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九章 工作职责

塔克星比外界多出的一年半时间使得这颗星球得到了飞速的发展，原本年久失修的人工大气层已经全部修复完毕，人工太阳恢复运转之后，天文署调整了人工太阳的照射范围与角度，塔克星获得了更长时间的光照，地面温度达到了人类宜居温度，人类可以在地表长时间生活，一系列的生产建设也由此开始加快速度。

舒云归记得自己去蝾螈星之前，塔克星地表上还有许多裸露的荒地，但现在已经全部变成了施工现场，全自动化辅助造楼机沿着楼体外墙不停上上下下，飞速将所有材料运送到指定楼层，所有的操作全由新的主脑控制系统自行运转调配，工作人员只用坐在显示屏前，监督人工智能的行动就可以了。

从空港前往市中心的路上，舒云归发现这套全新的智能主脑系统的运用面相当广泛，大到军事控制系统，小到道路信号灯运行，整个塔克星的方方面面似乎都运用上了这套新系统。

“这也是唐越他们依据蝴蝶星云的科技资料研发出来的？”舒云归望着车窗外，问道。

“没错，这是信息技术部门专门研制出来替代缪斯主脑的新系统，这个系统完全规避了人类意识对系统运行的影响，主脑将彻底抛弃人类情感，一切运作将以标准化数据为主，从源头避免了人工智能学习人类情感，产生人类意识的可能。”

程思空正在操纵显示仪处理政务，闻声抬头也朝车窗外看了一眼，道：“信息技术部门新成立了一个监管小组，专门监管全霍普星域的人工智能设备，人类社会发展到了这个程度，是不可能完全摒弃人工智能的，与其成天担惊受怕，不如建立一套完整的监管措施，不让人工智能有半点获取自我意识的可能性。”

虽然这句话从程思空嘴里说出来感觉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想要系统性地监管全星域的人工智能设备自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当初灯塔在全星域推行缪斯主脑系统也花费了大量的时间与金钱，光是对全星域的旧系统进行升级改造就不是一个小工程。

“这套新的主脑系统在塔克星试运行三年之后将会在全星域铺开，到时候一个信息技术部门肯定是监管不过来的，我打算成立一个专门的机构来执行监管职责，你觉得怎么样？”

难得程思空与舒云归打商量，舒云归收回视线，转头看向他，问道：“像IAFA那样隶属联合政府的机构吗？”

程思空点了点头，道：“这个组织必须选一个可靠的负责人，唐越虽然在信息技术方面的才能很高，但在管理能力上却有所欠缺，直白说他并不是我心中最合适的人选，我希望能找到一个能挑起大梁的人，毕竟如果这个监管机构监守自盗的话，霍普星域必将面临新一轮人工智能危机。”

要寻找一个管理能力优秀、精通尖端计算机科学技术又不会因为自己的能力而监守自盗的人着实很困难，这就好比要寻找一个高阶异变体，同时要求他对政府绝对忠诚，并且不能因为自己的能力而产生任何自私想法，每一个条件单独列举出来似乎都不是很难达到，但全部凑在一起就好像大海捞针，程思空和舒云归目前都没有合适的人选。

一般来说，能力越高的人自然野心越大，而当权力与能力同时达到顶峰的时候，人就很难控制得住自己的野心了，像舒云归和程思空这样身居高位、能力超凡却又对世俗**没什么兴趣的人确实非常罕见，大部分人都会像李北野和马萨那样，手握一点权力，野心却膨胀的移天易日了。

“还有一年多的试运行时间，人选的事不急，慢慢找总能找到合适的，要是实在找不到，也可以尝试培养唐越，他年纪小，管理能力不足是正常情况，我们像他那么大的时候还在学校读书被人管理着呢，他已经算很优秀的了。”舒云归道。

“那是你还在被人管理。”程思空幽幽道：“我十六岁就开始在部队管人了。”

舒云归噎了一下，十六岁绝大部分正常人都还在读高中呢，就算加上这一年半的时间，唐越也才刚刚摸到成年的边缘，管理能力是可以后天培养的，舒云归也不是一开始就能管理这么大的联合政府的，但有些关键能力却是天生的，比如全霍普星域中也找不出比唐越更厉害的信息类异变体了。

“慢慢来吧，先把机构架设起来，再慢慢找人填补，不行的话你前期帮着管理一下，等找到合适人选之后再放手。”

程思空挑挑眉，问道：“怎么不是你帮着管理？你又想往我身上甩担子？”

