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八章 无人救我

舒云归自己还没反应过来，赵紫悦的瞳孔却已经缩紧，她浑身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紧绷起来，双手用力想要把舒云归拉到机甲上去。

很难想象一个中年女人竟会有如此大的力气，舒云归差一点真被她拽了起来，但他还是用力挣脱了赵紫悦的手，在回身的那一瞬间唤起风盾，挡住了李北野轰来的十数发炮弹。

在舒云归的帮助下，马萨派来的救援机甲得以成功起飞，它双手捧着救出来的研究员们迅速飞离西山矿场上空，在机械翼产生的巨大噪音中，舒云归还能清晰地听见赵紫悦呼唤他姓名的声音。

可他没有回头去看，他觉得如果自己回了头，母亲可能会不顾一切地从机甲上跳下来，而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将所有人平安救出去。

风盾消散，对面的李北野脚踩在高射炮的炮架上，冷笑道：“既然你放走了他们，那就自己留下来为我所用吧。”

面对迅速将自己包围起来的士兵，舒云归毫无惧色，他抬手凝出一把冰刀，从自己心脏下方的肋间刺进去，因为冰冻的缘故，出血量很少，那枚卡在肋骨上的子弹被他连血带肉地挖了出来，身边的士兵全都看傻了眼，他们从没遇见这样的狠角色，一般人胸腔中弹，不死也得重伤。

而舒云归扔了冰刀，掌心泛起金光按在自己的伤口上，同时眼角轻抬，看模样丝毫不把李北野放在眼里。

“狗才能为人所用，人不能。”

肋下伤口在“如沐圣光”的治疗下迅速愈合，李北野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这种能力，登时双眼放光，刚才他那一枪本来也没打算把人弄死，俗话说物以稀为贵，整个蝾螈星上就发现这么一个异变体，弄死了多可惜，哪怕不能为自己效力，留下来关在实验室中搞搞研究也是不错的。

“那就看看你是能坚持做一个人，还是扛不住刑罚最后也得变成一只朝主人‘汪汪’叫的狗呢？”

李北野招了招手，这稀罕物他势在必得，就算得不到，也不可能留着他继续为马萨做事。

士兵们一拥而上，使用过“如沐圣光”之后，身体中的异变能力储量明显下降，舒云归扫视了一圈冲上来的人，而后低头看了眼脚下，灰黑色的岩石上沾着一小滩他伤口中滴下来的血。

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得靠放血来打架了。

舒云归轻轻摇了摇头，就在距离最近的士兵即将接触到他身体的那一刻，天空中传来一声尖啸，舒云归的身影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漫天飞旋的克里虫，那群庞然大物如一片过境乌云一般压下来，将西山矿场上所有惊叫声悉数掩盖。

蓝光再度在于帅绮身边亮起，他正握着望远镜焦急不已，看见舒云归回来，立刻扶住了他，问道：“你没事吧？”

见舒云归摇头，他才松了口气，心有余悸道：“我看你中枪了，还以为会被李北野抓住，幸好没事，对了，马萨那边的人传消息过来了，我们……哎！”

话没说完，舒云归突然扑过来按着他的后脑将人扑到了地上，随着头顶轰隆一声巨响，他们藏身的岩壁被振翅而来的克里虫一头撞了个稀碎。

在如暴雨般下坠的石块中，舒云归一把拉起于帅绮，两人在克里虫膜翅掀起的狂风中低头狂奔，而那虫子穷追不舍，尖锐的口器如一把尖刀悬在他们头顶，每一次落下都令人胆战心惊。

舒云归一把将于帅绮推了出去，而克里虫对于帅绮并没有兴趣，它只渴望舒云归的血，舒云归立刻咬住衣领将作战服拉链划开，将沾了血的作战服揉成一团用“坐标改写”扔到了远处，克里虫抬头啸叫一声，迅速改变飞行方向朝那件作战服追赶而去。

于帅绮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那只克里虫飞远了才敢爬起来，而此时舒云归已经把身上最后一件黑色的工装背心也脱下来扔掉了，确认自己身上没有沾染任何血迹，才敢喘着气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刚刚那是什么情况？”

于帅绮胆战心惊问道：“克里虫为什么一直追着你一个人不放？”

蝾螈星地表上冷得很，舒云归光着上身吹着风，因为急速奔跑而导致胸腔剧烈起伏着，他擦了一把额头上的薄汗，道：“我的血能吸引克里虫，刚才衣服上沾了血，它们才会追着不放。”

“你的血还有这种能力？是所有异变体的血都能吸引克里虫吗？”于帅绮脱了外套扔给舒云归，军官的外套里面还有一件长袖衬衣，两个人匀一下也不至于冻死在地表上。

舒云归将他扔过来的外套穿上了，摇头道：“当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的血有这个作用。”

于帅绮“切”了一声：“这又是高级异变体的特殊之处？”

“应该说是倒霉之处吧？我对克里虫来说就是一个移动粮站。”

