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审判（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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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看客人数和类型也实在是太多了。

因为这里不仅有来自泰拉各个最古老高贵家族的凡人贵族成员。

星际战士们按照自己的军团、连队分成了一簇簇小群坐在看台上，丹提欧克从包厢附近迎接原体的人群中还辨认出多位宣传中经常出现的著名连长，包括埃多隆、维斯帕先、拉多隆、阿密特等人。

这儿也有机械教的大量神甫，他们毫无疑问跟随火星铸造将军凯博·哈尔而来。

火星铸造总监本人此刻就在帝皇的看台上，与王座之间只隔着禁军元帅一人而已。

帝国卫队军务统帅、帝国海军至高元帅、星语者首领、导航员领袖等人则像是众星捧月般环绕着皇帝所在的王座。

目睹皇帝令他的儿子们平身，而帝国宰相走下剧场地面、让三位原体对着帝皇本人的鹰徽权杖再次跪下，在权杖上放上右手起誓，最后，这位白发苍苍的枯瘦凡人用热蜡与帝皇的闪电鹰徽将细长的誓言卷轴分别按在马格努斯、圣吉列斯与福格瑞姆的腕甲上，随后这三位原体带着随从们回到了各自的包厢中的场景后。

马卡多缓缓地走到中央的木质讲台上，展开他的演讲稿，眯起眼睛盯着它看了几秒钟，随后才宣布尼凯亚大会的开始，以及更多。

“……我们有些客人对今天的集会主题已经很是清楚，而有些人可能一无所知，我将对此表示抱歉。不过，是的，我们今天于此齐聚一堂，正是为了要解决一个从帝国建立伊始便存在的问题。是的，诸位，我们来此是为了消除隔阂，解决目前最大的危机，我们将要讨论巫术问题，或者说，智库危机。”

丹提欧克一边按捺住自己被原体唤醒后，与他们一道躲在包厢一侧用一种奇怪的局外人感觉看到这场面的怪异感，同时又意识到了这里正在观看这一场面的人数还是超过了他的估计。

假如算上他们在地下数层的控制室、休息室与暗室内见到的各派人士，可能这一数字还会增加——如此之多的高官显贵与军团高层指挥离开他们的岗位和远征，只为了赶到这里，在这里只为了观看对第十五原体与具备灵能的战士们的最终裁决这件事……吗？

呃……？这个时候就不像是催促着第124与125还有其他隶属于钢铁勇士的远征舰队前往各处偏远世界征服它们的时候那么疾言厉色了？也不提什么远征进度了是吧。

嘿。

但这也就是说。

霎那间，战争铁匠明白了父亲的未尽之言：假若在此大远征的**部分、紧要关头还非要把这些人类帝国的大脑、小脑、中枢神经乃至喉舌都带到此处来开一个会——那么这个会一定会对整个银河的历史和所有人产生极为重大的影响。

而这样重大的会议如果要不落下任何明显口实，如果某位原体因故不在，至少该军团的“代表”是必须要出席的，否则很容易被指出这种瑕疵，他想起基因之父刚刚在某场秘密会见进行时说过的话。

“完美的程序正义，或者说，在神秘学和符号概念上，他必须要形成一个完整的审判流程，我猜，这样才能对马格努斯形成一种隐形的压制。会因为你绝不可能在不符合‘规则’的情况下对如马格努斯这样的存在宣判……在旧地球时代，对于这种情况，使用大陪审团制度就是非常著名的做法，凡要公开审理最严重的犯罪或其他不名誉犯罪时，均需先由大陪审团审查。你不相信他会判决马格努斯这般重罪？看看这个吧，他明明可以直接做出决定，正如完美之城那般，却非要召集至少十六个军团的成员在这儿，你知道是为什么吗？为了见证。”

“在不为人知的古老概念中，必然要经大陪审团的决定才能做出对具体某人的控诉——那么，你知道大陪审团的人数规定吗？法定的人数最少是十六人……而最少要其中十二人的意见一致，起诉才能成立。这就是为什么他召集了至少七位原体在此，却还需要召集更多军团的代表。——假如没有正式的起诉，又何来合法的宣判呢？”

钢铁勇士与他们的原体如果按照之前的既定行程，现在多半还在边境与赫鲁德人交战并损失惨重吧？那么，答案呼之欲出了。

被用其他理由召唤回来的巴尔班·福尔克作为钢铁勇士的代表参与了此次集会的可能性极大。

但他们暂时还没有去从石头里挑出他。

因为时间紧迫，原体决定先去找一些他认为更加重要的人当面商谈……丹提欧克认为有些谈话或许起了效果，但大多数人更可能没有被说服，不过钢铁之主依然保持着那种疯癫的乐观态度——实际上战争铁匠私下认为那些人全都没向守卫报告也没有被说服是因为他们可能觉得自己见到了幻觉——一位眉头舒展、笑眯眯地、和气又神秘出现在自己身旁的钢铁勇士基因原体！谁能认为自己不是太过紧张出现幻觉了呢！

