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五章 教育影片

对李北野的审讯结束得比想象中早，因为当李北野得知自己无法用蓝晶矿交换免罪权之后就不愿意再说话了，而程思空压根不关心他把蓝晶矿藏在哪里了，谴了iafa所有人去找血样，而李北野又打死不说自己究竟有没有备份血样，这态度致使程思空怒火中烧，要不是舒云归拦着，审讯室估计都保不住。

好不容易将程思空劝了出来，舒云归赶紧让人将李北野押了回去，李北野手中明显是没有底牌了，但这个人天生坏种，到这地步了也不愿意让别人好过。

舒云归怀疑李北野根本就没有备份血样，李北野文化不高，估计压根就不知道血样还能备份，但他跟哑巴了似的闭口不言，程思空在这件事上又是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无论血样究竟有没有备份，他都一定要将蝾螈星整个搜查一遍消除隐患才安心。

离开审讯室的时候时间尚早，舒云归便拖着程思空一起去了安置点巡查，身份核验工作有条不紊地展开，大家知道这是要带自己回家，对新政府的严格核查行为表示支持，安置点旁边整齐停着几十辆战地医疗车，每辆车可以同时容纳十人进行取血验证，现场排着长队，但在地面部队的管理下秩序还算井然。

赵紫悦带着蝾螈星上的生物研究部门在采血现场帮忙，战地医疗车上的器械都是全自动化的，但蝾螈星上科技落后，二十多年来人们已经习惯了手动采血，大家都不会使用这种自动化无创采血机，战地医疗团的成员们就得守在车边一个个教，以免这些人把车上的机器给弄坏了。

“直接把手指放到采血区域就行了，对，不会见血也没有任何痛感，您的血液信息已经入库开始比对了，感谢配合，请从车尾出口处下车并领取登记回执。”

从今天早上起，这样的话就一直在采血现场回荡着，几乎每来一个人就要重复一遍，那些文化比较高、曾经在霍普星域的大城市中生活过的人对这些先进的设备还有些印象，但来自贫民窟的底层人员和在蝾螈星出生的人就真的没见过这些高科技了，他们对无创采血非常好奇，甚至不理解为什么靠一滴血和几秒钟的时间就能查出一个人的生平履历。

“我都没有去过霍普星域，你们咋能知道我做过什么、是什么身份呢？”

甘庆森摸着自己的指尖，采血过程真的一点痛感都没有，他试图在自己皮肤上寻找针眼，但眼睛都瞅成斗鸡眼了也没看见针眼在哪，这可比他小时候在地下基地医务室打针的时候好多了，至少不会被针头吓得嗷嗷大哭。

“出生在蝾螈星的这批人虽然人没有回去过，但依然是有身份注册信息的，你们一出生这些基因数据就会被传回霍普星域登记，如果不登记的话，你们可就是黑户了，还怎么在地下基地中进出工作，又怎么领取生活物资呢？”

坐在车尾处发放登记回执的女护士指着显示仪右下角道：“在这里签字，然后扫描指纹和虹膜信息并确认。”

甘庆森乖乖照做了，他一边弓着腰趴在桌板上签字，一边嘟囔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大数据时代吗？果然人一点**都没有，这数据库中是不是还能查到我小时候屁股缝过针的事啊。”

女护士掩着嘴笑，打趣道：“按道理来说这种医疗记录确实是查得到的，要不我给你查查看？”

这个级别的军医是没有权限查阅公民个人信息的，女护士不过是看甘庆森年纪小，故意逗他玩罢了，不出所料甘庆森一听说真的可以查得到，立刻脸红到了耳朵根，连忙摇手道：“别别别，怪糗的，这要传出去了我以后怎么找女朋友啊！”

他捂着脸一溜烟跑了，护士在后面边笑边喊：“哎！回执单没拿呢！”

登舰的时候是要查验采血回执单的，回执单中有微型芯片，里面记录着采血者的身份信息与指纹虹膜数据，当持有回执单的人与芯片中记载的所有数据全部对上号的时候才能登舰，这看似只是一张薄薄的纸，实际上却是回家的船票，一旦弄丢了，又得现场再次查验才行。

没有“船票”就回不了霍普星域，甘庆森只能掉头回去拿，没想到回执单却被一只大手截胡了，程思空从护士手中接过了那张“船票”，举在面前端详道：“蝾螈星上出生的移民二代啊。”

