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奉我为主

在莱特星上空，两架不属于联盟政府的机甲重重撞到了一起，所产生的冲击波以“荆棘女神”供能塔为中心向外扩散，甚至连灯塔附近都能明显感觉到远处袭来的飓风。

与星际盗猎者抢夺改造的机甲相比，“引路人”组织的执炬者明显在科技上超前许多，但星际盗猎者不用处理恶变体，所有人手全都投入了对抗“引路人”和抢夺能源这两件事上。

紧随阿尔托·兰贺其后，矿动力母舰上又飞出密密麻麻的各式机甲，它们拿着形式各异的武器，装载着从各处战场搜罗来的炮弹，在舒云归面前形成了一支杂乱却强劲的军事力量。

执炬者虽然人数多、设备精良，但绝大多数都分散出去了，此时加上舒云归一共只有四台机甲在此处，矿动力母舰上的机甲群一下来，它们立刻成了被狼群包裹的猎物。

“瞬时防御”的光芒不断在半空中亮起，面对四面八方袭来的攻击，执炬者的异变能力外扩展技术确实为舒云归冲锋陷阵提供了很大助力。

在执炬者的刀锋之下，星际盗猎者不成体系的机甲群明显难以招架，数量在这个时候并没能成为优势，被斩落的机甲不断坠落，砸到地面上燃起熊熊大火。

此时，星际盗猎者的矿动力母舰已经悬停到“荆棘女神”供能塔旁边，舰桥上伸出的钩索挂到供能塔外立面上，一队身穿防护服、头戴呼吸面罩的盗猎者顺着钩索滑到了供能塔上。

在和平年代，位于行政首都中心地带的供能塔是绝对没有人敢靠近的，不仅因为私闯供能塔会被处以严厉的刑罚，更是因为塔下的驻守部队二十四小时巡逻，一旦发现可疑人物，有权就地击杀。

不过现在驻守部队也没招架住诱导剂，塔下倒了一片穿着联盟军服的人，只有极少量体内不携带虫族基因的完全体人类四散躲了起来，以至于供能塔现在是大门敞开状态，只等着星际盗猎者采撷。

带头的盗猎者将母舰上的管道接到了供能塔管道上，蓝色的液体从高塔上流淌出来，缓缓进入了矿动力母舰中。

“有了这一船蓝晶矿，足够我们另寻星球、建造新家园了。”

在场每一个人望着那条涌动着蓝色液体的透明管道，都如同看着流淌的黄金一般，对于常年居无定所、漂泊无依的盗猎者们来说，能拥有属于自己、不被其他人驱赶的聚居地比什么都重要。

此时，他们的梦想正随着这些蓝晶矿液体的积累逐渐成真。

远处执炬者还在跟星盗的机甲群激战，而蓝晶矿的转移速度却快得令人咂舌，星盗们脸上的笑容高高扬起，合也合不拢。

正当他们兴高采烈的时候，一架翱翔者机甲从他们背后急速俯冲下来，一锥将星盗矿动力母舰的舰仓划了道豁口，刚装进去的蓝晶矿又从另一边倾泻.了出去。

星盗们愤怒回头，看见一辆iafa的装甲车压过成堆的恶变体尸体，一路疾驰到他们舰船底部才停下。

程思空从车上下来，蓝光闪过，他的身影便出现在众人身后。

没有任何寒暄提醒，舒云归一腿横扫，将距离自己最近的三个人从钩索上踹了下去，“砰砰砰”砸进恶变体尸堆中，被堆积成山的尸块彻底淹没。

程思空不依靠任何固定措施站在仅有幼儿手臂粗细的钩索上，不动如山，反观身上挂着牵引索的盗猎者却摇摇晃晃，不等程思空攻击，自己都差点摔下去。

“程思空！又是你！”

其中有人认出了这个老对手，忍不住厉斥道：“你都已经退役了，还来这里狗拿耗子做什么？！”

程思空一步步向他们走去，一些年轻的盗猎者有些害怕，忍不住往后退，后面年长的却不允许他们临阵脱逃，前后推搡着，直到程思空几乎与第一个人面贴面。

高塔之上气温极低，本是冻人手脚的地方，但面对程思空的目光，年轻的盗猎者只觉得心跳加快、血液倒流，后背“唰”地一下被冷汗浸透。

“无论我是何身份，过去、现在、未来，只要你们星际盗猎者存在一天，我就会一直追着你们，直到你们这个无恶不作的族群彻底消失在宇宙中。”