但话说回来，为什么偏偏是巴尔班？巴尔班虽然的确能力不错，但他在钢铁勇士军团中的阶级也只不过是战争铁匠，假若要选择一个法理上说得过去的军团代表，怎么看也是弗里克斯作为一连长与首席三叉戟更合适被选来吧？

带着这样的疑问，丹提欧克在原体身边继续观察了下去。

现在，帝国宰相已经宣布了集会的原因，而夸张的惊叹之声在粉色苍穹下的黑色剧场中形成了一阵微型的呼啸风暴。

于是当他开始询问，所有人之中有谁先第一个发言阐明自己的观点时，有人大步跨出了他们一旁包厢对面的那个带有伪装的包厢。

啊哈，丹提欧克怎么这么不意外呢。

这名战士肩扛鹰徽权杖，身披风暴来临前云层般的蓝灰色甲胄，下巴如他的脑袋一般剃得精光，狼的毛皮在这些位置上代替了人类的毛发，一头巨狼的毛皮形成了战士的披风，而在巨狼的头颅之下面露怒容的正是太空野狼军团的符文牧师欧瑟雷尔·怀尔德马克。

“嗯哼，毫无疑问，忠诚的狼王与他的子嗣……他们本来也对所有人都怀有疑问，只以皇帝的意愿为优先……现在的太空野狼非常容易引导……”丹提欧克听到基因之父咕哝着，同时他让索尔塔恩去想办法让他们监听到隔壁包厢里的谈话。

……这也有点太不把其他人的感知与皇帝的庇护力量放在眼中了吧？虽然索尔塔恩一开始就能让他们三人在火山岩浆中自如通行、避开所有的搜查和监测这事儿本身就很让人讳莫如深了……

但让丹提欧克更加意想不到的是，索尔塔恩真的做到了。

随着又是一阵那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不存在的“风”的移动感过去之后，他听到隔壁包厢中传来了一位军团战士充满懊悔的呼喊。

“……哦！王座啊！是他！是他！这可憎的背叛啊！全为谎言！我都干了什么！我都告诉了他什么！我曾经如此相信他！将我们的力量与运作方式告诉了他！我还以为这是知识的交换！天啊！”

接着他们听到另一个异常充满力量的声音开口，对方要求第一个说话的人冷静下来，并说这是他促成的交流，问题在于他可能低估了对手的意图与能力。

丹提欧克不敢开口，于是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疑问，不过他的基因之父倒是很轻松地开口了。

“我们可以在这儿正常交谈……信任你的战斗兄弟的能力吧，丹提欧克，假若不是索尔塔恩展露出了这样的天赋，我也不敢如此托大。”

……您确定索尔塔恩·沃·布隆这还能叫“我们的战斗兄弟”吗？他还是人类吗？

丹提欧克看了眼另一边沉默而仿佛由土地与岩石形成的索尔塔恩，把自己想问的另一个问题向仿佛无所不知的父亲问出了口。

“那位充满力量的人一定是一位您的兄弟，而这又是谁在说话？”

“阿泽克·阿里曼。”他的基因之父果然又露出了那种有一丝丝神游天外的预言表情，“千子的首席连长、黑鸦学派首席讲师，马格努斯最为‘看重’的子嗣。很显然，这位大学者和这头野狼打过不少交道，而且被对方那副粗豪的野蛮人样子蒙蔽，他从他嘴里骗去了不少情报，噗嗤。”

他们继续听着，听到太空野狼符文牧师的指控罪名：黑暗的术士、通晓禁忌知识的巫师、不洁的魔法与滥用的巫术。对方并以自己与千子共同作战的经历和基因原体黎曼鲁斯的血脉发誓自己所言一切为真实。

他们听到岩壁后千子的包厢内有着可怕的静默，丹提欧克不禁设想起此刻他们的表情，是不敢置信的惊愕还是面若死灰？

“哇哦。看啊，周围的这些看客都在点头表示同意呢，多么统一。”

丹提欧克确实也注意到了，很显然，这里支持太空野狼符文牧师突如其来的严重指控的人比他和千子们以为的要多得多。

这有点……

“继续看下去，我没弄错的话，欧瑟雷尔只是个开胃小菜。”钢铁之主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丝的诡异，“有人要迫不及待地指控了。”

