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第35.7章 绯鹭

失去了主武装和装甲右臂的亚瑟同样陷入了苦战。

虽然夜骑士的机械腿外侧还有一把备用匕首，但因为只剩下了左机械臂，亚瑟要去取备用武器就必须先抛下现在所拿着的圆盾。而战士长的攻势，却真的能密集到让他喘一口气换武器的余裕都没有。

……而且，在双方的战斗中，是以战士长以人类之身将对面那副两米出头的装甲的亚瑟压着打。明明亚瑟穿着外骨骼装甲，却是那个利用速度与敏捷躲闪的人。

或者换个更为精确的用词——亚瑟是在“狼狈逃窜”。

夜骑士的外装甲的是最先进的新型合金，甚至能够抵挡反器材武器的一击。而战士长的手炮口径再大也终究只是一把枪，其实并无法击穿这层装甲。但亚瑟却完全不敢借此硬碰硬，反而是将外骨骼以动力驱动的运动性能利用到了极致，无时无刻不在做着各种人类所做不出的紧急变相与闪躲，只为闪避战士长手枪的每一次轰鸣。

因为他一照面就失去的右机械臂已经证明了战士长其实根本不在乎他的那些装甲能档住什么——不管是外骨骼较为脆弱的传动部分，还是他自己的肉身，只要敢从装甲或盾牌后露出一瞬，战士长的子弹立刻如幽灵一般地咬了上来。

唯一的好消息是，亚瑟也不需要真的闪避到一点都不挨上子弹。只要他能及时移动，令原本冲着要害去的子弹射到装甲板上即可。

但这样的战局终究是被动。亚瑟只能一边频繁加减速躲避冲着要害而来的射击，一边计算着战士长还剩下几发子弹。

好不容易等到了第六声轰鸣，亚瑟果断地将圆盾朝着战士长掷去。然后他一边拔出机械腿上的匕首，一边紧跟着圆盾朝着战士长冲了过去。

战士长也毫不留恋地将子弹打空的手炮扔了出去，改为双手握持住战术刀，一弯腰躲过了丢来的圆盾，然后便是架住了亚瑟劈下来的外骨骼用大型匕首。

“哈！”亚瑟终于发了畅快的吼声。两人交手到现在，直到此时才是他喜欢的正面对决。

接下来便是一场令人眼花缭乱的近距交锋。双方仿佛都回到了自己的“正常节奏”，亚瑟大开大合地劈砍，毫无花哨的所谓招式，只是将动力外骨骼的每一滴速度与力量都压榨到了极致。而战士长却仿佛有着某种预感，总是能在各种看似不可能的情况下闪躲而过。一旦亚瑟露出一丝破绽，他又立刻就会借助着周围的钢筋，管道，甚至是夜骑士某部分的装甲作为踏脚板迅速拉近距离，向着亚瑟没有装甲保护的头部刺出毒蛇般的突刺。

但突然之间，战士长借助亚瑟的劈砍远远跃了出去。

“别跑！”亚瑟吼道，机械辅助足重重一踢地面，便朝着战士长追击过去。

但他立刻就愣了一下——战士长站在那里，继续用阴鸷眼神盯着他，似乎在说自己毫无逃跑的意思，同时将右手伸向天空。在他身后远处，一只人偶不知道什么时候摸了过来，正将战士长之前丢弃的左轮扔了过来。

战士长没移动半步，也没往后看，就这么接住了枪。

回避与减速都已经来不及了。亚瑟一咬牙反而加速朝着战士长冲去，只是放弃了挥剑，转而用最快的速度将单臂挡在了自己的脸前面。同一时间，手炮的轰鸣声再次响起，伴随着装甲被大口径子弹撞击发出的闷响。

从触感上，亚瑟立刻知道战士长也同样闪过了自己的撞击。为了防止背部重要而脆弱的动力部分被击中，他立刻一跃而起，并在空中进行了一个180度的转身。装甲落回地面便顺着惯性继续向后背方向滑去，辅助足在碎石中拖出两条深深的沟槽，一路溅射出无数飞石，最后足足滑出近十米才完全停了下来。

亚瑟额头淌下冷汗，忍不住骂了一声：“……好卑鄙。”

原来战士长之前根本不是放弃了枪，而是扔给工匠的人偶让它们帮忙上弹了！

接下来，双方的交战就又重新回到了令亚瑟郁闷的节奏里。在进攻端，战士长的枪击经常中断他的进攻，逼迫他转入防守。而在防守端，因为他丢掉了圆盾，更多时候只能用机械臂本身的装甲来抵挡射向自己头部的枪弹，显得更加的束手束脚。

