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遭遇

近些日子来，白元宗门里最忙碌的当属白楸了，他先是跟着心血来潮的白崇一四处巡访，又带人去平了沉沙岛，接待了司徒后，本打算奉命到东山上去查探情况，没想到屡遭变故，先是沉沙岛弟子遇袭，如今又要奉命深入南疆去平定叛乱，他总感觉像个没头苍蝇似的，被白崇一指挥着，四处乱窜。今日南征，他又是主力。在白榆、白杉左右两翼协助下，直面新党贼众，不知又是一场怎样的死战，倒不是担心他们的战力有多强，只是早就听过朱厌的传说，其威力神通非人力所能抗衡，一招不甚，说不定又要满盘皆输，一路上惴惴不安地前行，速度便慢了许多。倒是白杉，这是他第一次挂帅出征，自然是兴致勃勃，穿戴整齐后更加神清气爽，活像年轻了几十岁。经过东山抱犊崮上方时，向下看了看，对身边的弟子道：“这里便是东山吧？人言其上高台楼阁比宗门有过之而无不及，待我们得胜归来路过此地时，定要落下来看一看，若果真如传言那般，我便向宗主奏请，驻扎于此！”那弟子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应和道：“如今空着也是空着，倒不如赐给师父！”说完，皱了皱眉头道：“怎么看那上面人头攒动，并不是没人的样子？”白杉也看了看，不以为然道：“想是山下的百姓，见没了驻军便‘鸠占鹊巢’了。他们手无寸铁，清场也是容易的。莫要管他，尔等想要荣华富贵做人上人，就要服从命令，打出一场让人信服的胜仗来。”说完，便带着弟子全速挺进，率先赶到了黔州境地。

白杉一路打听才找到了一处叫观云寨的地方，然而此地空空如也，连个村民百姓都没有。原来是那日为避战祸、毒瘴，玄算子已将寨中七十一户村民尽数迁到山外去了。白杉以为走错了地方，便继续向西行进，正遇上火速赶来的白楠部众。白杉远远地看着一名少年被身后的弟子簇拥着，两边站着安格鲁与陆压子，身着金盔金甲，比自己的素袍不知神气了多少。”心里不由得肃然起敬，拱手道：“此地乃是我察燕境地，不知阁下造访所为何事？”

白楠见白杉，自然猜得出他此行目的，念及往日交情，又深知白杉为人，也不兜圈子，朗声笑道：“师兄，别来无恙！”白杉先是一怔，后又恍然大悟，方知他正是旧日宗主堂堂主、如今的伊督圣皇白楠，惊诧之余心里似推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混杂在一起，便激发出了无限的恨意来，咬牙切齿地骂道：“你个叛贼，倒行逆施，竟对往日同门下此毒手，八长老到底对你不薄，何以如此对她？今日又犯我察燕，妄图谋逆吗？”

白楠只想与白元脱离干系，并不敢真的撕破了脸，那日击杀白茹也非他所愿，实在是阿格里莽撞，失手为之。事后，他命人将白茹的尸体找到，并厚葬了。今日之所以听了安格鲁的谏言，倾巢而出，为的就是速战速决，以免引起白元的不满，却不想半途遇上了白杉，幸好两人昔日算得上惺惺相惜，彼此间没有什么仇怨。白楠便陪着笑说道：“我从始至终也没有对宗门不敬，之所以坐到这个位置上，也完全是因为那丘和屡次三番的对我白元不敬，先是擅自称王，后又受人鼓动，对白元营房虎视眈眈、动手动脚，被逼无奈之下只能对施以重拳，扬我国威。至于八长老，实在是个误会，我身后上万名弟子可以与我作证，我若对八、九两位长老动过手，便五雷轰顶，天人共虏！”

白杉啐道：“你没有对宗门不敬？又为何这副装扮？金盔金甲，是要做天下霸主吗？你可知左右两个‘大护法’都是什么货色？一个是华夫国使，他勾结黑刹，觊觎中原，一个是新党余孽，他妖言惑众，意图谋反。我说得对吗？”

