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七章 满纸罪状

话音未落，安静的和谈现场便响起了于帅红的嗤笑声，引得众人侧目。

“把入主霍普星域说得这么容易？小子们，你们真的明白‘当家做主’这四个字的含义吗？统治一个星域可不是玩过家家，你们或许是把塔克星管理得不错，但要知道塔克星与整个霍普星域的体量相比可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是，正是因为我们清楚地知道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并且明白更换政府兹事体大，仅凭我们目前的力量想要做到这件事或许还有难度，但这件事确实迫在眉睫，各位抛开自己的身份地位不看，仅单纯去衡量灯塔政府的所作所为，应该也觉得这样的政府已经不适合再统领全星域的民众了吧？”

宗定邦面色铁青，闻声“嘶”了一声，反驳道：“灯塔政府怎么就不适合再统领全星域的民众了？！难道这一千多年大家都生活在无政府组织的状态中吗？所有的变故难道不是因为你毁了曙光号才开始的吗？你自己数数，曙光号事件、虫潮入侵事件和全民恶变，哪一件事没有你的参与？！”

“如果不是有舒云归在，想来现在各位也没命坐在这里说风凉话吧？”

未等程思空开口回呛，双极军事基地的司令官齐英已经将宗定邦的话驳了回去，齐英是星流航备站司令官许闻钊的旧友，查文星也是距离塔克星最近的行政星，这段时间联合政府在塔克星上干了些什么，他可是一清二楚的。

“别的不提，单说虫潮来袭的时候是谁在星流航备站死守了那么多天？是谁为莱特星争取的布防时间？又是谁在虫群包围之际解救了总长和总指挥？这些功勋难道所有人都不记得了吗？为何口口声声说的都是人家的不好呢？”

“齐英！你！”

宗定邦怒瞪了齐英一眼，然而齐英早就有投靠联合政府的打算了，只是他官职不高，无法做查文星的主，不然今天来参加和平会谈的就只有四颗行政星的长官了。

“我认为，即使联合政府的能力如何尚且存疑，但舒云归的个人功勋已经不需要再有任何疑问了，无论是个人还是政权，都是慢慢成长的，灯塔政府在移民初期也未必把初代移民者们统治得多么好吧？我们为什么要抱着腐朽的东西不撒手，非要去打压正在蓬勃生长的新生命呢？”

齐英看向于帅红，问道：“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呢？于将军。”

“听你这么说，你是已经准备好了要倒戈联合政府了？”

于帅红冷哼：“灯塔政府或许是做得不够好，但它也庇佑了霍普星域的人民上千年的时间，如果仅仅只是因为它做错了一些事我们就群起攻之要推翻它，我们还能对得起自己军装上的政旗吗？”

齐英没有说话，接替他开口的是舒云归，只听他问：“在坐的各位真的知道灯塔政府做了哪些不可饶恕的错事吗？”

正因为在座的所有人都身陷泥潭之中，所以大家都不能窥见全貌，别说于帅红不知道灯塔政府究竟做了些什么，就连总长宗定邦和十二智脑团的人也未必清楚。

于帅红安静了下来，她看向舒云归，大有让他列举一下的意思。

舒云归早就料到会有此一问，他轻轻敲击桌面，每个人面前都升起了一道柔性屏幕，上面满满登登写满了自从灯塔政府和十二智脑团成立以来的种种罪行，小到商业垄断，大到草菅人命，遭遇毒手的受害者人数从第二次人类播种计划的二十万零两百，上升到虫潮入侵时被关在磐石防御网外面的数十万军士。

当然，这并不是全部，述罪书上还列举了诸如“闻风游戏”虐杀平民与恶变体、修道院恶变体买卖交易、资源抵赎票诓骗全体民众巨额资金以及“第二次播种计划”的惊天骗局。

随着屏幕上的资料不断滚动，参与过这些事情的人变得坐立难安，而不知道这些事的人，比如于帅红、章向荣、齐英甚至是翟城，脸上都明显可见滔天怒火。

就当他们为这些罪行而感到愤怒的时候，没想到述罪书最后还有一个大惊喜等着他们，那就是深藏在灯塔政府背后的十二智脑团竟臣服于一个人工智能膝下，听从它的指挥，谋划了1185人虫基因融合试验，而就是这个试验，导致了如今全民恶变的局面。

“他奶奶的！”

于帅红拍案而起，跨步冲上前一把揪住了宗定邦的衣领，质问道：“这上面的事情都是真的？！我们在前线为你们冲锋陷阵，你们在背后竟是这样无恶不作？！”

宗定邦喘不上气，脸都憋红了，但没有人为他劝架，西河军事基地司令官章向荣望着屏幕长叹一口气，道：“我就知道，联盟双盾的陨落绝对不是因为方宇突然恶变这么简单……”

章向荣无声地摇了摇头，从眼神中能看出来他确实已经对灯塔政府失望至极。

作为星域内最大军事基地的负责人，章向荣的首要任务就是保障莱特星安全，无论在抵御星际盗猎者还是后来发生的一切灾变事件中，西河军事基地永远是出兵最多、伤亡最严重的部队，没有之一。