他一拳狠狠击出，距离最近的小年轻被他打得猛往后一仰，后脑勺砸断了身后人的鼻梁，两人同时捂着脸，“哗啦”一声从钩索上掉了下去，被牵引索紧紧拉着，悬在几千米的高空上随风飘动。

后面年长的退到了供能塔边上，举起防风打火机，威胁道：“站住！你若再往前，我就把供能塔炸了！”

液化蓝晶矿在供能塔内压强高，易燃易爆，只需要一点火星，就能将整座供能塔炸成齑粉。

可程思空不为所动道：“好啊，你炸吧，反正我有异变能力炸不死，到时候你被炸成齑粉了，家人若想收骨灰，就让她们过来铲两捧地上的泥回去。”

盗猎者脸色煞白，举着打火机的手迟迟不敢有所动作。

阿尔托·兰贺一直谋求给星际盗猎者们寻找聚居地、建立城邦，但他忘记了，做他们这行的人刀尖舔血，有今天没明天，一旦有了家庭就会产生牵挂，一旦有了牵挂，人就会在关键时刻永远想着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打火机盖颓然合上，星盗缓缓举起了手，用不甘的眼神狠狠盯着程思空，问他：“你就非要跟我们不死不休吗？！”

“从前不是，但自从你们先向我弟弟动了手之后，我们之间就没办法善了了。”

程思空举起通讯器，示意机甲中的朱新月斩断矿动力母舰上的运输管道。

朱新月驾驶的这台机甲是星际盗猎者抢的翱翔者编队的机甲，又在三河集团大战中被抢了回来，没有脑机链接仪，操纵起来有些辛苦。

但这些对于重机械驾驶专业的朱新月来说算不得什么难事，她调转机甲来到母舰与供能塔之间，扬起刺风锥朝管道狠狠劈下，蓝色浓稠的液体如开闸的洪水般喷涌而出！

就在此迅雷之际，高举双手的盗猎者忽然用力抛出了打火机，火苗打着旋飞向断裂的运输管道！

说时迟那时快，程思空双手蓝光暴起，瞬间控制住了半空中的打火机，将其“坐标改写”到了自己手中，而与他擦肩而过的是翱翔者的刺风锥，毫无偏差地刺进了盗猎者胸腔内！

鲜红的血液与蓝晶矿液体缓缓融合，变成了一滩颜色诡异的液体。

程思空在刺风锥带起的劲风中拢起自己金色的长发，踏过横挂在钩索上的盗猎者尸体，走向供能塔，将被盗猎者打开的供能管道重新关闭。

“程叔叔！”

朱新月大声呼喊他：“他们要用本瑟姆粒子炮！”

程思空猝然回头，灼目的亮光在他回头的一瞬间亮起，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展开了“独创空间”保护自己，双眼在突如其来的亮光中久久无法恢复视力。

但他能感觉到，这一炮并不是冲自己来的，也不是冲供能塔来的，按照他刚才回眸的方向判断，那是朝舒云归他们去的！

一炮正中！

黑色的机甲外壳尽碎，如一堆残渣从半空中飘扬散落。

这一切发生地太突然了，突然到舒云归只来得及在队内通讯中听见一声：“躲开！”，随后一股强大的力道从身侧撞上来，力道之大，将与他死死缠斗在一起的阿尔托·兰贺也一起撞开了。

在那堆坠落的黑色残骸中，一抹花白恍然出现在舒云归眼前，令他瞠目欲裂。

那是舒同泽！是他爷爷！

几乎想也没想，舒云归弹开机甲面罩，从千米高空上一跃而下，紧接着蓝光爆闪，他在无数块机甲残片中准确无误抓住了爷爷的手臂，“独创空间”带着他们轻轻落地。

舒同泽的胸前一片猩红，本瑟姆粒子炮击碎了他全身骨骼，令这位年过古稀的老人筋骨寸断，连白发之上都浸着一层鲜血。

舒云归浑身都在抖，“细胞重组”施放了两次才起了作用，光芒笼罩着两人，也吸引了地面无数恶变体的注意，它们喉咙里发出低吼，从四面八方朝舒云归围拢过来。

在恶变体虎视眈眈的包围下，“细胞重组”的光芒亮了又亮，舒同泽的身体却迟迟没能恢复。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舒云归几乎穷尽了所有异变能量来施放“细胞重组”，按他三阶异变体的能量来说，就是一个战场的伤员此时都该治好了，但唯在舒同泽身上并不起作用。

