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章 重回过去

「顾锦捷，快起来吃饭了，不然赶不上堡垒通关时间了！」

耳畔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像是带水的蔬菜扔进热油锅的声音，锅铲在铁锅中不断敲击，很快食物的香味飘了过来，是那种宽油猛火炒出来的家常味道，或许卖相不如大饭店的漂亮精致，但最能勾人肚中馋虫。

舒云归一下就醒了过来，他躺在床上，被子胡乱地纠缠着四肢，还有一大半都掉到了地上，淡黄色的光芒从并不遮光的窗帘布中渗进来，空气中能看见明显的灰尘在浮动，他茫然地揉了一下眼睛，还没搞清楚自己这是在哪，房间虚掩的大门忽然被猛地推开了。

盘着发髻的女人穿着围裙举着锅铲，正怒视着他，高声道：「还不起来？我叫半天了你听不见吗？外公外婆还等着你回去，你再赖一会床就等着下个假期再回去看他们吧！」

舒云归的意识还很茫然，他自小父母离家，自己又是个很自律的人，从来没经历过母亲站在门口喊起床的情景，但他的身体却不由自主地从床上弹了起来，一边大喊着「知道了知道了！」，一边往洗手间冲去。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显然是经常经历母亲拍门喊起床的恐怖事件，连带身体都产生了习惯性动作，他奔向洗手间，女人的视线一直追随着他，喋喋不休道：「多大的人了还天天赖床，真不知道当初学校的老师是怎么选中你的，一点高中生的自律都没有！」

回应她的只有「嘿嘿」一笑，洗手间门被关上，舒云归看见了一个他从未见过的老式洗手台，虽然十分确定自己是第一次来，但他却很顺手地抓起水杯和牙刷，镇定自若地从侧边台子上摸出牙膏，一边挤一边哼着自己从来没听过的歌。

洗手池前有一面镜子，舒云归想抬眼看看镜子中的自己，但却发现自己连抬眼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这具身体似乎有自己的想法，他并不随舒云归的意识操控而活动。

舒云归立刻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进入了别人的躯体中，此时的他只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在经历这一切，这种情况在他对战克里虫女王的时候也出现过，他陡然想起自己失去意识之前应该在月心大炮的轨道上。

如果没记错的话，月心炮击发的时候他还在轨道中没出去，按照唐越的说法，大炮击发时轨道内的温度能达到两千摄氏度，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活着，但看现在这个情况，大概率凶多吉少。

月球基地的事还不知道处理得怎么样了，自己的意识却飘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来，舒云归有些懊恼与急躁，他想抬手抓抓头发，没想到承载着他意识的这具身体竟然也同时抬起了手臂，对着镜子抓起了头发。

此时舒云归才终于看清了这具身体的模样，那是一个非常帅气的年轻小伙子，虽然还睡眼迷蒙，但不难从他身上看出独属于高中生的蓬勃朝气，只是五官眉眼看起来有些熟悉，但刚刚苏醒的舒云归一时间难以分辨出他到底像谁。

他一边刷牙一边用手蘸水按着翘起来的头发，三两下就给自己捯饬了一个相当不错的发型，旋即对着镜子十分自恋地摆了几个pose，此时卫生间外又传来了母亲的催促声，吓得他连忙洗漱完，挂着一脸水珠跑了出去。

「起床慢，刷牙也慢，我看你大学志愿别报人工智能方向了，改报偷懒研究专业吧！」

母亲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将盛好饭的碗放到他面前，今天的菜是西红柿炒鸡蛋和韭黄炒牛肉，都是刚出锅的，还冒着热腾腾的香气。

顾锦捷这个年纪的男孩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看见肉，就像饿牢里放出来的一般，立刻狼吞虎咽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不忘奉承他母亲，笑道：「妈，你今天的手艺真好！」

母亲并没有跟他一起吃饭，而是蹲在门口清点物品，闻声头也

不回道：「这些鸡蛋和冷冻肉都是带给你外公外婆的，他们在堡垒下层很难买到肉食，老年人得补充营养，还有这些降压药记得带给你外公的邻居，人家托我们买了好久，一直没时间带回去，你别忘了啊。」

顾锦捷三下五除二将所有的饭菜塞进了嘴里，一边擦嘴一边接过药盒扔进了背包中，一看通关时间来要不及了，立刻抓起外套和门口的物资就往门外跑。

他人高腿长，母亲追不上他，只能在门口喊：「校服留下来我给你洗洗啊！成天穿校服，你难道就没有别的衣服吗？！」

顾锦捷隔着老远挥了挥手，人一下就从研究所家属楼跑了出去，堡垒上下层每隔半个月才会通关一次，只有拿着盖了章的通关证明才能通过，顾锦捷今天去往下层的目的是探亲，他紧赶慢赶赶到了关口，恰好还剩最后两分钟，检察人员仔细检查了他随身携带的物品之后放他过去了，看他还未成年，便随口嘱咐了一句。

「下去的时候小心一点啊，别到处乱跑，最近那些自然保护派又发神经了，搞得下层乌烟瘴气，警察都管不过来了。」.

