？”卞祥还是没搞明白，为什么自己两个骑马穿着盔甲的人不射，要去拿命去偷袭一个头目都算不上的李宝！

王烨微微有些走神，没有回答。

李宝见状连忙低声回道。

“许是因为小人杀了他什么人吧！”

“那我问你，当时不找你报仇，这都躲起来了，为什么又要动手？”卞祥转头朝李宝问道，左寨的人手已经开始铺展开，寿张县城方向也已经安排喽喽去盯梢了。

“这···”李宝也搞不明白了，如果不出手，躲树上还真有可能活下来。

王烨看着眼前的五进大院，随口说道，“大概初时被偷袭，一时贪生；冷静了下来，即羞惭，又想到死去那人的好，一时激烈吧。”

人是情绪动物，很多时候的行为不理智，也不讲道理，但是能理解不是吗？！

“寨主，粗略的清点了一下，粮食约有万石，金银财物在清点，大约也有两万贯家财，经手钱财的都是靠的住的老实兄弟。”

杜舆的声音依旧平稳，粮食在前，钱财在后，这是懂王烨的。

缴获归公，后续再分配的军令早上就传达了，对于山寨的喽喽，还是有些布置的，财帛动人心，还是要谨慎些的。

杜壆大体还是能把握这些喽喽不会出恶心事的，毕竟回去要搜身，这边对账，那头也对账，一句话，活着不好吗？！

“嗯，杜老大，抓紧安排，往回运吧，万石粮食还是有点多啊！”王烨微微皱眉说道。

粮食太多也有烦恼！一万石就是斤，五百人，一个人就要运2500斤，第一次打劫没经验，山寨的船压根不够用啊，估计得跑两趟。

“已经在安排人装袋装车了。”杜壆也是皱眉，粮库的粮食又不是装好就等着你运了，全是散的，还要装袋的，也是真没想到一个千多人的村庄会有那么多的粮食。

“杜老大，石头，安排骑马的兄弟，由卞祥头领带队，盯着寿张那边，其他方向也盯着点。”

“诺！”

卞祥连忙应道，知道这不是耍处，连忙去安排！

王烨思索片刻，大脑飞速运转，实际思索的是其他水浒小说的主角或者说作者是怎么处理的，思前想去，总感觉有些不妥当！

“其他村民有多少户，现在做什么呢？”王烨问道。

孙安拱手回道，“三四百户，家家闭门锁屋，装睡，装家里没人！”

“孙头领这两个装用的极好，那就让他们别装了！杜头领，安排人手往回运吧，船装满，十艘小船一队，装满就走，送到东北水寨就回来，且去吧！”

“喏！”杜迁学着卞祥应道，钱粮太多有些激动，浑身充满干劲，给自己搬钱粮，还能累吗？！

“朱头领，我记得山寨有十几个南李家庄的兄弟，召集起来，都是一个村的，安排他们去跟村里人说清楚，咱们今天只找李大善人麻烦，不敢打扰乡邻，先表达一下善意；嗯，今夜多有搅扰，每户送三石粮食，以表歉意，只不过我们人手不足，需要他们来此自取！妥否？”

杜舆、朱贵，孙安一愣，三石粮食？就是还没走远的杜迁都停下了！

“寨主，辛苦一下，咱们也运的完的。”这就是觉得这事不妥了，杜迁说的有些底气不足，对这个年轻的寨主是有点惧的。

王烨略微沉默，然后开口说道，“诸位兄长，此事是我任性了，今日可否且容我任性一回，拿这千石粮食试一下，一户三石粮食能不能让百姓抛家舍业跟我们上山！”

