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白月

如果不是那张清美的脸庞难以复制，我很难想象眼前的女人就是我曾经的“同伴”。

女人衣服穿得十分干净整洁，和最初的样子大相径庭。只不过谈不上时髦，普通的牛仔裤和短袖，一双灰色马丁靴。

一件蓝色薄外衣，不过看起来很旧，几乎褪色发白，但不染尘埃。

身后还背着书包，不过看起来像是初中小女孩才会买的款式。

她盘起了头发，用的是一根红绳，不知哪里捡来的。

锋利的长刀，还有一把191式步枪。

这样的搭配或许很突兀，但她成了经验十足的拾荒者。

“谢谢……”

我的目光久久不能移去，但还是向她表示感谢。

“我们是同伴。”

女人回答。

“额……好吧。”

我暗自舒了口气。

但还是有些担心，毕竟她知道我是人类。

肚子一阵咕咕叫……

女人见状从包里拿出一块面包和水。

“吃吧。”

“谢谢……”

我不知所措地接过食物。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女人的行为让我颇为感动，但也使我好奇。

“不是说了么，我们是同伴。”

女人回答。

“你倒是，挺执着。”

我哭笑不得。

“我想了很久，你是我唯一的同伴。”

女人看着我说道。

“可我和你不一样，我是人。你是……异变体，感染者，或者怪物……随便哪一种叫法都行。总之我们不一样。”

“人类的世界里，就算是一只猫和人，也可以成为非常要好的同伴不是么？为什么你会在意这个？”

“你不是会吃人嘛……”

女人拿出一些干粮，军用压缩饼干。

“我可以吃这个，或者面包。”

说罢一把塞进嘴里。

如果说十几天前的女人，还是个二阶段感染者后期，那她现在毫无疑问是三阶段感染者了。

思维逻辑，言语表达，丝毫不输人类。

而且有极强的适应性。

作为感染者，食物来源的改变，会导致感染者的消化系统也适应性地变化。

女人手指也不再锋利，和普通人类区别不大。

用进废退，或许是她改变了攻击和捕猎方式。

她现在用刀，还有枪。

“你怎么会想到玩这个？”

我指了指女人手里的枪问道。

“好用。”

女人回答，同时熟练地子弹上膛，再卸下。

一时间不知道是欢喜还是担忧。

所有异变体都有她这样的能力……那真是人类的灾难。

我在种子基地期间，从研究员那里了解到，能够熟练使用枪械的异变体并不多。

所谓熟练使用，不仅仅是上膛和开枪，还有关于射击的知识，枪械的原理和保养维护等等。

能做到这些很难，因为受到病毒的控制，异变体很难过度思考（这需要调整能量供需，优先供给大脑，但会受到病毒调节身体机能的阻碍）。

所以大多异变体，虽然有智力，姑且称得上聪明，但几乎很难出现科学家，或者工程师这样的角色。

它们可以思考，但是很难做深度的思考。

现阶段是这样，但是在将来，谁也说不准……

可是女人似乎对于枪械的构造和原理很感兴趣，她可以将零件拆下来然后重新组装，这个过程无人教学，全靠自己摸索。

“你打算干嘛？”

我忽然问女人。

“不知道……”

女人摇了摇头，露出疑惑的表情。

“你说……”女人坐在我一边，无趣地摆弄着枪，又停下手头的东西，“我们吃饭，然后发呆，”

“然后继续吃饭，逃跑，发呆……到底为什么要做这些呢？”

我有些惊疑女人的问题。

她不用睡觉。

“你是想问，活着有什么意义吗？或者生命有什么意义？”

我重复道。

“对，活着”，女人点点头，“我不希望立刻死亡，但是，也不明白为什么永远只有这些事。”

“生命……”

女人默默念叨，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在发呆。

“考虑这种事，本身就没有意义的。有意义的时候，你不会去思考这个问题。”

我回答道。

“我喜欢面包的味道，越来越喜欢。衣服的颜色也很好看……”

女人拨弄着衣服。

“还有你，我不会吃掉你。我想，如果我们永远都是同伴，那每天就不只是发呆了，会很有趣。”

“我们……永远是同伴？”

“对。”

“你害怕死亡吗？”

我问道。

“怕。”

“那你愿意冒着死亡的风险，和我做同伴吗？”

“……”

女人默默看着我不说话。

“没事，就算是对人类来说，这也不现实。”我伸出手来，“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同伴了。”

“好！”

女人难得笑了出来。明明是一张高冷大姐姐的脸蛋，笑起来却单纯地像个小孩子。

“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作为同伴，我们会和平共处，互相帮助，共同面对困难。但也会在必要时候分开，彼此无须对对方的生命负责。你同意吗？”

“……我，同意。”

女人的手白皙，不过谈不上纤嫩，但也并不粗糙，握住时有些温热。

我很高兴不是一个人行动了。有她在，会省去很多麻烦。

雨丝毫没有减弱。

但我还是打算去金平区，如果那里还没有沦陷，或许还有机会。

至少要告诉他们，敌人是谁，它们是如何有计划地扩散病毒。

“我还没有名字。”

路上，女人忽然说道。

“嗯……”

我点点头，她确实需要一个名字。

“你叫林染，也叫阿七，你有两个名字。但我一个也没有。”

女人颇为抱怨道。

“你有喜欢做的事吗？或者东西？”

我问道。

“喜欢……我平时无聊时候就发呆。喜欢看着月亮发呆。”

“月亮？你喜欢月亮吗？”

我抬头看了看，今天可看不到月亮。

“嗯，好看。”

女人点点头。

“那你以后就叫白月吧。”

我说道。

“白月？我的……名字？”

女人看向我。

“对，你的名字。夜空其实是荒凉的，应该没有人会喜欢无边无际的黑，但如果有一轮白月在，人们就会喜欢夜空的广阔无垠。”

我回答道。

“嗯！那就叫白月。”

女人不自觉露出甜甜的微笑。

“还有……”我欲言又止，“我们要去一个人多的地方。我们得先说好，你可不能吃人。”

“嗯。”

“还有，我们一路上会遇到很多危险，有异变体也有人类。”

“林染的敌人就是白月的敌人。”

白月认真道。

“很好……”

我凝重点点头，“我们要加快速度了，去金平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