顾锦捷笑了笑，举起胳膊拍了拍自己的肱二头肌，自信道：「没事，我能打，而且我跑得快。」

没等人家说话呢，他抡起腿跑了，就如他所言，他真的跑得很快，即使拎着二三十斤的物品，下楼还是飞快，他迅速离开了上下层隔离区域，来到了通往下层的电梯口，但今天等电梯的人出奇的多，电梯又迟迟不来，前面挤着乌压压的人头都快看不见电梯的显示屏了。

他手里拎着冻肉，照这架势等不到电梯来就得全部融化，前面的人群吵吵闹闹的，好像说是哪一层的自然保护派在闹事，截停了电梯不让运行。

顾锦捷一听这哪行啊，他开始环顾四周，在他身体中的舒云归跟随着他的视线四处张望，很快顾锦捷的目光就锁定了消防步梯。

地下堡垒中并不禁止居民通行步梯，但由于堡垒太深，步行耗时耗力，正常人出行一般选择电梯，这也导致步梯那片隐蔽的区域变成了整个地下堡垒中最藏污纳垢的地方，几乎所有违法犯罪见不得天光的事都集中在那里进行。

顾锦捷自从被挑选进上层政府学校之后，就没怎么到下层来过了，他隐约听说过一些关于下层步梯中发生的恶行，但毕竟这种消息能传到上层空间的数量有限，导致他对步梯的危险性认知不足，舒云归感觉他有要走步梯的趋势，果不其然顾锦捷又等了一会，电梯还是没有来，他耐心用尽，趁人不注意就拉开步梯门溜了进去。

跟随着他的脚步，舒云归第一次看清了有人类生活时的堡垒下层步梯的模样，墙上贴满了各式小广告和标语，连栏杆扶手都没有放过，广告上又被见缝插针喷上了无数涂鸦，一面墙上能出现几十种文字，大部分在人类星域移民之后已经不使用了，所以舒云归能认出来的不多。

这些标语和涂鸦无非都是一些无病呻吟的人在质疑政府、质疑天灾，还有些消极派在宣扬人类死后的世界，其实也不过是上天堂和下地狱两种。

其中也有些黑医院的广告，主打人体冷冻技术，号称最长能冷冻两千年，而收费只要一年十万块，竟然还能支持七天试用和分期付款，分期时长达到一千年之久，估计是想当做遗产留给孙子的孙子的孙子来继承吧。

顾锦捷大概也觉得这些东西很荒谬，忍不住笑了出来，他竟然还看得津津有味，把这满墙乱七八糟的小广告当成了笑话书来看。

当然，他也没忘了自己要赶路，只是向下走了没一会，膀胱就憋得难受，他起床的时候没上厕所，憋到现在尿意有些强烈，但步梯并不是在每一层都有出入口的，它只链接生活区，至于那些有公用厕所的商业区和公共活动区则没有出入口。

顾锦捷憋得直跳脚，他在距离自己最近的生活区出入口停了下来，那是一条黢黑的走廊，里面似乎压根就没有人，墙上的感应灯也不知道为什么不亮了，看着有些瘆人。

虽然有些害怕，但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顾锦捷受过教育，不肯在墙角解决，虽然楼梯墙角有着明显的他人放水的痕迹，但他还是决定壮着胆子走进长廊里去，想找一家人借用厕所。

当他迈步走进长廊的那一刻，舒云归就知道大事不妙，但他仅仅只是寄生在顾锦捷身体中的一道意识罢了，无法提醒他那里面有危险，只能跟着顾锦捷一起走进去，很快就感受到这具身体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连掌心都渗出汗来。

稍微往里走了一些，还是没能找到开灯的屋子，顾锦捷心中打鼓，正要放弃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了低沉的吟唱声。

「愿伟大的自然之神庇佑我们，我们愿为您消除人类、消除科技、消除文明、我们将重新投入您的怀抱，在旷野之中自由生活……」

黑暗之中忽然响起的诡异声音令顾锦捷后背汗毛直竖，他跳起脚往外跑，但哪知从自己刚离开通行关口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成为了别人的猎物，走廊上的灯光骤然亮起，无数身穿白衬衣、黑裤子，头戴鸟嘴骷髅面具的人从走廊两边的屋子中蜂拥而出，将拼命反抗的顾锦捷拖进了房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