孙安、朱贵、杜迁一时有些慌乱，理由什么的都怎么听清。

这个急忙说：寨主思虑周全，我等短视了；那个忙答：寨主自决就好，俺们这些粗人不懂…

之所以有些慌乱，就是这个“兄长”！

实际上梁山几个头领之间的称呼是有些混乱的，也有些不搭调！

问题就出在王烨的年龄上，王石头是王烨知根知底的家里人，记得清楚，少爷四月一日生辰，今年不过才刚满十六岁！

而杜壆今年23岁，孙安今年26岁，杜迁31岁，朱贵29岁，卞祥25岁；

如果按照绿林规矩喊王烨哥哥，亲近是亲近了，但是确是不好开口，再说王烨本人也接受不了，所以彼此称呼之时倒是少爷，寨主，头领多些！

这里就要科普一下了，平常百姓之间称呼，男性之间喊哥和郎是比较常见的，比如武松家中行二，一般就是喊二郎，老大就是大朗；兄弟之间一般是喊哥，老二喊老大大哥，老大喊老二也是哥，二哥！

至于《水浒传》中公明哥哥这种称呼，实际上大概是艺术加工，一般不这么称呼！

至于喊阮氏三雄，二哥、五哥、七哥，实际也是京东这一片流行的一种称呼方式！

问题是称呼杜迁，喊迁哥儿太容易出戏了啊，王烨又溜号了！

所以王烨的称呼一直是有些纠结的，不过今天喊出来倒是不纠结了，寨主的威严不在于这么点称呼问题！

“试一下就是了，千多石粮食，还试得起！”

打圆场的是杜壆，杜老大是不爱说话，不是不会说话！

朱贵和杜迁拱手，然后去安排运送粮食回山和给村民送粮的事情，王烨、杜壆、孙安在这里盯着，看着有些没必要，实际上三个铠甲大汉站在大宅门口就是威慑力，山寨的喽喽会很乖。

整体进展不是很顺利，杜迁那边还好，虽然没有足够多的车辆，好在离运河不远，肩挑人抬也能弄。问题主要出在朱贵这边，只有零星几户人家敢出来搬粮食！

眼瞅着没啥大事，杜壆开口问道，“少爷，李大善人家眷怎么处理？”

毕竟终归是要处理的。

“都有些什么人？”王烨问道，皱眉，看不出来喜怒，实际内心已经纠结的跟饺子馅似的，终究是要面对这种事情了啊，斩草除根吗？

“李大善人已经死了，大儿子在寿张县当差，小儿子是个色中恶鬼也已授首！现在里面只有四个年轻貌美的小妾，一个豆蔻之年的女儿，一个总角女娃，还有几个日常伺候起居的嬷嬷。”

豆蔻是十三四岁，在大宋差不多快可以结婚了。总角就是七八岁到十一二岁的意思，加个女娃，那大概也就是**岁的样子。

不过你说小妾年轻貌美是几个意思，俺又不是曹贼！

“咳咳，留些财货，让她们自去投奔亲戚，城里不是还有个当县尉的叔叔吗，而且这家宅还在，就这么地吧。”

王烨说完，突然又问道，“没有丫鬟什么的吗？”

杜壆说道，“少爷~乡下土财主，妾与丫鬟有什么区别！”

孙安也是拱手，开口说道，“她们恐怕未必能活到她们的那个叔叔过来，而且就是去投奔了，几个小妾，两个女娃，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这就是王烨跟这个时代的割裂，认知偏差了，他的价值观让他对这个时代的一些事情，选择性忽略，比如妾室的地位问题。

说个着名的例子，大文豪苏轼曾经拿怀孕的小妾换马，虽然有些洗白的说法，比如不忍小妾跟着受苦什么的；但是妾室的地位也就能大体看出来了，这还是写出“十年生死两茫茫”的出了名重情义的文豪！

就是王烨这一世的家庭，父亲过世之后，母亲独自撑起一个家，而父亲那些妾室呢？根据王烨有限的记忆，似乎也是给了点钱就打发了！

“怎么安排，难不成强抢民女？不好吧~”王烨挠挠头，难不成是我终究成为了自己最讨厌的人系列？

“寨主看上他们真的是他们的福气，饮食起居总是要女人照顾着好一些。”杜壆劝道，俩人也相识了快一年了，杜壆知道王烨是个极为怜香惜玉的，天天喊着少爷，然后连个梳头的人都没有！

王烨还在纠结，一个娇小的身影突然从大门冲出，一群喽喽忙着搬运粮食，亲卫也大多跟着卞祥巡逻去了，一时阻拦不及，竟让她扑到在王烨身前。

“求大王救我们一救！”