“嗯哼，蝾螈星上像他这样的孩子不少。”舒云归道：“我原本以为这里的条件如此艰苦，应该不会有多少新生儿。”

“生物繁衍是本能**，与环境没有太大的关系，零三号飞船刚降落在霍普星域的时候也没见少生啊，蝾螈星上只是条件艰苦，又不是没有适龄男女，有移民二代是很正常的事。”

程思空将回执单递给了甘庆森，嘱咐道：“收好，你的身份信息尚未在新政府的公民登记系统中激活，这些数据是昨晚让我们信息技术部门的人加班加点从前政府的系统中单独导入的，这是你唯一的身份证明，不仅登舰的时候要用，在公民信息激活之前，你无论走到哪里、做任何事都要用到它。”

甘庆森赶忙将回执单捧金钞一般捧了回来，连折都不敢折，只敢将其卷成一个细卷，贴身收在口袋中，生怕弄丢了，自己就要被扔在蝾螈星了。

“你父母呢？找到他们了吗？”舒云归问道。

“找到了找到了，他们在矿上呢，今天早上被新政府的部队带回来了，听说能回霍普星域了，他们高兴得很呢，还说等回去了要请你们来我家吃饭呢！”

“好啊，到时候我肯定不客气，你可别嫌我吃得多。”

这边正打趣呢，不远处的战地医疗车上突然传来争吵声，声音很大，附近巡逻的地面部队立刻端着枪围了过去，围观的人群迅速聚拢，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人群中骤然传来一声枪响，然后尖叫声随之响起，现场登时骚乱了起来。

舒云归和程思空立刻赶了过去，拨开人群挤进去一看，地上躺着一个男人，看姿势应该是中枪之后从医疗车上摔下来的，殷红的血迹从他身下慢慢扩散开，顺着地表纹路朝四面八方涌去。

赵紫悦手足无措地站在医疗车上，她脸上还溅着几滴血，必然是开枪的时候这个男人距离她非常近。

舒云归一步跨上了医疗车，急声问道：“出什么事了？受伤没？”

赵紫悦摇着头，但神情惊恐，显然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程思空蹲下身按了按那男人的颈动脉，人已经死了，开枪的是一名联合政府的地面部队士兵，此时已经收了枪站在一旁，程思空看了他一眼，那年轻的士兵立刻大声道：“报告副总长，发现恶变体袭击事件，已按照《特殊人类管理条例》进行二次警告无效后予以击毙！”

周围的平民们对人类特殊变化并不了解，他们只看到了新政府的士兵开枪杀人，却不知道为什么杀人，一时间周围议论纷纷，有人直言道：“新政府旧政府，其实都是吃人的政府罢了。”

程思空撑开那具尸体的眼皮一看，果然双目猩红、眼球鼓胀，的确符合恶变体的特征，看赵紫悦那惊恐的样子，肯定是这人在采血的时候发生了恶变，袭击赵紫悦的时候被赶来的士兵击毙，才导致了现在的情形。

“路医生呢？让他过来看看，恶变体的尸体要单独带回去交给生物研究中心处理。”

程思空站起身擦着手，听旁边的战地医疗团成员回答道：“今天查出好多恶变概率很高的人，都单独带走了，路医生在那边处理呢，需要把他叫回来吗？”

人类恶变这种现象是没有办法处理的，恶变就像一种不可逆转的化学反应，一旦恶变开始，人类的理智与身体结构都会随之发生变化，这个过程无法停止，至于恶变体究竟会恶变到什么程度，生物部门研究到现在，也只能依据计算机模型给一个大概的推论，至今无法确定恶变体究竟发展到一级恶变就停止，还是会一路发展到虫化为止。

这个死亡的恶变体恶变进程不深，躯体甚至没有发生明显的变化，原本是不在击毙范围内的，但它出现了攻击行为，并对士兵的两次警告两次不予以回答，被击毙也是正常处理方法。

“不用了，对比这个已经死亡了的恶变体，还是那些有高恶变风险的人更危险，让他留在那边吧，你们医疗团来两个人处理一下这具尸体。”

