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知错就改和一以贯之

说没有意外，那是真的一路上都没有意外。

腊月二十八，王烨一行来到兴宁府。

兴宁府不是个城，最多算是围起来的一片地，而且连个栅栏都不齐整的，这一片地中间是一大片的帐篷毡房。

许贯忠领着完颜阿骨打出城，嗯，出寨五十里相迎。

对完颜阿骨打来说，王烨就是如今最重要的贵客。

当然也是唯一的客人，自然就最重要了。

两人相见，倒是也没有什么历史的车轮滚滚转动，史书掀开新的一页等等魔幻的感觉，倒是有些相顾无言。

王烨是一路赶路，雪景看多了，身体不累，但是有些心累。

而完颜阿骨打，呃，有些吃惊。

一是惊讶于王烨的年轻，毕竟就是听说王烨的名声，也感觉似乎听过许久了，实在是不明白这比自己二儿子还小的男人，是怎么打的高丽几乎亡国的。

要知道作为高丽一直以来的对手，女真是大概知道高丽的，高丽擅长守城，人多势众，盔甲弓箭武器也不缺，真的是个好对手的。

二是惊讶于王烨的长相，今天的王烨只能说风采冠绝全场，一身白色狐裘，内衬皮甲，胯下健壮黑马，面如冠玉，剑眉入鬓，刀削般的面目轮廓，唇如涂脂，目似朗星。长身而立，宽肩厚胸，简直是无论男女见到，都不得不感慨一句~

果然是好一个白衣秀士。

就是前来迎接的许贯忠都感觉颇为惊艳。

对比之下，完颜阿骨打真就是云泥之别，不说装扮，就说长相。

完颜阿骨打颧骨高，三角眼，颇有些尖嘴猴腮的感觉，如果不是双目炯炯有神，自有一股威仪，那真的是比路人甲还路人甲。

双方见礼，互相道声久仰，然后就是介绍双方主要人员，这边是领兵的几位将领，那边也是。

然后~

然后就往回走呗。

王烨第一次觉得迎接五十里是一件很坑的事情。

真的是两个大男人不知道该聊啥~

除了这一路见闻，简单问候下，就不知道怎么聊了，完颜阿骨打的大宋话说的不是特别好，还有些河北方言，听懂倒是能听懂，但是王烨说的一些东西，他听着就费劲了。

毕竟只是懂，而不是真的饱读诗书，就是用个成语都要斟酌一下人家是不是懂。

而且俩人聊天，其他人还不好插嘴~

然后就是不知道聊什么话题，正事是已经确认好了的，王烨不仅是来观礼，也有替新生的金国站台的意思。

毕竟这本来应该是属于自娱自乐式的立国，就是表示一下反辽决心和女真部族统帅的名分罢了。

但是有王烨这么个人参加，瞬间档次就不一样了。

最起码不是闹着玩一样的立国，而是要有个样子的了。

而风土人情，人文事故啥的，王烨又不想聊。

怎么？

还聊聊梁山或者大宋的富裕？

那不是给自己找事？

所以最后发现，还是考古吧。

“如今已经定了国号和年号了？”王烨问道，记得历史疑云中有一条，就是金国最开始的名字是女真国，后来打赢了辽国征讨之后才开始定国号的。

“国号为金，原本打算定成女真国的，谷神（完颜希尹）说女真是我们的族名，不是国号，所以选了金。”完颜阿骨打道，本来是打算笑笑以示友好的，但是发现没有王烨笑的好看，就不笑了。

“金挺好的，我现在还愁着称王称呼什么王呢？ ”王烨道。

“这国号也是想了许久的，想那辽以镔铁为国号，取名之义是因为殡铁坚硬。可镔铁虽然坚硬，但终会变易朽坏，只有金不会变易不会朽坏，最为真宝。而且我完颜部族世代居住于按出虎，女真语就是金的意思，因此建国号为金。蒲家奴他们说既然建国，不如建元，以系天下女真部族人心，所以建元收国。”完颜阿骨打说的也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因为王烨只是个大都督，甚至连称王都还在筹备中，自己这就直接称帝了，就有些尴尬。