此时马卡多已举起手中代表帝皇的权杖，尾端敲击在黑色大理石地面上，空灵的回响止住了噪杂的窃窃私语与讨论。

他在询问可有人支持这项严重的指控罪名。

符文牧师昂首挺胸给予了肯定的回答，此时他已经摘掉了他的巨狼头巾并骄傲而野蛮地左顾右盼，正如一头在长时间的伏击追猎后终于要将猎物赶入狼群陷阱的狡诈野狼。

丹提欧克看到这位符文牧师朝着他们这里投来的毫不掩饰的仇恨目光，纵使他不是这道视线仇恨的对象，也能从那刀痕与皱纹密布纵横的脸孔上感受到**裸的厌恶与反感。

……总觉得这种反感在哪见过……是不是从前在遇到帝国之拳……

“但是等下？”他那继承自钢铁之主的优秀逻辑头脑让他不禁问出了声，“吾主？符文牧师不就是太空野狼们的灵能者单位吗……？”

“可不是怎么的。但他们总是爱在自己的军舰航行的时候才提自由航行。”钢铁之主却回复了一句有些癫狂意味的牛头不对马嘴，这让丹提欧克的两颗心又悬吊了起来，“哦，看哪，出现了。重头戏之一来了。”

随着从对面的另一个包厢中浮现出的身穿骨白与苔绿色的动力甲、高大枯瘦、烟雾缭绕而戴着兜帽的身影走向黑色大理石剧场的中央讲台，隔壁的马格努斯终于坐不住了。

第十五原体霍然起身，血色的长发如狮鬃般飞舞在他身后，他大步跨出了包厢（丹提欧克忽然注意到，马格努斯与他子嗣的包厢似乎没有被影蔽？），朝着剧场中的主持人提出了自己的抗议，说他理应知道他对面的控诉者的身份，而不是这样让他一个一个面对用伪装掩盖自己面孔的懦夫。

不过马卡多依旧用帝皇的权杖敲击地面，制止了赤红之王想要抗议的怒火，他向他保证，首先，帝皇的命令是所有人的证词都不该被恐惧所扭曲，因此对一些包厢使用了影蔽；其次，他也向愤怒的第十五原体保证说，这场集会上绝不会只有控诉者的发言，马格努斯也绝对在之后可以畅所欲言，在马格努斯为自己辩护的发言结束之前，这场集会绝不会得出任何判定的结论。

“注意到了吗。”丹提欧克听到自家原体轻声说，“他的这个保证其实第一反应是用他自己的名义对马格努斯做出的，随后才追上一句，是你的父亲向你保证。结合马卡多开头看演讲稿的停顿……很有意思的细节。我们光是为了看这个现场都来对了，巴拉巴斯。”

……您就是光来这看戏的吗？您快想想！现在这个时机所有重要人物都在火山口内部，我们只要让索尔塔恩暗中摧毁机械教的环境稳定器……凭着第124与125舰队……钢铁勇士日后在泰拉征兵……或许也未尝不可啊……父亲……

可惜，原体的注意力还是在剧场内，没有注意到丹提欧克极为热切的目光。

“我要是马格努斯就抓住这点开始发作……等等？马格努斯怎么还真的被马卡多这一句就劝回来了，啊我真是服了这鸵鸟，还好我们刚刚没先去见他。还有你注意到了吗？”

“注意到什么？我的大人。”

“看啊！莫塔里安从自己的包厢走到讲台刚好走了二十八步！他发言之前刚好沉默了七秒钟！”

“……您明察秋毫，父亲。”

从刚刚就警戒着沉默的索尔塔恩忽然一动，又停止了动作。

“怎么？索尔塔恩？”

“没事了，大人。”除了那对仿佛放射着雾气缭绕的光芒的蓝眼睛外几乎像是土石构成的钢铁勇士回答，“刚刚阿泽克·阿里曼身上的亚空间波动有一个较大的起伏，但最终没有突破此地设置的警戒线。”

“哦……那还是让我们来聆听一下……莫塔里安将要做出的精彩发言吧。”

他口中提到的这位基因原体在马格努斯与马卡多对峙的过程中始终不发一言，从他的姿态与神情来看，仿佛这不过是一种对他的短暂考验，他正用一种宽容而饶恕的姿态面对他不懂事乱发脾气的弟弟的无理取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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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如果刚刚阿里曼有些怒气勃发想做点什么，也不是不能理解。”福格瑞姆·帕拉斯捏着白色的鸽子，用它的嘴开着零食坚果，一边点评道，“这尼凯亚集会开的像个超俗气八点档复古宫廷剧的审判大会啊，当然布景非常奢华用心。”

而想要说什么的白鸽嘴里又被塞进了新的坚果来去壳，“嘎嘣！嘎嘣！”

玛格纳点点头，输入式扩音栅格中传出了他的合成电子音，“根据我的逻辑记忆的建议，我会建议你在听这段发言之前别吃东西，帕拉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