尸体很快就被抬走了，跟那人交好的几个同事心有余悸地站在一边，当程思空的眼神看过去的时候，他们立刻侧过脸去，不知道刚才凑在一起在说些什么。

其实不用细想，也知道他们一定在斥责新政府草菅人命，不过不知者无罪，这些人不知道异变体的杀伤力有多大，自然还在为自己同事的惨死而心怀不满。

“我……我刚才就是让他把手伸进这机器里面，然后机器就响了起来，护士小姑娘说机器发出提醒的人就是基因有问题的，要上报带走，我就想下车去找人，谁知道那人突然就扑上来从背后掐住了我的脖子，我怎么喊他都不松手，旁边的人过来帮忙也拉不开他，后来就听到了枪声。”

赵紫悦在舒云归怀中脸色惨白道：“我知道那是人类恶变的现象，我这几年也接触过一些恶变体，但那些人初期症状不明显，不像这个……刚一恶变就完全失去了理智。”

“这是人虫基因融合的时候发生了节点突变的原因，这种恶变体一般都可以发展到虫化的地步，算是恶变体中非常棘手的那一类，幸好我们的士兵处置及时，要是再晚一点，它就要发动大面积袭击了，甚至还会诱导其他携带虫族基因的人发生恶变。”

程思空点头对那名士兵道：“做得非常好，行动果断，流程合理，你的军号我记下了，等回霍普星域之后给你嘉奖。”

年轻的士兵抬眼看着程思空，眼神中闪动着激动的光芒，虽然他努力克制自己，但唇角还是止不住地上扬。

这可是联盟双盾啊，新一代的年轻士兵们都是看着他的作战视频成长起来的，能得到星域英雄的一句夸奖，是多少年轻士兵梦寐以求的事。

“谢谢长官夸奖！”

程思空轻易不夸奖任何人，旁人不被他毒舌呛死就已经算命好的了，能得到他的夸奖简直比中了头奖还让人激动，士兵肩背绷得笔直，力图将自己最好的形象展现在副总长面前。

“去工作吧。”

士兵立刻双脚一碰，给程思空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动作僵硬地踢着正步离开了，显然还没有从得到副总长夸奖的惊喜中回过神来。

“阿姨没事吧？”

舒云归正在给赵紫悦释放精神类异变能力“宁静”，因为周围议论声太大了，他干脆扩大了能力施展范围，车下那些人慢慢就不做声了，没一会人群就散开了。

“没有外伤，就是受了些惊吓，现在已经好多了。”

“蝾螈星上的人没有进行基因筛查，有些高恶变风险的人混在正常人群中太危险了，现在没有进行基因检测的条件，我打算让生物研究部门做好准备，等战舰一回航，直接在空港就地进行检测，高风险的人直接带去隔离。”程思空道。

舒云归点了点头，人类目前还没有处理恶变体的好方法，除了将它们单独看管起来，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还有蝾螈星上这些人，他们对人类特殊变化不了解，难免对我们士兵的行为有所诟病，日后回到霍普星域估计也对我们的管理条例不甚认可，抵制人虫基因融合试验不是少数人的任务，这应该是全体人类的共识，我不想等回去之后还有人跳出来质问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抓走恶变体。”

舒云归“嗯”了一声，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程思空挑眉道：“我要给他们放一场思想教育纪录片，让这些人明白人虫基因融合试验的起源、发展与造成的惨烈后果，为了防止以后有人重蹈修道院的覆辙，光是口头教育是不够的，我们必须让他们明白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他们才能有所忌惮，并同时监督其他人不做这种事。”

“我很同意你的说法。”舒云归道：“可是思想教育纪录片是什么东西？我记得我离开霍普星域的时候还没听说过这东西呢。”

程思空轻笑道：“多活了一年半的时间，总要做点什么吧，这个纪录片中有所有关于人虫基因融合试验的真实记录，原本是在地下学校中放给孩子们看的，但现在我觉得很有必要让全体民众好好看一看这片子，人类的本性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可不能再让人偷摸进行这种试验了。”

想不到程思空在修理曙光号的时候还有空去做这种事，舒云归也不知道那部思想教育纪录片中到底有些什么内容，反正连地下基地的小孩子们都能看，想必也没什么问题，于是欣然同意了他的提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组织他们观看？要提前布置一下吗？”

“什么时候？”程思空挑眉道：“当然是从现在开始，随时、不间断、循环的放，放到他们对所有内容倒背如流、放到他们提起人虫试验就想起画面里的内容、放到他们就算失忆了也记得人虫基因融合试验的恶果！”