毕竟这种事情，实际很看实力的。

梁山有甲士十万，而如今的女真部族，只有甲骑两万，治下女真部族十余万；梁山治下人口百多万，而女真白山黑水之中，一共有多少女真人不好说，但是自己知道的熟女真，大约是只有二十多万的。

诸般事情并不如何妥当，就这般匆忙建国，如果被辽国剿灭，那就真的是史书留名的笑话了~

转而又想到，女真过得这般艰苦，就是最后战死了，似乎也无妨。

不，女真建国一定能成的！

王烨微微皱眉，皱眉的很不明显。

王烨对人情绪的感知是很敏感的，完颜阿骨打一闪而逝的消沉和彷徨，王烨感觉到了。

心中倒是理解，作为过两天就要做大金国皇帝的男人，现在的完颜阿骨打有些不安是正常的。

毕竟马上面对的就是万里大国辽国，人口近千万，常备精锐宫帐军和部族军二十万，地方京州军更是能动员百万，女真族就是勇猛，想来如今也是忐忑的。

“收国这年号不太好听，过两年就改了吧~”王烨道，感觉这一刻面对的才是一个人，而不是被金国历史书吹的不是人的金太祖。

完颜阿骨打一愣，转而一笑，“嗯，总是要用个两年的。”

如果两年内，金国没有被灭，那就是真成事了。

因为没有什么话题，就没有必要硬聊，一路无话，也是让人蛮舒服的状态，。

到了兴庆府，又是一顿介绍，王烨的仪容仪表礼节自然是没有问题，只会让人自惭形秽，绝对不会让人觉得失礼。

而介绍的这群人中，王烨重点关注了三个人，分别是完颜娄室、完颜宗翰（粘罕）、完颜宗望（斡离不）三个。

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可能更为人熟知一些，因为这两个是靖康之变入侵宋国的时候，东西两路的统帅。

但是王烨是个看小说的，有些事情，有些人，看完小说之后，还专门百度了一下。

某种意义上来讲，完颜娄室才是女真第一悍勇智谋兼顾的第一名将，史书评价刚勇果毅，深谙兵略。在灭辽攻宋的战争中，统率大军，自东北驰骋到西北，战功累累，是为金朝开疆拓土的一代名将。

金世宗时大臣王彦潜赞道：“自国初迄今，言将帅臣，无能出其右者。”

从去年（1114年）投奔完颜阿骨打，到十几年后病死，那是所有重要战争一场没有落下，是真的猛男。

像王烨这种暗戳戳的心思，完颜宗翰是完颜娄室上司，大概是因为完颜宗翰和完颜阿骨打是一个奶奶的堂兄弟，而完颜娄室虽然也姓完颜，但是更远一些。

所以王烨自然对完颜娄室有几分另眼相看，当然还有完颜斜也，按照完颜阿骨打的继承制度，他死，他兄弟吴乞买上位，然后吴乞买死，他兄弟斜也上位，顺序都定好了。

结果斜也死在了吴乞买前面，所以后面继承就乱套了，然后阿骨打几个儿子和吴乞买的儿子之间，自然就乱了···

当然那是以后的事情了~

··· ···

安顿完之后，王烨一行自然就早早休息了，睡了三个时辰，夜半时分，王烨醒了。

起身，按住了要起身的王石头：“石头，你再睡会~”

王石头想了想，没有拒绝，确实是累了，一个累了的石头，是保护不了少爷的。

走到帐外，星空漆黑一片，营寨内倒是有些光亮，是照亮的火盆。

王烨巡视了一圈，营地不大，倒是很快就走完了，最后来到寨门处，“你们去休息吧，此处我来守着就成~”

“将主，俺们不困~”刘老三挠挠头。

“老三你不要逞强，这一路千余里，怎么可能不累、不困~”

“哪有让将主守夜的道理~”六狗嘿嘿道，六狗没有姓，很早就是个孤儿，小时候做乞丐，长大了捞偏门，一路跌跌撞撞活到现在，进了狼骑营才感觉自己有了个家，最后也成了家。

“这话说的，虽说二哥不让俺再冲锋陷阵，但是你们该知道，我可是咱军中最好的斥候，耳聪目明，夜里也比你们看的远，天上还有金雕，简直就是作弊一样的天生斥候。”王烨道，自己不做斥候，就白瞎了这一身技能点。

