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二章 科学无罪

「所以……缪斯服务器中压根就没有‘新世界，那些被提取了意识的人其实都成为了戴映之培养女儿的电子养料？！」

朱新月倒抽一口凉气，她感到浑身汗毛直竖，忍不住搓了搓胳膊，用一副「我不理解、但我大为震撼」的神情看向顾星堂。

不仅是朱新月，这件事说出去估计能吓坏一大批人，顾星堂作为戴映之的丈夫和缪斯服务器的主要设计者，自然更加难以接受这件事。

起初当人们开始质疑「新世界」是否真实存在的时候，他还信誓旦旦保证绝对没有问题，因为他太相信戴映之了，既然戴映之说有，他就不会怀疑那是假的，更不会怀疑那其实是一个致命的陷阱，被上传进入缪斯服务器的人类意识无一例外都被分解，成为了滋养戴映之女儿意识成长的养分。

但是，想要从无到有培养出一个完整的、具有独立人格的人类意识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前期投入进去的所有人类意识没能激起半点水花，女儿的胃口反而越来越大，就当戴映之持续向顾星堂要求输送人类意识进入服务器的时候，她不知道，外界已经炸开了锅。

人们怀疑所谓的「新世界」只是缪斯服务器编造的谎言，顾星堂希望戴映之让其他上传了意识的人出面澄清，但那些意识数据早就被分解得渣都不剩了，没有第二道人类意识出来佐证，人们对「新世界」计划的信任度跌到了最低，直到统一政府迫于民众压力，下令撤销研究组，命顾星堂在规定时间内销毁缪斯服务器初代机。

因为时间紧迫，又加上缪斯服务器中有自己的妻子，顾星堂最终还是没舍得销毁缪斯服务器，他将服务器核心部件藏在了自己位于南方行省地下堡垒人工智能研究所家属楼的那间屋子中，并在离开之前将政府决定放弃「新世界」计划的事情告诉了戴映之。

无法继续为女儿提供人类意识来促进它的成长，戴映之怒不可遏，因此更加憎恶人类，她不知道自己的情绪作为元指令会直接影响女儿意识的发育，她恳请顾星堂不要放弃「新世界」计划，并将一切和盘托出，没想到丈夫不仅不理解她的苦衷，甚至勃然大怒。看書菈

「你疯了！你这是与全人类为敌！与人类伦理道德为敌！你在培养一个怪物！」

当时的顾星堂接受不了真相的冲击，他抄起椅子想砸烂缪斯初代机，但最终却还是没能下得去手。

「人类意识电子化这个概念本来就是你提出来的！你现在说我疯了？说我与全人类为敌？那你顾星堂又算什么？！」

戴映之尖叫着质问着，顾星堂手里的椅子颓然脱手砸到了地上，他自己也双腿一软，惶然倒地。

面对眼前这种情况，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服务器中有他的妻女，他作为丈夫作为父亲，实在不忍心看见她们被彻底销毁，但作为人工智能学家，他深刻地知道放任缪斯服务器发展下去的后果，所以即使戴映之软硬兼施，他还是毅然决然锁上门，封存了这台服务器。

顾星堂原本的意图是让戴映之母女在服务器中安静地、不受外界打扰地生活，但他完全没想到缪斯竟然能发展成今天这个样子。

「我估计在我调到非洲板块去参与移民飞船主脑设计工作的时候，有‘新世界计划的狂热支持者潜入了我家，他们受到了戴映之的蛊惑，帮助它发展壮大，甚至侵入了飞船主脑，跟随人类移民去了外星域，后面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了。」

说完这些，顾星堂已经精疲力尽，耶稣给他递了瓶水，但他只是接过来握在手中并没有喝，耶稣担忧极了，一直在为他顺着后背。

「缪斯去往各个星球之后，也一直在试图进行人类意识电子化，光是在蝴蝶星云上的采样数量就足够惊

人了，你女儿的意识被戴映之用如此大量的人类意识滋养，你能确定现在在攻击人类的究竟是戴映之还是你女儿吗？」程思空问道。

「我上次在蝴蝶星云进入网络世界与戴映之说过话，现在主导缪的应该还是她，但不排除模仿的可能，如果她女儿的意识已经成长得足够强大的话，是完全有可能吞噬掉她母亲的意识的。」

