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死亡的果实

苏守宫将手中的那一捧配色为“勿忘我”的菊花放在了棺材的周围，看着棺材周围被打湿的纸钱，他深深的叹了口气。

所以，他才一直不喜欢下雨天啊。

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胡修远，也是在这样的天气举办的葬礼，那时候，来参加他的葬礼的人好像还没有这么多吧。

在胡天死后，他也第一时间就赶去了边界，但是，和他预料的一样，在那里，并未寻到胡天的亡魂，如果胡天的亡魂还在的话，他是一定会等着沈怜和自己的。

“把孩子带过来吧，该开始了。”

苏守宫对自己身边的赫乌莉亚说道。

赫乌莉亚点了点头，跑到里屋去将甘雨叫了出来。

甘雨身着着一身黑色的旗袍，胸口戴着一朵白色的百合花，怀中抱着一个正吸着手指的婴儿，赫乌莉亚则是在她的身旁为她撑着一把油纸伞，这是为了让孩子不被雨淋到。

苏守宫看向了老胡，老胡也点了点头，驼着背拿起了那一把烧火棍，不知何时，那枚代表着往生堂堂主的骷髅头戒指又戴在了他的左手上。

老胡即便驼着背，也有一米七几的身高，但看起来为什么那么单薄，那么瘦弱呢。

苏守宫从甘雨的怀里接过了孩子，雨水却丝毫没有沾到胡桃的身上。

胡桃还天真的伸出双手，想要抓住空中掉落的雨滴。

在接过孩子的一瞬间，甘雨点头示意，赫乌莉亚也将手中的油纸伞收了起来，任由雨水冲刷着自己穿着的这一身看起来就很是华贵的黑色旗袍。

只不过就在瞬间，她的目光就被眼前耀眼的火光吸引住了。

只见老胡那单薄的身影在此刻挺立，他的眼神很是坚毅和平静，仿佛死去的并不是自己的儿子儿媳，只是一位平常的死者一样，他手中的烧火棍的枪刃燃起了赤红色的火焰，赤红色的火光照亮了这方小院，他在这方院子里念念有词，双手拿着长枪舞动着。

院子里的所有人都在默默注视着，雨水从他们那悲伤的脸上划过，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流程结束后，老胡将手中的烧火棍轻轻放在了棺材上，那熊熊的烈火瞬间点燃了二人身上的衣物和木制的棺材，即便是倾盆的大雨也无法浇灭这火焰。

就在这时，苏守宫怀里的孩子却像是被雨水还是火光吓到了一样，突然开始嚎啕大哭了起来，苏守宫低头看去，胡桃那张好看的小脸皱巴巴的挤在了一起，双手朝着空中乱抓着，却什么都抓不住。

苏守宫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只是抬头，注视着那燃烧着的棺材和上方漫天杂乱飞着的纸灰，他努力的想要注视到胡天的灵魂，却什么都没看到，那双勘破生死的眸子此时却毫无用处，老胡的目光也和他一样，注视着一个方向。

但是那漫天杂乱的纸灰已经证明了一切，如果灵魂还在的话，这些纸钱是会被他们带走的，纸灰会随着灵魂一同飘往无妄坡的方向。

随着棺材被火焰吞噬，在那滔天的火焰前，老胡的身子显得愈发的单薄。

他眼里再也不见泪水，反而变得慢慢黯淡无光。

“咚！”

他重重的朝着身后倒去，砸在了坚硬的地面上，溅起了水花点点。

“老胡！”

“胡堂主！”

四周的人围了过来。

苏守宫则是伸手将他们都拦住了，这场葬礼，应该继续下去。

他示意赫乌莉亚将老胡带回去，然后由他来完成这场葬礼剩下的部分。

这场葬礼，应当继续下去。

......

世间唯有生离死别最难割舍，人间最大的痛苦，也就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苏守宫怀中抱着胡桃，胡桃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四处乱转着，还时不时发出个哼个哼的笑声，襁褓中，有一只可爱的小圆头幽灵从中探出头来与胡桃互动着，那场葬礼过后，胡桃没来由的哭了一整天，饶是谁哄都不管用，直到苏守宫将这只小圆头幽灵放了出来。

看着互动着的二人，苏守宫的嘴角也有了一抹笑意。

沈怜化作的小幽灵哪怕是在自己的手中也木讷的像块石头，但是见到了胡桃的一瞬间，却仿佛生了些许灵智一样，能和胡桃有着些许互动。

老胡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他的头发已经全白，脸色也差的要死。

他也在默默注视着苏守宫怀里的胡桃。

忽然，他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苏守宫连忙拿起了身旁的一杯水递了过去，却被对方推开。

老胡摆了摆手。

这番举动却是吓到了胡桃，后者开始哇哇大哭了起来。

苏守宫只得开始哄起了孩子。

看着这一幕，老胡的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看到胡桃在自己的怀里睡着，苏守宫这才转头看向老胡。

“仙君啊，你说，咱研究了一辈子的死亡，这死亡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老胡那浑浊的双眼里满是不解和痛苦，他一生行善，兢兢业业，每天行走于危险边缘，维护着生死之地的平衡。

到最后，竟是让自己的儿子走在了自己的前面。

“死亡不过是一枚沉重而干净的果实，我们把它吃下去，医治很多很多的病症罢了。”

“对于我们来说是这样吧，但是仙君......你是不会死的。”

老胡说道，他知道，苏守宫送走了他的爷爷，送走了他的父亲，现在还送走了他的儿子，其实，看着苏守宫表面泰然自若的模样，但其实他心里也早已经被痛苦填满了，不过是因为见惯了太多太多的死亡，经历了太多太多的离别，习惯了心里的痛苦而已。

“一个人的死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不过是多了一座坟墓。”

“但对于家人来说，却好像整个世界都被埋葬了一样。”

“仙君，能再给我讲讲，以前往生堂的故事吗？”

老胡朝着苏守宫伸出手，问道。

苏守宫沉默着，随后伸手握住了老胡那满是皱纹和老茧的手，就好似老胡小时候睡觉的时候，他给讲睡前故事那样，只不过这手经历了太多的磨损，再也不复小时候的天真了。

“几千年前，魔神战争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