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二章 梦魇化身

舒心是阿克将军唯一的女儿，世界上没有父亲舍得自己的孩子去冒险，即使是阿克将军也不例外。

但舒心说的没错，她确实是红梦魇号上唯一能进行意识移植的仿生人，只要她在这里，人类就还有一战的希望，不该坐以待毙。

亲情与责任的双重压力使得阿克将军很难作出决定，正当他为难的时候，韩乐博士却出现在了作战室门口。

她应该已经在门外听了很长时间，知道舒心想以身犯险去尝试唤醒红梦魇，或许这个消息传到世界上任何一个母亲耳中，都不会同意自己的女儿去送命，但红梦魇本身就是一个大型仿生生命体，作为仿生学专家，她清楚地明白自己的女儿或许是改变这一切的唯一可能。

韩乐博士素来是一个坚强的女性，她这辈子只流过三次泪，一次是女儿出生时的喜极而泣，第二次是女儿因病身故时的悲痛，第三次是因为要送女儿离开蝴蝶星云时的不舍，而这一次，即使她明知意识移植到红梦魇的控制中枢中会有致人意识崩溃死亡的风险，但她却表现地十分淡定。

「让她去试试吧。」

她心中不是没有担忧，但在这种情况下，她将自己对女儿的担忧悉数隐藏了起来，平静地对自己的丈夫说道：「大家都在为了拯救人类而努力，无论是在人工智能控制中心还是在仿生人研究协会那里，我相信特战队员们都还没有放弃，我们作为人类最后的庇护所，更要撑到最后一刻。」

阿克将军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他深深看了自己的妻子一眼，又看向舒心，在她们的眼中得到了同样坚定的回答，他不得已松了口，点头同意舒心进行意识移植。

很快，舒心就被带到了红梦魇号的控制中枢面前，这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大的控制中枢，足足有三层楼那么高，独占了很大一个船舱，而周围更是遍布密集的感应芯片和集成电路，如同一颗复杂的人类大脑一般深藏在红梦魇号中心。

韩乐博士从前也主持过红梦魇意识移植工作，但当时她负责的那一批二十五名飞行员的意识无一能承载住红梦魇的重压，至今她还清楚地记得，当时的移植结果是二十一道意识死亡，四道意识溃散，永远陷入沉眠状态。

对于舒心的这次意识移植，她没有任何把握，但她必须要去做这件事，因为整个红梦魇号上找不出比她更懂意识移植操作的人了。

而且她和阿克将军也不想把女儿的性命交到别人手上。

舒心躺进了意识移植舱中，四周是非常助眠的浅蓝色淡光，在舱门合上之前，韩乐博士握住了她的手，轻声问：「害怕吗？」

「有一点。」舒心紧紧握着母亲的手指，问道：「如果成功了，击退缪斯舰队之后，我的意识还可以回到自己的身体中吗？」

「可以。」韩乐博士安慰她道：「到时候妈妈给你换一身更好看的皮肤，你在霍普星域换的那一身接缝不太美观。」

这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嘲讽简方荣的手艺不行，舒心忍不住笑了一下，但很快又伤感起来，因为她不知道这次移植会不会成功，如果不成功，她最好的下场就是变成植物人，但在那之前她还没有见简方荣最后一面。

韩乐博士看出了女儿的心思，她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道：「没事的，就当是睡了一觉，爸爸妈妈都陪着你呢。」

舒心点点头，她朝外看去，阿克将军背着手站在控制中枢旁边，他没有说话也没有看舒心，好像还是不愿意面对这件事，只有跟着他一起过来的拉彭在垫着脚朝这边张望，一脸担忧地望着舒心。

韩乐博士弯腰亲了亲舒心的额头，随后舱门缓缓关闭，带有电路抑制效果的探针扎进了舒心后脑接口中，意识在一瞬间被抽离了身体。

舒心感

觉自己飘了起来，但回头一看身体依然留在移植舱中，她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于是沿着探针进入透明管道中，朝红梦魇控制中枢游去。

在外人眼中，她已经变成了一道蓝色光点，在玻璃管中闪着微光，阿克将军注视着那道光点游向控制中枢，随后双手握拳，转身朝外走去。

跟在他身后的拉彭愣了一下，追上去问道：「您不等一等结果吗？」

阿克将军脚步不停，沉声道：「红梦魇号改变形态需要做很多准备，生活区的平民们没有经验，我得去看看。」

拉彭知道他是不敢面对失败的结果，所以才找个借口离开，毕竟前期失败过太多次了，而这次一旦失败，阿克将军就要失去他唯一的女儿，即使是面对辐射病的摧残也能一声不吭的男人却无法承受失去女儿的痛苦，只能转移注意力来缓解心中的压力。