舒云归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尘，远远看去西山矿场上一片混乱，交战还在继续，不知道李北野能不能在这次克里虫袭击中活下来。

“你刚才是不是有什么话没说完？”

舒云归问道：“马萨到地下实验室了？”

于帅绮灰头土脸地从裤袋中摸出了通讯器，他从小到大就没这么狼狈过，除了小时候跟于帅红打架之外，其他时候他可一直保持着贵公子的形象，如今满头满脸都是灰，那堪比男明星的脸颊上也贯着一道擦伤，他擦了擦通讯器屏幕，将上面的坐标地点伸给舒云归看。

“看坐标移动方位的空间类异变能力我没有，你知道这地方在哪吗？”

“是一个马萨非常信任的将领名下的矿场，储量不大，现在算起来应该早就采空了，但一直没有申请报废矿道，估计就是为了借着采矿的名义在矿洞底下搞实验。”

于帅绮这才发现，原来无论是李北野还是马萨，他们的所作所为早都有迹可循，只是谁也没有往那个方向去想而已。

“那你来指路，我们现在过去。”

“你不是没办法看坐标改变方位吗？咱们怎么过去？”于帅绮茫然道。

“人一旦过分依靠异变能力就会思维僵化。”舒云归十分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难道我们就不能找个交通工具过去吗？”

于帅绮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这里哪有交通工具？难不成你要去抢李北野的那辆餐车？”

舒云归的本意是想带他“坐标改写”到幸存者机甲的那边去，然后开着机甲去马萨的那个地下实验室，幸存者机甲飞行速度很快，这样做并不会耽误时间，但当他抓住于帅绮准备传送两人的时候，由于身体内异变能量的储量太低，心脏猛地一痛，随后耳畔响起一阵尖锐的噪音，像高音喇叭的啸叫声一样直贯大脑。

他脚下顿时一软，如果不是于帅绮及时拉住了他，可能他就要脸朝下摔到尖锐的岩石上去，他并没有晕过去，甚至能看见于帅绮在叫喊自己的名字，但耳边除了那种尖锐的声音以外却什么都听不见了，脑袋里像被人用尖锥不断戳刺翻搅，剧烈的疼痛令他瞬间汗如雨下。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按道理来说舒云归现在已经是四阶异变体了，克里虫的啸叫声并不会对他产生这么大的影响，他怀疑是异变能量过低的原因导致的，于是咬紧牙关想要将这一波痛苦硬抗过去，但耳膜中的那种啸叫声持续一段时间之后，似乎又变了一种声音。

那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如空旷的山谷中刮过的风声中夹杂着一丝女子的歌唱声一样，只有极用心去听，才能从噪音中听见有个女人在说话的声音。

她说——

“救我！救救我！”

舒云归脸上的血色登时褪得一干二净，这个声音和他当初还是军校准毕业生时，在巨狮一号虫洞外遭遇克里虫攻击时听见的声音一模一样！

他一直以为这是克里虫女王通过林爱的身体发出的声音，通过某种特殊的波频被言灵类异变体舒云归所接收，后来打败修道院救出林爱之后，这种声音就再也没出现过了，所以舒云归从来没怀疑过自己的判断，直到现在再次听见了这令人汗毛直竖的求救声。

难道……求救者并不是克里虫女王，而是身在蝾螈星某个未知角落中的另一个生命体？！

舒云归喉头狠狠滑动了一下，当初第一批现身霍普星域的克里虫就是来自蝾螈星，它们带来的也许正是蝾螈星上某个生命体的呼救声。

可是……会是什么东西在求救呢？克里虫本身并没有多么高的智商，舒云归可以从它们身上感受到饥饿、愤怒之类的情绪，但它们是不会说话的，更无法通过言灵类能力与舒云归沟通。

求救声大概响了三四遍，随后慢慢消散，在一阵令人头痛欲裂的啸叫声之后，舒云归耳边终于恢复平静，于帅绮焦急的声音也终于传入耳中。

“舒云归！舒云归！”

如果舒云归再不搭理自己，于帅绮就准备挽起袖子扇他巴掌了，这人突然跟被人抽了魂一样僵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的表情看起来十分惊恐，但无论于帅绮怎么呼喊拍打他都没有任何反应，这种情况用迷信的角度来解释就是丢了魂，要扇几巴掌才能醒。

“我……没事。”

舒云归的瞳孔一点点聚焦，随后用力阖眼重重喘了一口气，才让如坠冰窖的四肢终于恢复了知觉。

“你真的没事？”于帅绮完全不信：“你刚才那表情好像活见了鬼一样。”

舒云归抬手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轻声道：“也许是真见了鬼也不一定。”

于帅绮没有听清这句话，他还想问舒云归要不要休息一会再走，没想到舒云归下一秒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抓住于帅绮的胳膊催动“坐标改写”，带着他出现在了藏匿幸存者号机甲的那个岩壁间隙前。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