“那···”

“都给老子滚，让爷们自己静静，一群人又不是长得多好看，在我面前墨迹什么？也就是你们运气好，其他地方的兄弟我可替不了，就是想在这寨门位置吹吹风。”

王烨把他们都撵走了，清净。

虽说五千人的营地，自己一个人也看顾不过来，明哨暗哨的还有好多处，自己值夜也不过替了几个人罢了，无异杯水车薪，但是又睡不着，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值个班。

不然看着别人苦逼的受冻，自己睡觉，总稍微有点尴尬的。

当然主要还是闲的，这次来的路上都不披甲，实际就是打算不上战场了，这一时之间，倒是搞不清楚自己该干什么了~

万籁俱寂，不得不说，独处的感觉还是有点意思的。

当然，当一个人开始享受生活，并且觉得开心的时候，总是会有个搅局的，就突出一个不懂事，这个人就是许贯忠。

“主公果然好雅致。”

“闲的~”

“主公，这般清闲不好吗？”

“不好，觉得自己没用了，哪都不需要俺了，当一个人不被需要，你想想得多惨~”

“虽然这话没听人说过，但是想想还是有几分道理，人确实被人需要的时候，会比较舒服一些。”

“是吧，这都是人生感悟。”王烨挑眉说道。

“主公年纪轻轻的，有这般感悟也是蛮奇怪的。”

“这就是你不懂了，有些人活了一辈子，不过是重复了两万天，有些人活了十天，那也是活的精彩绝伦。”

“十天还没出月子呢，不知该如何精彩绝伦~”

“你上辈子是个棍吧，抬杠抬的挺好的啊~”

“你呢？上辈子是个缸，挺能装的啊~”

“不是，子安兄，我又哪里得罪你了？”王烨奇道，以前就是说话好听，也不是这样的啊。

“唉，不是你得罪我了，是我得罪我了~”许贯忠道。

“哟~你这话有两处漏洞，第一，你得罪你，关我什么事？现在外面都在传咱俩闲话了，你可别再你啊我的分不清。第二，你是怎么得罪你自己的？”

许贯忠没有理会王烨前面的废话，叹了口气，“因为当年心软放过了曾升。”

“曾头市曾弄的小儿子？他没死？”

“没死，活着到了这女真部落不说，还成了这完颜阿骨打的义子。”许贯忠也是有些无奈。

“擦，这人莫不是拿了主角剧本！再来一出十八年后找咱俩报仇的把戏？”王烨是真惊了，莫不是自己穿越的不是《水浒传》，而是《荡寇志》，梁山早晚要凉？

屁嘞，张叔夜坟头草都老高了，肯定不是《荡寇志》。

“他说他不找咱们报仇~”

“什么鬼，一家被咱杀个干净，不报仇？”王烨一愣。

“他说不报仇~”

“你信他？”王烨皱眉问道。

“我信或者不信，他都在那里。”许贯忠道，毕竟如今跟女真奸情正热的，也不好真的下手弄死人家干儿子~

现在是知道斩草不除根难受的地方了~

“不是你给我打禅机呢，子安兄，完颜阿骨打义子这个身份，可是太糟心了呀。”

“我知道，咱们一路杀人太多，自然不能每个人都斩草除根，那也不是做事的道理。只是大部分人，实际不太会想着报仇，毕竟他们能活下来就已经很艰难了。纵观史书，能报仇的，总是有机遇有运气的，这曾升看上去就是那种。”

“所以呢？”

“所以就等着他来报仇就是了。”

王烨有些恍惚，当年自己装的杯，还有人记得。

“我还是喜欢，你那般霸道又善良的样子。如今他不报仇，无论他是怎么想，最关键处是咱们强，女真弱，他曾升更弱。所以他一定不会报仇，只要咱们永远比女真强，比他强，他就注定只能不报仇！”

王烨沉默，只要一直强就可以了吗，是啊，强大的善良才是善良。

“以后主公会改吗？”

“改？”

“就是以后斩草除根？”

“嗯~”

王烨沉默片刻，“知错能改不如~”

“一以贯之！”许贯忠接道。

俩人相视一笑，这就是知己了吧~

不过，王烨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要说明白，

“喜欢我没用，咱们注定没结果的~”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