白楠心里怒火已缓缓燃烧起来，却又全力压制着，正色道：“师兄难道不闻‘浪子回头金不换’吗？他们被正义所感化，自愿为天下苍生做些事，这难道不该大大的褒奖吗？”

白杉仍气不过，骂道：“呸！哪个是你师兄？你们这群乌合之众，早晚要自掘坟墓，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安格鲁再也听不下去，一个闪身已到了白杉眼前，随手从他身后抓过一个弟子来，轻轻一捏将颅脑捏碎，血浆脑浆溅了白杉一身，待他反应过来，想要动手时，安格鲁已纵身后撤，站在了白楠身旁，一脸泰然，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白杉既惊又怒，招呼着弟子欲列阵相迎。白楠高声喊道：“师兄何必如此不相容？我只不过要借一条道而已，绝不做危害察燕和宗门的行径，这样也不行吗？”

白杉停下了动作，气呼呼地只是不语。安格鲁对白楠说道，我们走吧，他不敢动手。白楠仍有些不放心，一面提防着白杉，一面带着大军向东，与白杉错开一段距离，便加速向观云寨飞去。白楠见白杉没有追来，便问道：“大使如何吃定他不敢追来？”

安格鲁冷哼一声，道：“我曾与他有过接触，那时便看出他是个欺软怕硬、心胸狭隘且损人利己的小人，这种人绝不会让自己有半点损失，只需稍一出手便可吓破他的胆子。”

安格鲁没有看错，白杉确实被吓破了胆子。他是九位长老之中根基最浅的一个，像白榆、白楸都深得白崇一器重，东山上培养出的出众弟子，他一个也没分到，所辖弟子大半是白桢留下的，对他也是多有不服，战斗力也就可想而知。他倒不是害怕安格鲁的实力有多么可怖，只是没想到在察燕的地盘上竟敢动手，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没有半分忌惮。这不得不让他心生疑虑，既然敢动手，那自然是有所依仗，白楠新谋逆不久，何以能有如此强大的实力？何以能有如此多的弟子兵甲？恐怕他身后的那些人，多半是华夫国高手假扮的。因此，他无论如何也不敢贸然动手了。然而，他身后的弟子们却没有这样的顾虑，叫人在自己的地盘上，当着自己的面平白杀了一名弟子，却还敢还手，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日后还教他如何在弟子面前立威？念及此，白杉冲着白楠远去的背影高声叫骂道：“恶贼休走，我与你不共戴天！”说完，还不忘回头看看弟子们的反应，见众人一脸茫然，便又招呼着要追上去与他们决一死战。正在原地整装时，只听身后有人马赶来，白杉先是吓了一跳，见是白蕙，才放下心来，继而底气大增，赶上前去与她合在一处，一路上前追去。行不多远，又听身后车辚马萧，忙回头辨认，见是白榆，大喜，等他到来，又三处并作一处，声势大增，叫嚣着往观云寨杀去。

白榆有些纳闷，问道：“宗主下令叫你从东面包抄，怎么跑到西面来了？”

白杉道：“我早已到过观云寨了，只是见那寨中无人，便又向周边搜寻，到此地后不久便遇上你和九长老。”

白榆道：“既然无人，我们还去那里做什么？倒不如分头去找，实在找不到时也好有个交代。”

白杉忙说道：“我来时无人不代表现在还是无人，说不定他们藏匿起来，见我走了，再现出身来，不正好给他杀个‘回马枪’吗？”

白蕙也应和道：“既然都到了这里，就不在乎再多走一趟了。”白榆听他两个的意思，便点点头，默不作声，随他们一同赶往观云寨。

白楠与安格鲁、陆压子率众赶到观云寨时，自然也是扑了个空，见下面零零散散几具尸身，树梢上遍洒血肉，正疑惑间，陆压子道：“是不是方才已被白杉抢了先，他因阵中有朱厌，所以才不敢贸然动手？”

白楠摇头道：“以他的性子，若是有了朱厌，定然会肆无忌惮的与我们抗争。”