就在此时，通信频道里突然传来了蛇雕1的通话：“骑士202，请求剩下那次掩护炮击的发射权限，并修改落点方式为由蛇雕1使用激光诱导。”

用臂甲又挡下了一发枪弹，亚瑟抓紧时机回头看了一眼蛇雕小队那边的状况：在刚才的战斗中，蛇雕小队优先选择清除掉了后方的人偶。没有产生任何诱爆，看来只有之前对付亚瑟的那台人偶是特别加料的。随后，在小队有意识的移动下，原本从剩下三面包围住他们的十字军与人偶已经挤到了同一侧，对他们呈现出扇形的队形。

亚瑟立刻明白了蛇雕1的战术意图。到目前为止，集团的掩护炮击只有在蛇雕小队尚未降下的时候进行了两发，十字军可能会误以为认为集团害怕防止误伤自己人，所以不会在现在这个敌我距离非常接近的时候再次炮击。但是实际上……他也产生了一个能利用这个状况的主意，于是立即道：“准许！杀伤范围尽量覆盖到东侧！”

十多秒后，透过战术目镜，亚瑟看到了蛇雕正面敌人的位置上出现了轰炸目标标记。同时，蛇雕1的警告也在通信频道中响起：“要来了，各单位注意防护！”

而亚瑟却突然放弃了所有的防御，冒险向着战士长冲锋而去，带着同归于尽的气势，劈出了再无任何保留的一击斩击。

夜骑士的机械肌肉在瞬间被超载到150%功率，这一击的速度再次超出了战士长的意料。无法闪躲的战士长在第一时间采取了理所当然的策略——防御，并利用轻盈的体重顺势飞出卸力。

而他飞出去的方向，正是亚瑟的目标——向着十字军行动队与人偶们方向。

高空之中，炮弹的尖啸再次逼近。

在蛇雕小队的阵地中，EXOS阵列再次收缩，同时有更多的防御组件对空，总体形状变得比之前更像一个蛋壳。而亚瑟也再不去管战士长，而是赶紧摆出了防御体态：下蹲，抱头，将臂甲与小腿的迎面甲两重防御挡在自己面前。

在一声巨响之后，是鞭炮一般的密集炸响，伴随爆炸的气浪以及弹片风暴不停轰击外装甲的声音。

当一切暂时平息下来之后，屋顶再次变成了地狱的场景。到处都是硝烟与火焰。

“目测所有敌对目标已沉默。目测所有敌对目标已沉默……”蛇雕1在报告道。

亚瑟站起身来，望着眼前的火焰与烟雾，

“……等等，里面有东西！”蛇雕1突然吼道。

一阵夜风吹来，硝烟迅速散去。

整个战场的西侧，原本十字军武装分子的阵地，此时那里死寂无声，遍地都是武装分子们破碎的尸体。

而在东侧，却是一个巨大而噩梦一般的影子，正在逐渐终于现出了真实的样子。

那是……一把打开的巨伞。

一把由无数人偶的身体组成白色花蕾，仿佛活生生的莲叶一般，摇曳着身姿，正在逐渐打开。组成巨伞那些人偶虽然身体已经融为一体，却偏偏无数个机关下巴还在活动着。无数“科科科”的抖动声重叠在一起，仿佛一只怪兽的狂笑。

巨伞下方，唯一那道还站立在战场上的身影——有半侧身体已经被打烂的战士长。

但在他充满血污的脸上，眼神却依然如食肉动物一般的狠厉，毫无失去战意的迹象。

然后，人偶的巨伞突然就坍塌了。无数人偶如雨一般落下，在地面上再次砸出了一片尘雾。

但很快，又是一道巨大的身影从尘雾下方升起——工匠令巨伞崩塌，是为了让人偶重新组成现在这个近六米高的巨人。现在，战士长和工匠，显然都在里面。

亚瑟与那个巨人对视一眼，突然打开小队频道下了一个命令：“蛇雕小队，全员再次重启EXOS堡垒模式。而且这次能超载多少功率就超载多少功率。这个只靠你们……不，我们对付不了。”

然后他下了第二条命令：“黑鸟，投放A2‘绯鹭’。”

运输机那端战术规划员在片刻之后回应道：“……经技术人员确认，因为强制跳过解冻，A2‘绯鹭’只有约10秒的活动时间。即便如此，您也确认需要投放吗？”