战士们各个都是好儿郎，都在为保护莱特星而抛头颅洒热血，而他们的一腔忠贞报国的赤诚之心，在这些高官眼中，不过是可以随便抛弃的牺牲品罢了。

章向荣感觉心脏中有某些东西缓缓冻结了，而那东西原本称作“热血”。

“人类诞生了多少年？从远古智人一路进化至今，缺失了中间任何一个环节我们今天都不可能坐在这里，人类祖先耗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才终于爬上了食物链的顶端，而人工智能才诞生多少年？你们这群恶贯满盈的东西，竟然臣服在了人工智能脚下，把人类当做试验品拿去与虫子杂交？！”

齐英气得声音都在抖，他的手指划过十二智脑团的每一个成员，咬牙怒骂：“猪狗不如！畜生行径！”

十二智脑团身份高贵，哪里被人这样辱骂过，登时就有人变了脸色，想要骂回去，却被谢茂华制止了。

海勒抓着脸颊，低头道：“实在是……实在是缪斯太可怕了，你们看似错事都是我们做的，实际上如果我们不照做，缪斯随时都能弄死我们，谁不怕死呢……”

刘老板端坐在桌前，点头道：“没错，我们所做的每件事都有缪斯逼迫的成分在里面，各位如果不信，可以去荆棘女神供能塔中检查，博明星正兴投资集团的孙董事长的尸体还在塔下躺着呢，如果我们不按缪斯说的做，我们也会成为塔底的尸体。”

“你们有这么多人，权势如此之大，难道不会把这些事公之于众吗？难道不会联合所有人类推倒供能塔吗？它只是一个人工智能而已，即使代价是摧毁全星域所有的智能系统，只要你们想消灭它，难道真的做不到吗？”

齐英冷笑道：“说到底，虽然有那么一点逼迫的成分存在，但你们每个人也都是受益者，没有人会愿意长时间接受压迫，除非他本身也是压迫者集团的一员，往上你们只用承受人工智能的威胁，但往下……你们劳役、压榨、欺骗民众，为虎作伥、中饱私囊，这些罪总是赖不掉的吧？”

海勒不敢说话，他本就刚接班没多久，论坏事确实做过一些，但肯定不多，他想给自己辩解一下，但想起虽然自己没做过，但自己的老父亲可做过不少，再怎么推脱也推不掉，于是只能闭嘴，免得吸引火力。

于帅红甩开了几乎几乎窒息的宗定邦，可怜的总长大人伏在桌边猛咳，翟城听他好像快把肺咳出来了，才看在同事的份上递给他了一块手帕。

宗定邦咳得涕泪横流，舒云归扫了他一眼，随后便看见于帅红转身朝比斯星行政官曹松涛走去，厉声问：“这些事你知道多少？！”

曹松涛吓得椅子都坐不稳了，战战兢兢道：“也就……也就一点点吧，咱们比斯星远离莱特星，他们做的那些事我真的很少接触……”

“你接触的少？你可真会给自己卸责任！”

海勒翻着白眼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当初筹款建造曙光号的时候，从比斯星打往莱特星的款项你每一笔都抽了百分之十，别不承认，虽然当时我没接班，但你到我家去做客的时候，跟我父亲的谈话我可听得清清楚楚的呢！”

“你这家伙！”

曹松涛后背直冒凉气，他压根不敢抬头去看于帅红，只能低声骂道：“这笔钱你们家还不是抽了成？你听话敢情就只听见了我在说，你父亲老海勒的话你是一点没听进去啊？你知不知道你们家抽走了百分之三十啊！你知道那是多少钱吗？！”

十二智脑团受到缪斯的指使，在各个行政星上筹款建造曙光号，筹来的款项先被十二智脑团抽走一笔，再被当地的行政官抽一笔，最后款项打到灯塔政府，再从下往上挤一遍油水，真正以“建造资金”为名进入曙光号建设项目中的钱已经所剩无几了。

但即使是这样，曙光号还是建好了，由此可见最开始的资金全部加起来，究竟是一个多么庞大的天文数字，又是多少平民百姓们一辈子的身家。

“行了！王八对绿豆半斤八两，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于帅红瞪视了曹松涛和海勒一眼，两人都不敢再说话了，自从于帅红来到比斯星之后，曹松涛就不敢明面上胡来了，兹伯尼集团也换了老板，海勒野心不大，加上那段时间缪斯也没搞什么大动作，所以从明面上来看，于帅红还真没发现什么端倪。

她愤怒地走回自己的座位，将座椅猛地向后一摔，坐下来抱着胳膊沉着脸，道：“既然我一直相信的灯塔政府是由这么一帮禽兽不如的东西在管理的，那就换政府吧，我没有意见，只是还有一个问题。”

她看向舒云归，满脸怀疑道：“舒云归，你要如何向我证明，你带领的新政府不会成为下一个灯塔政府呢？”

“我无法向您保证这个问题。”

舒云归坦诚道：“人心各不相同，我的寿命也是有限的，我只能保证在我还有能力管理联合政府的这期间不出事，不能保证百年、甚至千年之后的事情。”

面对于帅红质疑的眼神，他平静道：“但是我相信，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英雄，如果未来联合政府也做了许多坏事，自有人去推翻它，而我们不能在一开始就因为惧怕未来可能发生的问题就迟迟止步不前，您说是不是呢？”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