安格鲁摇头道：“朱厌神奇不在于其力而在于其心，若是心不被感化，是很难让他出手的。”

白楠道：“如此说来，还真有可能是被他抢走了！以他带的那些人马，新党是万万不能抵挡的。”

安格鲁道：“如今别无他法，只能上前问个明白。”白楠点头道：“我们去找他！”招呼着众人调转头去追白杉，却远远地看见人马遮天蔽日从西面杀过来。白楠大骇，对安格鲁道：“想是搬了救兵来！”

安格鲁暗自下了决心道：“即便是刀山也要攀一攀了！”说完，纵身迎上前去。

待大队人马杀到，白榆、白蕙皆是惊愕不已，尤其是白蕙，见到安格鲁与白楠，心头之恨顿起，也不论三七二十一，指挥着所部弟子，跃在高空，以自己为阵关，组成一个波月阵。霎时间乌云滚滚，树林沙沙，疾风呜咽着倾吐愤恨。白杉见白蕙动了手，自己也不甘示弱，带上所部弟子也跃上云端，组成一个更加庞大的圆球。他衣袍猎猎，处在正中，催动着乌云中的白龙在云间穿梭，发出巨吼，震耳欲聋。白榆怕他们跑了，便率余众悄然绕到南面，列起阵势来，截断去路。

白楠与陆压子有些慌了神，这般阵势即便他在宗门里时也是少见的，凭他们身后的五千余众怎么能应付的了呢？众人目光齐刷刷看向安格鲁。见他凌空而立，手上做着印诀，将白楠身后的华夫弟子招引出来，直直地飘飞入云，以安格鲁为核心，拼成一个圆环，随着手掌舞动，所指之处弟子竟凭空消失了，幻化成一道光，射入安格鲁体内。不多时，几百名弟子一个个原地消失，安格鲁身体上光芒大盛，眼耳鼻口七窍掩映不住，射出道道光芒来。

白榆见状，便提起了警觉，知道这是传说中的华夫聚核阵，众人用特殊的功法聚合一处，令处在核心之人修为大增，能够瞬间突破瓶颈，甚至达到化境。当然，核心者的功力大小既与本身的修为有关，又与聚拢者的修为有关，核心者与聚拢者的修为越高，聚合出的能量便越大。白榆暗暗防备着，也悄悄往后退了退，生怕自己第一个受波及。

白蕙被仇恨蒙蔽了心性，自然不在乎他施得什么法，作得什么妖。拼尽全力，引一道雷，径向白楠射过去。白楠虽时刻警觉着，却没想到这第一道雷竟劈向自己。好在，白蕙部众已在战场上损耗了一些，阵型的威力减弱了不少。即便如此，白楠依旧不敢怠慢，纵跳着躲过白色光龙。光龙所到之处，波及到身后的弟子，一时伤者无数。陆压子见状，赶忙祭出真气来护着众人。大喊道：“放毒！”

这些弟子大半是从丘和旧部直接纳降过来的，自然熟谙施毒用蛊之术，但白楠掌权后，便以此为歪门邪道，叫他们修习功法，废弃此道。陆压子也不敢明着与他作对，便私下里对他们制毒养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到了生死关头，自然不能再按照个人好恶来衡量正邪，一切以活下去为准绳。伊督大军落身后，纷纷从怀中掏出藏匿的毒粉，洒在地上，一阵白烟升腾，弥漫开去。

白杉也引出一道光龙来，托在头顶上，掌印反动，随意而变，倏忽间化作上万只飞箭，直奔安格鲁而去。那安格鲁浑身散发着光辉，似天上的红日一般，耀人眼目。见那些箭飞射过来，便张开双臂，昂天一声长啸，一阵声波瞬间穿透大气，如激荡起的波纹一般，荡漾开去。那漫天飞箭像是射在了铁板上，瞬间停了下来，晃一晃，消失不见了。白杉大惊失色，不知这聚合阵的深浅，一时底气尽失，向一旁观战的白榆喊道：“还不动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