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往生祭

慕容铮感觉全身骨头都要被海水压碎了。暗红色的气泡裹着他不断下沉，耳边回荡着魔气与血水交融的滋滋声。他伸手想抓住什么，却摸到一片冰凉的石面。

“这是...祭坛？“他咳出两口血沫，指甲抠进石缝才勉强稳住身形。黑鲤石像的鳞片突然在他掌心蠕动，吓得他差点松手。

石像的琥珀眼珠忽然转动：“第九世了，你还要当睁眼瞎吗？“

慕容铮瞳孔骤缩：“你会说话？“

“看看这些！“石像眼中射出金光，血池、丹炉、残魂逃窜的画面瞬间灌入他脑海。当听到仙君那句“养足九世“时，慕容铮一拳砸在石像底座，裂纹里渗出的腥甜血水溅了他满脸。

“连我的血都是药材...“他抹了把脸，突然抓住石像的鱼须，“你既然知道真相，为何不早说？“

石像发出沉闷的嗤笑：“每座祭坛的器灵都被下了禁言咒，要不是因果种震碎禁制...“话没说完，祭坛中央的凹槽突然泛起青光，形状正与慕容铮怀里的因果种吻合。

海底突然剧烈震颤，慕容铮踉跄着将种子按进凹槽：“我倒要看看，仙界还藏了多少肮脏事！“

玉简弹出的刹那，整座祭坛轰然翻转。数不清的白骨从海底翻涌而出，有些鱼骨上还挂着半腐的仙袍。慕容铮死死抓住石像才没被甩飞，却听到头顶传来破锣般的笑声。

“药罐子开窍了？“蓑衣老叟踩着骨鱼悬在半空，手里锈迹斑斑的鱼钩闪着寒光，“把种子交给老夫，让你死得痛快些。“

慕容铮眯起眼睛：“我若说不呢？“

“那就抽了你的魂，照样能...“老叟话音未落，黑鲤石像突然活过来似的，百丈长的鱼尾带着腥风横扫而来。慕容铮顺势跃上鱼背，魔气凝成的细丝精准缠住鱼眼。

“蠢货！“老叟甩出骨钩，“那是仙符阵眼，碰到就会...“

“就会这样？“慕容铮突然撤去魔气，任由鱼嘴将他吞入腹中。混沌空间在黑暗中展开，他盯着妖物内脏上密密麻麻的仙符冷笑：“用佛门梵文打底，道门云篆勾边——你们仙界杂交出来的禁制，倒是别致。“

当找到那个“渡“字仙印时，他毫不犹豫并指刺入：“破！“

血雾散尽，骨舟显现的瞬间，林晚的呼喊突然在慕容铮心头炸响。这让他动作慢了半拍，老叟的骨钩擦着他脖颈飞过，在锁骨留下深可见骨的血槽。

“这时候分神？“慕容铮咬牙撕下衣摆缠住伤口，骨舟却像感应到什么似的，船头星图直指血漩涡方向。

老叟的脸突然扭曲：“你不能去主祭坛！那里的药引还没...“

“药引？“慕容铮操纵骨舟来了个急转弯，魔气渔网兜头罩住老叟，“我倒要看看，什么药材能让你们急成这样！“

当看到林晚被钉在祭坛上时，慕容铮浑身血液都凝固了。少女眉心的毒纹像活过来的蜈蚣，随着她艰难的喘息缓缓蠕动。

“傻子...回来干什么...“林晚每说一个字，喉间伤口就涌出黑血，“他们在我心脏种了蛊，只要靠近你三十丈...“

“那就把蛊虫揪出来。“慕容铮挥剑斩断铜镜，镜中他前世被剥皮抽筋的画面哗啦啦碎了一地，“告诉我，主阵眼是不是那枚丹药？“

林晚突然剧烈挣扎，仙钉在伤口里搅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别碰！那是用你前八世魂魄炼的...“

“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慕容铮划破手掌，将血抹在船桨的龙脊上。骨舟发出震耳欲聋的龙吟，载着他冲向悬空的琥珀丹药。

仙君的幻影从丹中浮现时，慕容铮差点笑出声：“你们仙界是不是只会这一招？上次在血池...“

“这次可不一样。“仙君抬手招来十万血丝，“你猜这具身体的原主，现在还剩几魂几魄？“

慕容铮正要挥剑的手突然僵住。血丝缠绕中浮现的，分明是林晚幼时在村庄玩耍的画面——仙界竟把她的魂魄炼成了阵眼！

“卑鄙！“混沌空间在慕容铮暴喝中展开，魔气与仙印对撞的余波震得祭坛簌簌掉渣。当看到林晚残魂在血丝中若隐若现时，他忽然调转剑锋刺向自己心口。

“你疯了？！“仙君幻影出现裂痕，“魔修自毁心脉会...“

“但能释放全部魂力。“慕容铮任由心头血浸透因果种，金枷道纹在脸上疯狂游走，“来赌一把，看是我的残魂先散，还是你的破阵先垮！“

丹药炸裂的瞬间，林晚身上的仙钉自动脱落。慕容铮接住她坠落的身子时，发现少女指尖正死死掐着条透明蛊虫。

“你什么时候...“

“仙锁断开那刻...“林晚把蛊虫拍在船板上，抬脚碾成一滩毒水，“早说了...我的毒比他们狠...“

海底的轰鸣声越来越近，慕容铮看着星图上的“天外天“皱眉：“能撑住吗？“

“这话该我问你。“林晚扯开他渗血的衣襟，毒纹顺着指尖爬上伤口，“仙蛊虽除，反噬还在。要是半路晕过去...“

慕容铮突然扣住她手腕：“别浪费灵力镇压，我需要保持清醒。“

“不要命了？“

“不要命怎么掀翻仙界？“他操控骨舟冲进血漩涡，身后崩塌的祭坛扬起漫天魂尘。有粒闪着微光的尘埃落进船舱，隐约显出个小姑娘的轮廓。

林晚突然红了眼眶：“是东巷卖糖人的阿芸...他们说她是失足落井...“

“现在都知道了。“慕容铮在星图上重重一点，骨舟撞碎虚空时，他最后看了眼化作废墟的仙狩场，“等到了往生海，把大家的魂魄都装进混沌空间温养。“

“然后呢？“

“然后去刨了仙帝的祖坟。“慕容铮把残丹按进林晚掌心，“用这个当火引，烧起来应该够旺。“

林晚终于笑出声，笑着笑着却咳出毒血。慕容铮默默将灵力渡给她，听见少女含糊的嘟囔：“下次...换我当诱饵...“

“想都别想。“

“小气...“

骨舟在斗嘴声中没入虚空，而血漩涡深处，某块残破的铜镜正映出仙界震颤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