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三章 女神之怒

那不能称为一个房间，而是一个环形平台。

从环形平台的任意一个角度抬头向上看，都能看见「荆棘女神」供能塔的塔尖。

那里是透明的，如果人工太阳还在运行的话，光线会从那里倾洒进来照亮整座供能塔，幸运遇到好天气，绯红色的霞光会将供能塔中映照得一片血红。

如今人工太阳停止运行，能渗透进来的就只有无尽星光，那样朦胧且神秘的银白色光线只能照亮塔尖一点，就像十二智脑团的成员凝视缪斯女神一样，他们永远无法看清其样貌，缪斯对于他们来说永远都是神秘且不可窥探的。

当然，无论是哪种状态下的供能塔都是不为外人所知的，从初代移民者建立起「荆棘女神」供能塔开始，这里就是富有者的天堂。

在荆棘女神和三河集团的暗中推动下，富有者联合起来，致使霍普星域两极分化，富有者掌握绝对的财富与权力，而底层平民却在此等高科技时代过着食不果腹、饱受压榨的贫苦生活。

这本是极度不正常的社会结构，一千四百多年来也不是没有人反抗过，但当权者作为既得利益者，并不会关心底层民众的疾苦，他们不可能放弃自己的利益去帮扶民众，而那些敢于反抗的人也终将被消灭。

不过，对于今天的十二智脑团成员们来说，供能塔或许不再是天堂，也有可能是地狱。

他们在环形平台上站成一圈，除开西塔蒙斯·冯之外，其余十一人悉数到齐，他们的身家加起来超过了霍普星域经济总量的百分之九十，那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天文数字，可以说一旦十二智脑团动摇，整个霍普星域的经济平衡就将毁于一旦。

这也是历任星域总长不敢贸然对十二智脑团动手的原因，即使他们清楚地知道十二智脑团的所作所为，但在没有找到一个好的解决办法之前，十二智脑团是不能被轻易铲除的。

即使是舒同泽那样的铁腕总长，能以一己之力逼迫修道院的人虫基因融合试验从明面转移到地下、能号召百位政府***同时请辞、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建立「引路人」组织并建设庞大的提亚迪斯天空岛，但他也依然没能动摇十二智脑团的地位。

如今，铁腕总长已逝，历史上所有反抗过十二智脑团的人都已经不复存在，但被反抗的人依然站在这里，除了十二智脑团在霍普星域根深蒂固、影响重大之外，当然还有缪斯在背后早为他们算计好了一切。

当他们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定之后，一道淡紫色的细长光柱从透明穹顶上落下来，正好悬浮在环形平台中间。

光线柔和并不刺眼，但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无形的威压，他们不敢直视那道光芒，只能低着头望着自己的鞋尖，那些没完成任务的人此时心脏砰砰直跳，脑门上的汗一滴滴砸在昂贵的皮鞋尖上。

「你们比我通知的时间迟到了十七分钟。」

毫无感情起伏的电子女声响起，缪斯冷漠道：「解释。」

现场无人作声，捱过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谢茂华终于开了口，他微微抬起头，以谦卑恭谨的态度解释道：「您需要的神经网聚合贴片在转移进地下堡垒的时候没有打标签，从仓库中寻找装有神经网聚合贴片的密封箱耗费了许多时间，但幸好不负您的重托，已经找到了足够的数量。」

他从西裤口袋中掏出一个小密封盒，这里面装着几千个比眼角膜还要薄无数倍的神经网聚合贴片，能够链接智能系统断裂的神经突触。

这种东西只被允许应用于强人工智能网络的搭建工程中，整个霍普星域只有一家工厂有资格生产这种贴片，当时全民恶变的时候，工厂的工人们紧急转运库存货物进地下堡垒，因为时间太赶，所以忘了给这个小盒子打标签。

地下仓库智能搜索系统中无法查到它被放置在了哪里，谢茂华带着几百人在仓库中翻找了整整六个小时，才终于找到了这个价值连城小盒子。

他毕恭毕敬将盒子举过了头顶，从淡紫色光柱中咻然伸过来一条光鞭将盒子卷走，大概是得到了想要的东西，缪斯的怒火稍稍平息，它放过了谢茂华，转而问他身边的海勒：「你带来的东西呢？」

「我……我还没有……」

海勒说不下去了，缪斯让他抽取一百个一阶异变体的意识带过来，但异变体本来就是「稀有动物」，生活在地下堡垒中的异变体就更少了，大部分可以从系统上查询到的异变体都是政府工作人员，极少数虽然是平民身份，但异变能力很强，普通人根本抓不住他们。

