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冥界（一）

韩风站起，转身离开。

钢骨出现在黑暗的旁边，对上位者说道：“就这么放她走了？她在受到处罚的时候明显产生了异样，鞭刑应该重新计算才对。”

“这就是你想说的吗。”

“我的主人，我对您绝无二心。”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的主人，韩风拔剑的时候，血族战士们的样子你都看见了，他们望向韩风的目光中的畏惧，甚至超越了您，这是非常危险的，不是吗。”

“永远记住，钢骨！你是我饲养的一条宠物，而韩风不是，明白吗，韩风如果成为宠物了，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可是……”

“不用可是了，我所期待的终会出现，而当她出现的时候，约克城将迎来它最终的结局。”

“主人。”

“你看到了对吧，在鞭子挥舞到十七下的时候，那个跃跃欲试的存在！是我阻止了她的出现，因为缺失的部分还未补全，快了，静静等待就好，做好你该做的事情，答应你的我会完成。”

当韩风走出殿堂的时候，西亚在她识海中说道：“一百二十鞭子，上位者是想要你的命了。”

“预料之中。”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当着血族战士的面把剑插入地面，我以为你会拔剑杀出一条血路呢。”

“知道为什么是一百二十鞭吗？”

“你说为什么。”

“因为上位者在等，他在等一个时机。而我也在等，现在还不是和上位者翻脸的时候。”

“上位者在等我能理解，你又在等什么。”

“静静看着就好，这已不是你们所能介入的。”

“你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吗？”

“相信我西亚，我说的每一句话都绝非空穴来风，更不是危言耸听。”

“你到底想做什么？韩风！”

“静静看着就好。”

韩风在城堡里住了整整十天，这十天有七天她都处在昏迷之中，另外三天用来养病，这期间一直是艾玛照顾韩风的，韩风很感激，因此在离开城堡之前，去见了艾玛一面。

艾玛身上的皮肤远没有过去白皙了，泛着古铜色的光，脸上的肉也少了，看上去有棱有角的。

“看来聊的不错。”艾玛坐在艾兰的病床边上，周围的护士和医生都退下了。

“我将继续完成自己的使命。”韩风笑着说，“这一次，谢谢你了艾玛。”

“我才应该谢谢你呢，是你在我不在的时候，用尽心力地照顾艾兰。”

“艾兰那么可爱，谁又忍心伤害她呢。”

“你真的觉得艾兰可爱吗？那双身一体的样子。”

“可爱，我觉得可爱，艾兰天性温柔，照顾她是理所应当的。”

“那我也要说谢谢了。”

“艾玛你变了。”

“变的好还是不好？”

“变得不认识。”

“不要忘了，我是死过一次的人。”

“我很想知道，死亡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的，你去了哪里，见到了什么？”

“死亡的感觉挺恐怖的，那种面对极致绝望的时候所产生的痛苦，绝不是一个正常人应该经历的。死去的灵魂会看到一条正常生命看不到的路，顺着路走就能往生了，往生之地在冥界，那里漆黑一片，冥河上汇聚着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的灵魂，即将走过奈何桥的时候，上位者将我拉了回来，赐予我新生。”

“所以，你是真的复活了？不是变成了丧尸或者行尸？”

“是的，我复活了，因为上位者伟大的力量。”

“难怪你对上位者的态度完全变了。”

“韩风，如果你现在走的话，还来得及。”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一些。”

“约克城的诅咒是否解除真的重要吗？对你来说有影响吗。”

“我走了。”

“去哪？”

“回家。”

“你决定了？”

“她总会归来，任何人都阻挡不了。”

“祝你幸运。”

“也祝福你和艾兰。”

一个小时后，韩风出现在帝国大厦的豪宅里，她进屋的时候，小吃和小永夜惊慌失措的冲上来，拥抱她。

韩风笑着摸摸他们的头：“想我没啊。”

“想你妈妈，妈妈你没事吧？”

“这些天你去哪了？”

“去抓死灵法师，可惜又被那家伙跑了，看来不能去冥界的话，想要彻底杀死死灵法师估计是没可能了。”

“去不了就别去了，冥界那个鬼地方，本来就不适合活人进出。”

“换句话说，你知道怎么进入冥界喽？”

“不，我不知道。”

“每次撒谎你都会脸红的，永夜！算了，不愿意说就算了，今天好好睡一觉，明天说不定又要来案子了，整整十天时间，兰达那个家伙连影子都不见，也不知道死哪去了。”

“说不定兰达就是在忙着你口中的案子呢。”

“希望如此吧。”

“韩风，你是不是真的想去冥界？”月神西亚的声音忽然在识海中传来。

“西亚！”小永夜厉声阻止。

“是的，西亚，我想去冥界，看看能不能找到死灵法师。”