阿克将军一走，留在现场的就只剩韩乐博士一个人了，整个红梦魇号进入了形态变换准备阶段，在缪斯战舰对他们再次开火之前，他们必须做好准备，迎接红梦魇的苏醒，或是最终的灭亡。

舒心的意识很快接近了控制中枢，仪器上的数据顿时爆表，她感觉自己的意识被一道重压碾成了平面，她被无限拉伸无限摊平，似乎无数双手在拉扯着她的意识，想要将她拉向红梦魇机身的每一个细微角落。

她知道这就是精神网舒张覆盖的过程，就像往仿生人身体上覆盖皮肤一样，必须精确到身体的每一个部位，而她想用意识操纵红梦魇，就不能抗拒这个过程，必须将自己的精神网覆盖到红梦魇的每一寸机甲之上。

可即使她努力在放松自己的精神，但普通人的精神网拉升程度有限，一般来说，正常人类的精神网可以拉升至十倍于自身体量的大小，像舒云归程思空那种承受力更强的人则可以拉升到普通机甲的大小，霍普星域上的脑机链接其实也是差不多的原理。

但红梦魇号有半个提亚迪斯天空岛那么大，它所变形成为的红梦魇机甲更是大到令人瞠目结舌，舒心连普通机甲都没操纵过，骤然要把精神网碾压拉伸到那个地步，对她来说是一件非常非常痛苦的事。

她在尖叫、痛呼，然而外界是听不见她的声音的，唯一能反馈她的痛苦的只有仪器上不断刷新冲到新高的数值，韩乐博士死死注视着屏幕，紧张到连嘴唇都咬出了血来。

舒心与红梦魇控制中枢的结合度在不断提升，数值早已超过了之前任何一次移植试验，那道蓝色光点被拉成了一丝一丝比蚕丝还要细上数万倍的细丝，以肉眼根本不可见的粗细程度被拉向四面八方。

在外人看来，那其实只是几秒钟的短暂过程，但对舒心来说却像过了几万年那么久，有无数次她都感觉自己坚持不住了，但一想起父母、舒云归、简方荣、拉彭……还有千千万万遭受缪斯迫害的人类，她就咬紧了牙关，坚持承受着这非常人能忍受的剧痛。

或许就如她所言，她就是蝴蝶星云唯一的希望，在成为希望之前，劳其筋骨是她必须经历的过程。

痛苦不知持续了多久，她慢慢感觉到自己的感官发生了改变，她似乎可以感觉到不属于自己身体的部分，很快她就明白那是红梦魇的身体，她已经在不断的意识拉伸中到达了红梦魇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她成为了密布在红梦魇这个大家伙身体中的神经与血管，成为了它的肌肉与骨骼，她能主宰这具身体，这令她如获新生。

红色的数据骤然跳绿，疾步走在长廊上的阿克将军感受到了红梦魇号剧烈的晃动，他下意识地以为是缪斯舰队再次发动了攻击，但从舷窗看出去的时候，却惊愕地愣在了原地。

红梦魇号长出了头颅、伸出了手臂，它有了四肢与身躯，它从一艘冰冷的舰船化身成为了一个红色的巨人，身

穿铠甲，手提长矛，如一个孤独的战士与整片缪斯舰队对峙。

在它的身体中，所有人类生活区域被套进了一层保护壳中，像是被母亲孕育着的孩子们一般，成为了红梦魇身体中的一部分。

对面的缪斯舰队显然没有料到红梦魇号竟然能化身机甲，缪斯似乎被激怒了，它操纵着舰队加速朝红梦魇冲来，试图将这个「怪物」打成齑粉！

在铺天盖地而来的激光武器中，红梦魇举起手中长矛悍然横劈，其力道之大甚至能让整个星云为之炸裂，胆敢出现在它面前的缪斯舰队被拦腰削成了两半，在漆黑的宇宙中炸出了一道瑰丽的血线！

战局逆转，舒心化身红梦魇，毫不犹豫纵身冲进了敌方舰队之中！

这不是普通的机甲，它的身体更加灵活，每一寸肌肉都是有意识的，它是蝴蝶星云仿生科学的最高成就，也可以说它更像是一个活人，它在宇宙中冲锋，一人可挡千军万马，缪斯的舰队在它面前如同积木一般被随意推倒、折断，成为了红梦魇手中一朵朵炸开的钢铁之花。

短短十几分钟，这场人类必败的战斗就宣告结束，空旷的宇宙中四处飘荡着战舰的残骸，缪斯溃败逃窜，又不知道通过网络逃去了何处。

红梦魇挥开飘到眼前的残骸，视线朝阿尔法星看去，即使舒心已经与红梦魇融为一体了，但她的意识还是清醒的，这边战斗一结束，便立刻与红梦魇一起赶往了阿尔法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