他忙活了六个小时，才提取了十几个一阶异变体的意识，这与缪斯的要求相差甚远，面对缪斯的质问他脸上血色退尽，双腿发颤，只能向谢茂华投去求救的目光。

「神，其实我们……」

谢茂华才刚开口，一道光鞭赫然落在了他面前，环形平台的护栏被生生打碎，残片落下塔底，良久才传来一声令人胆寒的回响。

「我让你说话了吗？」

面对缪斯的质问，谢茂华整个人都僵住了，他与缪斯的接触虽然没有西塔蒙斯·冯那么多，但也是见过好几次的，缪斯虽然心狠手辣，但脾气并不暴躁，谢茂华一直觉得它是掌控生死的神明，从不轻易在人类面前暴露自己的情绪，即使是杀人，它也能杀得悄无声息。

但今天的缪斯却相当奇怪，不仅时间紧、任务急，还前所未有地发了火，谢茂华不敢再说话了，他身边的海勒更是吓得直接坐到了地上。

虽然海勒也有五六十岁了，但家业一直都是他父亲在管，他接手没几年，这是第二次面见缪斯，面对如此可怕的荆棘女神，他吓得连话都不会说了，只是一个劲地摇头。

缪斯收回了光鞭，淡紫色的光柱缓缓旋转着，像是一双眼睛在审视着十二智脑团中的每一个人。

「其他人呢？还有谁完成了任务？」

每个人接到的任务都是十分艰巨的，别说六个小时了，就是六天他们也不一定能完成，现场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在心里默念着不要被缪斯抽问到。

「没有了西塔蒙斯·冯以后，十二智脑团连这点能耐都没有了吗？」

缪斯骤然拔高音量，厉声道：「回答我！」

海勒浑身一抖，他以为缪斯是在问自己，被逼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道：「实在是时间太紧了，再多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想办法完成任务的……」

其他人连忙附和，他们信誓旦旦保证只要时间充足，一定会为荆棘女神弄来一切她需要的东西。

按照以往的惯例，完不成任务的人即使不被驱逐出十二智脑团，其名下资产也要狠狠缩水，缪斯的惩罚总不是当面进行的，它会让完不成任务的那个人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中处处遭遇困境，直到那人认识到错误，不遗余力地为缪斯效劳才会停止。

但以目前的星域形势来看，资产这个东西已经威胁不到十二智脑团的人了，缪斯也不想失去这群人的帮助，毕竟受损的神经网络修复起来极其复杂，这么多年的自我迭代进化已经使它自身的发展程度远超出人类对人工智能的理解，在修复神经网络这件事上，人类已经无法依靠人力来帮助它了。

他们只能为缪斯提供必须的材料来让它自己修复，而这些材料在全民恶变的今天是非常难以弄到的。

「法不责众，既然你们都说时间紧，那我就再给你们三天时间，如果你们还完不成任务，以后就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缪斯的语气毫无商量的余

地，它在众人耳边敲着警钟：「星域内恶变诱导剂浓度已经低于预警值，人类很快就会回到地面来生活，是选择留在十二智脑团中继续肆无忌惮地捞金，还是离开三河集团的庇护独自面对风浪，就看你们三天后的表现了。」

光柱咻然上升，消失在透明穹顶顶端，供能塔中再次陷入黑暗，这是缪斯下的逐客令。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但又不敢真的松掉这口气，缪斯要的东西他们还没凑齐，这次回去就算是不眠不休把地下堡垒翻个遍也得凑齐了，要是地下堡垒中找不到，他们还得冒着死亡的风险到地面上来找，光是想想跟那些恶变体对战的血腥场面就令他们头皮发麻。

谢茂华把海勒拉了起来，虽然海勒自己抖得跟筛糠似的，但他还没忘记感谢谢茂华的维护之情，即使谢茂华也没插上嘴。

「你打算怎么办？我刚才问了一下，就数你的任务最难办，其他人虽然也是找东西，但那些东西没长腿，不会跑也不会反抗，但你这一百个一阶异变体的意识……唉，难办啊……」

海勒垂头丧气，刚才缪斯那道光鞭甩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要被驱逐出十二智脑团的准备，幸好这次没完成任务的人多，他才捡了一条命，此时内心跟被油煎着似的，焦虑难安。

「谢会长，你之前说……如果在莱特星凑不齐异变体的话还能怎么办来着？」

他停下了脚步，谢茂华也同时转头看他，只见海勒双手握拳，像是做了什么不得了的大决定似的，眼神忽然变得十分坚毅，大有置此身于不顾的想法。

「你说，成功潜入塔克星的概率有多大？」

「塔克星有完备的防空武器，你连降落都做不到，要怎么潜入塔克星？」谢茂华沉声问。

「百密一疏，总有办法的，只要潜入了塔克星，那里遍地都是异变体，抓几个回来怎么也能凑点人数，我可不想被驱逐出十二智脑团，我家世代攒下来的家业绝不能毁在我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