“有一个办法能够到冥界，而且办法并不难，就在你身上。”

“在我身上？”韩风感到意外。

“西亚！”

“住口永夜！不要打断我和西亚的对话。”韩风堵住了永夜的嘴，后者拼命挣扎。

“韩风，那艘行驶在你识海之中的大船你是不是一直觉得很疑惑？不知道它为什么出现在那里。”

“你的意思不会是……”韩风何等聪明，马上就明白了西亚的意思，然而觉得难以置信，“这不可能吧？”

“没什么不可能的韩风！在你身上没什么是不可能的！大船已经出现，证明通向冥界的门打开了，而那扇门唯一的钥匙就是你自己，是不需要任何通行证的。”

“所以……坐着识海中的大船，我就能去向冥界？”

“冥界之旅是死亡之旅，永夜和小吃必须跟着，还有我，有我们三个护法，你才有回来的可能性。”

“那我要怎么做呢。”

“西亚，你是不是疯了！这样重要的秘密你怎么能告诉韩风呢，你明明知道去向冥界的可怕后果是什么。”永夜终于挣脱了韩风的束缚，扯着嗓子对着月神西亚咆哮。

“遮遮掩掩又有什么用呢，你还不明白吗，上位者一直都在等待的时机是什么，为何死灵法师是推动降临者出现的导火索！看着韩风在铁鞭下受罚的时候，看着韩风不顾一切的摧毁死灵法师藏身的墓地的时候，我当时就在想，这一切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上位者明明有能力毁灭一切，却一直在持续性的忍耐，他到底在忍什么。直到第十七鞭落下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了，或许一切都是轮回下的一环。

黑色大船出现在韩风的识海中，韩风之前的那些圣女的复制体，从没有一个做到过，一千年是一个数字，然而附加在这个数字上的魔咒没人能够打破，上位者不行，圣女不行，韩风可能也不行。只有一千年到了，解除诅咒的韩风才会降临，才有可能将诅咒解除。

所以，不用再纠结了，韩风去冥界应该是必然的，无论你怎样阻拦，总有一天，韩风总会发现黑船的秘密的，与其她毫无准备地乘坐黑船进入冥界，不如我们跟她一起过去。”

“疯了西亚，你绝对是疯了。”

“相信我永夜，相信我所看到的未来，相信我的判断。”

“随你便吧，小吃，咱们走。”虽然对西亚充满了抱怨，可当意识到冥界之行已经注定的时候，小永夜以最快的速度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化作一道光，融入韩风的身体之中了，这种封印的状态它已经很久没有进入过了，是贪玩的它一直以来排斥的。

小吃见永夜不在了，奶声奶气地说道：“永夜哥哥，等我。”自己也化作一道光，融入韩风体内了。

这样两个小家伙，外加月神就都到齐了，硬说起来，还有先一步自愿封印入韩风体内的守墓人。四大金刚护法，冥界之行应该多了几分胜算。

“好了西亚，永夜和小吃已经归位，告诉我怎样才能去往冥界吧。”

“在那之前，韩风你必须了解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西亚？”

“你记住一句话！在冥界那个地方，你最大的敌人不是别人，而是你自己，如果你掌握不住船航行的方向，那么可能就永远回不来了。”

“是我自己吗？”

“是的，韩风！这趟冥界之行，对你个人而言，可能是一趟死亡之旅，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我准备好了，西亚，快告诉我吧，要怎么才能将船开到冥界上面。”

“韩风，有些秘密其实你已经知晓了，但是因为太惊人了，所以你自己不愿意深思，也不愿意承认！其实，被你称为静湖的东西，压根就不是一个湖，而是一条河，河的名字叫做冥河，由此不难看出，行驶在冥河上的船也不是普通的船，而是引路船。

船是驶向陆地的，陆地上面栽着菩提树，菩提树结出的果子代表了生命，也就是说，船是从黑暗中驶来的，来到了一个拥有生命的地方，这个地方很可能会赐予他们新生。

换句话讲，只要将船头调转，那么船就要开回冥河上去了，在冥河上，越向前走，越远离陆地，就距离灵魂的转生之地冥界越近！所以，韩风你确定自己要去那里吗。”

“冥河？静湖不是静湖而是冥河？黑船不是黑船，而是引路船。原来穿上窜动的人头，是盼望着能够获得新生的人类吗。是啊，我怎么早没想到呢，这样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

“你还想去冥界吗？”

“告诉我，调转船头的方法？”

“想就能做到，对你来说很简单的，对别人来说却难比登天。”

“原来如此。”韩风闭上了眼睛，她的身体就从原地消失了，彻底消失在约克城里，进入到识海之中，原来这里不仅是识海，也是另外一个世界，韩风此前一直没注意到这一点，直到西亚点了出来，她才知道，距离最终之夜越来越近的时候，距离真相也就越来越近。