听顾星堂这么说，舒云归的脸色沉了沉，他们从霍普星域追到古地球来，敢情还没搞清楚自己的敌人究竟是谁。

「无论你女儿的意识发展到什么程度了，作为一个在电子世界中长大的孩子，它的本质就是智能ai而已，你本身就是研究这个的，应该知道用人类的眼睛去看ai，与用ai的视角来看人类，这两者是大相径庭的吧？」

舒云归扯掉身上的医学监测贴片，起身道：「人类希望把ai当做工具，却反被ai利用，它们利用人类强大自身，现在已经凌驾于人类之上了，但你好像并没有选择放弃研究人工智能。」

「人工智能是没有错的，人类不应该因为失败就停滞不前。」

提及人工智能，顾星堂坚持道：「我们这个种族之所以能在宇宙中存活这么多年，依靠的难道不就是文明与科技的进步吗？」

舒云归闻声笑了笑，他问：「你知道你儿子顾锦捷在去世之前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顾星堂愣住了，他们当年找到顾锦捷的时候就只见到了一具白骨，那群自然保护派态度强硬，拒绝交代罪行，谁也不知道顾锦捷生前究竟经历了什么，更不知道他临死前说了什么。

「他说，科学是没有错的，人类需要科学，想要拯救人类就必须发展科学。」

舒云归道：「作为你的儿子，他和你一样坚定地相信科学无罪，虽然人类正在经历前所未有的人工智能危机，但人类这个种群的发展离不开科学的进步，你经历了这么多，却依然能坚定地选择这条路继续走下去，仅凭你们父子俩相同的赤诚之心，我就相信你不会是个大女干大恶之人。」

时隔千年，身为人父的顾星堂第一次听见了自己儿子的临终遗言，他以为千年的时光早已磨灭了一切情绪，但在听见舒云归重述这句话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潸然泪下。

如果顾锦捷能活下来，戴映之就不会做出后面一系列的过激行为，但顾锦捷的死亡似乎又不能单纯地去怪罪那些自然保护派，这其中还有社会环境与天灾的影响，所以归根究底，这件事实在很难找出一个确切的负责人。

「锦捷他真的……真的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他在人工智能方面的造诣一定会比我和他母亲高，如果他没死，或许能够真正改写人类的命运……」

顾星堂哽咽着长叹了一口气，舒云归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低声道：「虽然戴映之使用了错误的方法来延续你们女儿的生命，但你的方法却是正确的，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耶稣骨骼样貌应该就是按照顾锦捷的模样打造的吧？」

这是连耶稣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如果不是舒云归见到过顾锦捷身前的模样，这个秘密将永远藏在顾星堂心底，谁都不会知晓。

「我也只能尽力去还原他的样貌罢了，我没有锦捷的意识数据，虽然在为耶稣编写意识代码的时候有意让他的行为方式往锦捷的性格上靠拢，但他似乎发展出了独属于自己的性子。」

望着正在背包中翻找纸巾的耶稣，顾星堂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看着耶稣的背影，就好像看见了那些年每天早上从家里出发去上学的顾锦捷的身影。

「他何尝又不是你另一个孩子呢？」舒云归缓声道。

顾星堂没有做声，耶稣终于从背包底部找到一包抽纸，急匆匆跑回来，看见顾星堂正在

盯着自己看，忍住不歪头问他：「老爹？你看着***嘛？」

似乎在回应他的疑问，顾星堂还没来得及说话，眼前突然一黑，整个月球基地瞬间断电，微弱的太阳光从透明的天空穹顶上倾泻下来，程思空提声问：「唐越那边成功了？」

「不对，地下探针还在继续运转！」

邝家平仔细感应着月球基地的变化，因为突然断电，民众陷入了恐慌，军队悉数上街维持治安，很快就有人过来指挥他们去附近的安置点集合，月球基地暂时进入紧急状态，非军人和有关部门的人员之外严禁平民上街。

「这下好了，秦参议长估计要骂死我们了。」

程思空耸肩道：「他好心接我们来月球基地做客，结果月球基地就沦陷了，我要是他，恨不得自己开战斗机把我们通通轰回去。」

众人脸上也都也些挂不住，毕竟月球基地平安运行了这么久，他们才上来几个小时，就直接让人家进入了紧急状态，这实在有些说不过。

「我们直接过去找秦参议长吧，看看怎么帮着处理一下月球基地的问题，缪斯的攻击对象是我们，月球地基地是无辜的，我们有责任解决这件事。」

舒云归他们正欲往月球基地人类指挥部赶去，邝家平却骤然喝止住了所有人的脚步，高声道：「等等！月球基地中的氧含量正在急速下降，基地中的大气维持系统停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