“我要的就是这个，投放，立刻。”亚瑟迅速回答，然后左右扫视两眼，奔到自己之前丢弃的盾牌前，将它又捡了回来。

“了解。立刻进行投放。”

人偶巨人无情地踩过十字军武装分子的尸体，向着再次收缩的EXOS蛋壳与亚瑟走来。然而亚瑟却毫无任何应对，只是站在那里，像是在等待什么。

——突然之间，这一次没有尖啸，没有任何示警，只是有一枚比正常人体型略大一些的银色的舱体从天而降，砸到了巨人与亚瑟的中间，“砰”的竖立在了那里。

或许是因为撞击，舱体突然打开了一条缝隙。

亚瑟立刻再次蹲下抱膝做出了防御姿势，而且这一次多了一重防御——还把盾牌也挡在了前面。

“倒计时10秒。”他在目镜上开启了计时器，同时从三重防御所露出的那道缝隙里观察着天空一角——刚好还能看到那个巨人的胸口以上。

高温与热量突然出现。

“9秒。”

空中出现了不似人类的尖叫声。

“8秒。”

——白灼色光圈，等离子云，火焰风轮番出现，最后汇聚成了一只翅膀。

“7秒。”

伴随着那声仿佛某种禽鸟一般的尖叫声，火焰翅膀扇动着。

“6秒。”

而那个能够经历轻重火力甚至炮击依然毫发无伤的巨人，就在火焰翅膀的次次拂过之中融化，如奶油一般融化塌陷。

“5秒。”

当巨人的融化到达心脏部位的时候，战士长终于从巨人体内显出了身形。他的身边浮现着一层淡淡的光盾，但这道光盾同样在火光逐渐融化。

“4秒。”

战士长的体表开始同样开始如进入烤箱的肉类一般开始焦黑，但他却面不改色。似乎知道亚瑟在观察着这边。他将视线投过来，然后比了一个充满杀气手势——仿佛在说：“下次一定杀了你”。

“3秒。”

战士长身上的光晕骤然扩大，随后突然消失。

“1秒。”

火焰翅膀与高温在同时突然消失，连任何余温都没有留下。

通信器中传来了战术规划员的通知：“到达界限，A2‘绯鹭’活动已强制停止。”

亚瑟长出一口气，想要站起来，却发现“夜骑士”不听使唤，只好拉下紧急脱离扳手。

“夜骑士”的背甲在一声微型爆炸之后炸开，亚瑟从里面爬了出来，看了看夜骑士的情况，摇了摇头——难怪动不了，基本所有关节都融在一起了。

他又抬头望向战场——作为首要目标的巨人已经被融为了一个球体，与远处的EXOS蛋壳遥相呼应。而在两个球体的中心线位置，银色的舱体依然静静地竖立在那里，舱门闭合严密，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是，以舱体为中心，向外一圈一圈的都是砂石被高温融化之后再冷却所形成的“水晶浪圈”。

“行动指挥官阁下。”指挥部呼叫道，“我们与实例指挥官之间的通信恢复了。”

“好的，请把通信转接过来。”

——嘀的一声过后，折露葵的声音在通信器内响起。

“情况如何？”她问道。

“屋顶上的十字军已经完全被歼灭了，战士长转移了。不过看那个伤势，大概也快到这条命的行动界限了吧。”

“很好。但剧场内部还有有一些十字军的残部，我被困在一个地方了，坐标给你，让你的人——”

一阵噪音突然响起。

亚瑟皱着眉呼喊了几声，通信的另一端却只剩下了白噪声。

通信器又响了起来——不是小队通信，是另一条高级加密频道，也是在行动开始之前与他通话的那个人。

一个沉稳低沉的男声道：“A2被投放后的现场状况如何？”

“还不错。因为解冻不完全，所以绯鹭只活动了大约10秒，移涌侵蚀度远未到达峰值。所以目前来看也只有顶层的受害状况严重一些。因为应对及时，我们的行动人员的状况也都还好。”

“折露葵呢？”

“我们刚才恢复了通信，但几秒后又断了。不过没问题，我已经拿到了她的坐标，我们准备立刻就下去——”

男人却下令道：“马上撤离。”

“但是——”

“是统治域。剧场内突然展开了统治域。整备好你的STF与MTF，移动到横滨弹射器基地待命，准备进行统治域侵入作战。”

亚瑟皱起眉头想了想，突然道：“我还想在这个地方再待一会儿。可以吧？最多一个小时，如何？”

“为什么？”

“直觉。”

男人未置可否，直接挂断了通信。

而亚瑟则就地坐了下来，开始啃起军用干粮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