王烨这回是真愣住了，我们是山贼啊！

刚把你们家杀的人头滚滚的，还从你们家正搬着粮食财货呢，你这求我救你？脑子受刺激傻掉了？！

孙安笑道，“哈哈，这是个聪明的，模样也好，寨主不如把她收了做压寨夫人。”

王烨有些无语，“强抢民女有违江湖道义，再说了，刚把她爹给弄死，不担心她半夜弄死我啊！”

“小女子自是知道父亲多有不义之举，身为女儿，未能劝父亲为善，已是不该，绝不会不辨是非的！”这就是不会报仇的意思，不对，是同意做压寨夫人的意思了？！

孙安与杜壆对视了一眼，均有些诧异，还是杜壆先开口说道，“少爷，这是个真正聪明的小姑娘，她爹什么样她是知道的，多行不义必自毙的典型，这小姑娘能分清是非，不会做傻事的，再说杀他爹的是我，报仇也是找我。”

“不敢。”小姑娘趴得更低了。

“你看这是不敢，心里还是有想法的。”王烨说道，语调平和，似乎和平常聊家常的时候也差不多，确是口出虎狼之辞，

“小女子不是，呜呜~”

小姑娘哭的伤心，身后一群莺莺燕燕慢慢走出，也趴在地上哭，四个年轻的，加上五六个年龄稍大的，还不敢放声哭，只是抽泣，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看王烨有些没反应过来，杜壆选择把话说破，“这李大善人罪孽累累，平日里嚣张跋扈，往死里去得罪南李家庄的村民，如今一朝丧命，那些百姓现在闭门锁户，可不代表一直不敢出门。我们前脚走，恐怕后脚这群女人可能就会死，并且死的很惨，想睡她们的人恐怕不是一个，到时候，人一杀，房子一烧，官府来了，都推给我们头上，死无对证，不是很正常吗？”

地上这群女人是真的哭的伤心了，是真的害怕！

王烨对这个世界的认识还不够深刻，不知道杜老大是不是为了给自己找个女人故意说的，所以看向了孙安。

“寨主，杜老大说的对，村民如今不敢开门，自然是怕了我们，但约莫也是在等我们走。李大善人这厮，嘿，家里财物我们终归是不能全部带走，就像那些假山石，桌椅家具，锅碗瓢盆，总是要留下些的；另外就是这十来个人死了和没死，差别很大；不死，房子就不能烧，他家大儿子回来，依然是南李家庄财主，欠的钱粮依旧要还，要是都死了，就不一定了！财帛动人心，而且积怨已久，弄死十几个女人，落了好处，而且她们长得也好看不是吗，为什么那些村民不做？”

孙安瞥了眼地上的女人，不得不说，李大善人的审美是有的，小妾大多婀娜多姿，唇红齿白的。

就是这个年轻的寨主，似乎对这些村民的认知有些偏差，真的当这些村民人畜无害？没有獠牙的吗？

杜壆补充道，“相比于那些山野村夫，寨主年少有为，长得也好，能伺候少爷，是她们的福分。”

杜老大为什么话里话外都是要做淫媒的样子？！

王烨无奈，“把她们都带上山吧。”

杜壆看了眼李宝，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个机灵的，赶紧安排人带这群女人和女孩走。

王烨有些感慨，现在似乎有些理解，扈三娘为什么会在全家被杀的情况下，选择嫁给矮脚虎王英了~

这世道这么艰难的吗？！

王烨一时有些走神，自己对这个时代的百姓的认知似乎真的是有些偏差，总认为他们天性善良、老实本分，可是人老实不代表没脾气，欺压到头也是会反抗的，赤贫的百姓面对财物也是会动心的；

两位头领说的事情自然是一种可能，可是越思考，越是觉得有可能啊！

这就让人很无奈了！

原本认知中跟绵羊一样无害的农民，突然间似乎长了獠牙，也难怪王烨走神了。

而且这个也跟自己看的水浒穿越小说不一样啊，不是说好的都是单纯简朴逆来顺受的吗？

你们如果是这样的话，三石粮还会跟着上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