瞬间过度消耗异变能量使舒云归脸色惨白，但他却不肯停手。

舒同泽呛咳了一声，吐出一口血沫，转动着唯一能动的眼睛看向舒云归。

“医疗……医疗类异变能力只能作用于尚且具有活力的细胞，我的寿命已经走到尽头，没用的。”

舒云归仿佛听不见他的话，哪怕榨干身体中最后一丝异变能量，也要维持“细胞重组”不间断。

“人们天天说我是倔老头，其实你……还有你父亲……咱们一家子人都一样倔……”

舒同泽阖了阖眼，又呛出一口血，声音比刚才更低了，道：“当年我忙着在政坛上号召彻底废止人虫基因融合试验，却忽略了你父母，导致你母亲生你的时候在医院被修道院的人钻了空子，给你也注射了虫族基因。”

“等我赶到医院的时候，融合试验已经成功，一切都来不及了，我只能让人改写了你的基因，将你的基因伪造成人类的样子，又担心你变成怪物，于是辞了职，带着你隐居起来。”

舒同泽苦笑：“可现在看来，一切命中注定的东西都不能通过外力强行更改，也许从你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要成为改写人类命运的那个人。”

他想伸手触碰舒云归的脸，断裂的手指却不能动，舒同泽只能用装了二十年傻掩饰的、慈爱的眼神看着舒云归，即使他活了这许多年，此时仍旧觉得百感交集。

“只可惜你父母坚持要为你找到消除基因融合办法，但他们却不知道，蝾螈星科考本就是个骗局，是继人虫基因融合计划之后又一个设计缜密的庞大的骗局！”

他猛地咳嗽起来，鲜血从他口腔和鼻腔中涌出来，舒云归用手去擦，很快掌纹指缝都被鲜血浸透了，舒同泽的脸色也彻底灰败下去。

他撑着最后一口气，勉力道：“云归啊，带领‘引路人’，救回你父母！拆穿它的谎言，摧毁它的恶行！解救全人类吧！”

不知哪来的力气，舒同泽伸出骨骼断裂、满是鲜血的手，将一枚被血染红的启明星胸章戴到了舒云归胸前。

金属冰凉，血液温热，舒同泽高声呼喊：“一切为了人类未来！”

至此，舒云归异变能量全部耗尽，“细胞重组”停止，舒同泽的手垂落下来，被舒云归紧紧握住。

“爷爷……”

舒云归颤声呼喊，怀里这个倔老头却再也不能给他任何回应。

哪怕是发脾气，哪怕是斥责，都不会再有了。

舒云归眼底血红，喉咙里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嘶吼声，仅剩的两架执炬者飞下来，朝舒同泽的遗体敬了个礼，询问舒云归要不要先带着遗体离开。

半空中目睹这一切的阿尔托·兰贺笑了一声，声音不轻不重，正传到舒云归的耳朵里。

“哎呀呀，本来想弄死孙子的，没想到杀了爷爷。”

他笑意更甚：“不过也好，黄泉路上做个伴，来世还是一家人。”

他招招手，声音陡变，寒声道：“解决他们！”

无数机甲如蝗虫过境一般飞下来，伙同着地面上寻着血腥味躁动聚拢的恶变体一起，朝着舒云归扑杀而来！

忽然，天地之间劲风骤起，一股无形的压迫力量从颅顶直贯而下，令阿尔托·兰贺狠狠打了个寒颤，他朝舒云归看过去，在几乎被恶变体牢牢包围、不见人影的缝隙中，看见了一双金色的瞳孔！

顷刻间，雷霆之力轰然爆发，一道比本瑟姆粒子炮更加耀眼的光束贯穿天地，人工太阳在它面前也黯然逊色！

机甲中的朱新月看着这一幕惊得直结巴，咬着舌头问：“这这这……这是什么……”

程思空的金发在劲风中狂舞，他垂眸轻笑，傲声道：“昂会长果然没有看错人，他的确是人类最后的希望。”

“那是异变体能力升变，领主类能力……”

远隔千米，程思空与舒云归同时开口：“奉我为主。”

话音落地，声波所及之处，所有恶变体血红色的双眼瞬间变为金色，它们随着舒云归的眼神转移目标，同时看向了半空中的阿尔托·兰贺。

舒云归仍然半跪在地上抱着舒同泽的遗体，眼神一动不动盯着阿尔托·兰贺，厉声道。

“抓住他，杀了他。”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