站在菩提树下，韩风拔出了血离剑，血离剑发光的时候，船上黑影都现出了真身，他们的脸是如此的真实，又如此的充满渴求。

可惜的是，韩风可能不能让他们如愿了，血离剑向着船头航行的相反的方向指去，黑船就在静湖上调转了船头，船上的人全都露出惊恐的神色，柔从飞行在夜空上的纸鹤上面探出头来，也对这不可思议的一幕感到震惊。

一眨眼的功夫，韩风出现在了黑船的船头，她的右手握着血离剑，这把剑是所有污秽之物的克星，对于灵魂之类的东西尤其克制。

韩风握剑站在黑船船头，所有黑船上的灵魂都不敢再抱怨了，纷纷远离了韩风，躲进船舱里面。

黑船向着远离湖心岛的方向驶去，月亮居然距离自己越来越遥远，本应无死角撒下的月光，在此刻居然距离自己越来越远。当韩风回头的时候，甚至快要看不到西亚了，但西亚的声音却在此时传来，“冥界是唯一不存在生命之光的地方，能在冥界发光的只有灵魂，无论是月亮还是太阳，它们的光芒都照耀不到那个地方。你要做好充分的准备，因为此行可能有去无回。”

“西亚，你在哪？我能感觉到你就在这里，为什么见不到你？”

“放心吧韩风，我会陪着你的，就算全天下人都离你而去，我也会陪着你，圣女身上的悲剧绝不会再重演第二次了。”这个时候，韩风感觉到西亚的声音越来越近，甚至近在咫尺。

她向自己的肩膀上看去，看到了一只圆乎乎一根杂毛都没有的黑猫，蜷缩着身体趴在那里。

韩风笑了，西亚也笑了。

“这个样子的你其实挺可爱的。”

“我只能通过猫的样子现身，因为月亮是不能进入冥界之地的。”此时的西亚已不再试高高在上的月神，而是圣女的宠物黑猫，其实，圣女终其一生都不知道自己的宠物其实是高贵的月亮之神，这个秘密只有永夜知道，但是永夜不会告诉圣女，西亚也不会说，当西亚说出自己是月神的时候，也就意味着她要介入一段故事了。

“引路船有名字吗？”

“引路船就是它的名字。”

“为什么死人要坐着引路船反方向的行驶？他们是要登上湖心岛吗？为了获得新的生命？”

“准确的说，是为了获得过去的生命。一个即将病死的乞丐是不愿意回忆过去的，因为过去中只有痛苦。只有拥有无尽财富和力量的人才永远不愿意放弃到手的一切，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获得永生的。”

“我好像懂了。”

“你当然会懂！到达最终之夜的过程，本身就是发现真相的过程，这也是最恐怖的地方，因为那个真相超出了认知，也超出了你的生命。”

“我们要航行多久？”

“你知道阴阳的距离是多远吗？”

“无穷？”

“是无穷，也是一线。生与死也是这样，到达了就是一线之隔，到不了就是天涯海角。”

“所以……”

“我们已经在冥河上了。”

随着月神冷冰冰的话语，身边出现了一些低沉的呻吟之声，韩风趴在穿透的桅杆上向下方望去，却见到苍白的手臂一丛丛的伸出黑色的水面，就像是白色的芦苇地一样，随着船身的航行而不断向着一个方向摇摆，船体经过的时候，他们拼命的想要抓住船身，却无论如何不能做到。

这情景何等相似，几乎一瞬间就让韩风想到了城堡的护城河，她马上说道：“上位者……上位者和冥界有什么关系？”

“哎，韩风，你怎么就不懂呢。”月神叹了口气，趴在韩风耳边，幽幽地说道，“你看看这条河，你仔细看看。”

韩风站在船头向下看去，便将黑色的水中除了苍白的手臂之外，还隐藏着一张张被浸泡到肿胀的人脸，人脸和手臂是分离的，脸上的眼睛全都圆睁着，好像能从虚空中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

韩风娇躯一震，脑海中出现了一幕幕画面，她终于懂了，终于全都理顺了。

黑色的船向着冥界不断驶去，越向深处行驶，水面上出现的东西就越多。苍白的树宛若灯笼一般沿着水体生长，白色的皮肤一行行的连成桥，亡魂从黑暗的天空中飞向同一个方向，韩风之所以能看到它们，是因为这里有光，这里没有月光，没有日光，没有任何生命的光辉，但唯独有灵魂之光，有死亡之光。

这里的一切都是黑的，但是唯独灵魂拥有色彩，能够发光，灵魂走在哪里，哪怕隐藏的很好，你都能见到他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