舒云归惊愕地张了张嘴，这哪里是思想教育啊？分明是洗脑啊！

但他不敢说，说了一定会被程思空用一万种理由怼回来，他只能配合地点点头，同时心中为那些即将遭受精神轰炸的人们默哀三秒。

在程思空的吩咐下，一道虚拟投影从矿动力母舰上倾泻而下，这样大的天空巨幕即使隔着上百公里也能身临其境，十几艘战斗舰在天空中组成环形，外放扩音系统组成了立体音响，一道户外影院很快就被搭建完成。

影片刚开始是一些iafa关于修道院进行人虫基因融合试验的调查，不明所以的人们还以为这是新政府在给他们放电影看，但越看越觉得奇怪、越看越觉得难受，他们在那些文件、录音及摄像内容中看到了许多现实中存在的人名和地名，许多大事件都能与他们自身的经历相吻合。

原本轻松热闹的环境逐渐没了声响，所有人都抬头看着影片上的内容，他们看到了那些iafa的卧底冒死从修道院中传回来的录像，那些肢体变形的诡异人体、被单独切下来的克里虫肢体，以及关在观察间内等待被出售到闻风游戏中的恶变体们，无一不深深震撼了他们的内心。

随着影片的播放，时间来到了曙光号回航之后，当虫潮来袭，舒云归在星流航备站拼死抵御虫族入侵的录像出现在投影中的时候，现场响起了一阵惊呼，而后化为经久不息的掌声。

所有人都被舒云归的英勇折服，唯有他自己浑身僵硬，因为他发现父母看见这一幕的时候明显瞪大了眼睛，赵紫悦连眼睛都不敢眨，她紧握着自己的双手，虽然儿子就在自己身边，但她依然为录像中的舒云归提心吊胆，当情况极度危险的时候，她甚至不敢看画面，只能捂着眼睛靠在舒宁秋肩头，身体颤动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哭了。

舒云归站在他们身后，无声地叹了口气，他原本是打算一辈子都不跟父母提起那些惊险的战斗的，没想到程思空直接把录像掏出来了，这下好了，母亲大概要吓得半年睡不好觉了。

他白了一眼程思空，用唇语骂道：“你怎么不早说这片子里有我作战的录像？！”

程思空毫无歉意，道：“你也没问啊。”

“我这段录像是当时情况紧急，为了揭露灯塔政府的所作所为才拍摄的，你就把这玩意放给地下学校中的孩子们看？”

舒云归气急：“你觉得这形象好看吗？你应该找我录一段形象好、气质佳的新视频！”

“我们这个教育片主打的就是一个真实性，特意拍的都是作秀，有什么说服性？你看看现在这些人看得多专注，当初你这则视频可是喊醒了所有‘沉睡’中的星域民众呢，要不是你做这个先锋，人虫基因融合试验的事没那么容易曝光，这是一段足以载入史册的录像，我打算以后建个纪念馆，主题就叫‘人虫之争’，大厅里就放这片子。”

舒云归脑门上的青筋“突突”直跳，要不是父母在前面，他高低要跟程思空打一架，如果他真的要建什么纪念馆的话，自己一定会让唐越想办法全网删除这段视频的源文件，让程思空望着黑屏跳脚去吧！

“等回了霍普星域我们再算账，你无授权将我的形象用作教育记录片，那我找你要点肖像使用费不过分吧？让我想想，灯塔已经倒了，新政府在莱特星需要一所新的办公大楼，程副总长应该不会小气吧？”

又要从程思空口袋中掏钱，那男人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他默不作声地移开了两步，一副“我跟你不熟”的表情望着大屏幕，完全不搭理舒云归新建办公大楼的要求。

舒云归在心中得意地哼了几声，认识这么久了，两人拿捏起对方来已经轻车熟路，程思空能把他呛得说不出话来，他也能让程思空乖乖闭嘴。

正当他得意自己终于战胜程思空的时候，一辆装甲车停在了他二人身后，段成天从车上下来，先朝舒云归敬了个礼，然后走到程思空身边，低声与他说了些什么，程思空一片空白的神情登时阴沉下来，他抬手指了指舒云归，段成天立刻心领神会，马上走过来，同样压低声音道：

“报告总长，我们在清查血样的时候在一处废弃矿洞中发现大量特殊变化人类，其中九成是尸体，还有一些活着，但已经非常虚弱了。”

“特殊变化人类？”舒云归警觉起来，问道：“不止是恶变体吗？”

段成天点头道：“不止，现在已经发现了将近一百五十具尸体，其中有九具异变体尸体。”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