“能者多劳嘛，哈哈。”舒云归摆摆手道：“我本来就不是很懂计算机，你放心我来带吗？而且咱们联合政府的行政部门要往莱特星搬迁，新建政府大楼什么的不得花时间看着吗？”

程思空视线一冽：“谁说要新建政府大楼了？没钱，别想！”

“这可是你在我爸面前答应过的，你要食言吗？”舒云归啧声道：“没想到程副总长还是个专骗老年人的诈骗犯啊，可怜我老父亲本来可以回来退休颐养天年的，还要为你去研究四代机落地的事情成日操劳……啧啧，人心不古啊……”

程思空额角青筋狠狠跳了两下，在他发怒之前，车队及时停了下来，舒云归一把拉开车门逃了出去，成功避开了程思空的火力输出。

“你跑这么快做什么？”从另一辆车上下来的路亭好奇地回头张望，问道：“又惹程思空了？你胆子真肥，我看见他都得躲二里地。”

整个霍普星域上敢惹程思空的除了程靖也就只有舒云归了，一个是靠的是血脉压制，一个靠的是力量压制，虽然程思空那张嘴是毒了点，但真要打起来，舒云归还是有碾压性胜算的，而且这两人也就是平时斗斗嘴，是不可能真打起来的，如果真到了那一步，联合政府距离散伙也不远了。

车队停在了联合政府在蝾螈星的办公大楼前，虽然在新的主脑系统的加持下，地表建设速度大幅加快，但大部分建筑并没有完工，人们依然生活在地下堡垒中，只是地面上的人明显增多了，政府办公大楼也成了新的旅游景点，当然，民众们聚集在这里也不是因为建筑有多么好看，而是他们听说今天总长回航了。

空港上只允许相关人员进入，其余人想看到正副总长就只能到政府大楼门口蹲守，舒云归也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民众中竟然出现了一大批他和程思空的支持者，一看到他们下车，人群立刻激动起来，不断传来男男女女的呼喊声。

“自从你上次去地下学校做义工的事情曝光之后，你的支持度可是飙升啊，看看，这些人大老远跑过来，就是为了看你一眼的。”路亭羡慕道：“你说我天天去学校上课，怎么就没人喜欢我呢？我长得也不差啊？”

舒云归无奈笑道：“哪有人天天追着政府总长跑的？看来还是星域内的娱乐行业太不景气了，既然现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可以通知文化署那边增加文化活动了，但凡出现几个明星艺人，自然也就没人把政府官员当偶像了。”

“为什么？有人喜欢你、支持你难道不好吗？”路亭问道。

“我不是偶像，不需要人支持我，我更希望民众们是因为联合政府做得好，去支持政府，而不是迷信某一个人，我是如此，程思空也是如此，我们都只是联合政府的一员罢了，我们不需要个人崇拜主义。”

路亭“唔”了一声，他的所有理解能力都在医学领域用完了，离开自己的专业领域，有些问题聪明如他也很难想通，比如虽然舒云归这样解释了，但路亭还是觉得有人喜欢自己是一件感觉非常棒的事。

“对了，随舰队带回来的那些骨灰都通知到家属了吗？”舒云归回头问程思空。

蝾螈星上发现的那些恶变体和异变体的尸体都已经就地焚化了，剩下的骨灰中虽然几乎已经没有DNA残留了，但为了防止有不法分子打骨灰的主意，所以带回来的骨灰也不可以交还亲属，亲属们只能隔着骨灰盒与自己的亲人远远见一面，然后这些骨灰就要全部安放进纪念塔中永久封存了。

“已经通知家属来参加告别仪式了，不光是那些恶变体和异变体的家属，还有些在蝾螈星自然死亡无法带回的人的家属也都通知到了。”

舒云归点了点头，这三年来，霍普星域民众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人口大量锐减，无数人的生命永远停留在了那三年，如今总算迎来了一段平稳的日子，舒云归提议要为所有的逝世者建立一座悼念碑，而碑体中就将用来存放那些逝世者的骨灰。

其他人对这个提议没有任何意见，霍普星域的民众们是时候与前尘过往做个告别了，逝者已逝，活下来的人还要继续他们的生活，一味沉缅在过去的悲伤中只会让人失去对未来的信心，为了让所有民众能够放下过去迎接新生活，一场面向全体民众的悼念仪式是非常有必要的。

为了这场悼念仪式，联合政府已经开始加急准备了，悼念塔也在建造中，而且这座塔就建在莱特星行政首都的市中心，用来取代荆棘女神供能塔，成为行政首都的新地标，目的就是为了警醒以后的政府官员们永远谨记这场天灾**，在执政时更加恪尽职守，不让悲剧再次发生。

对于这笔费用的支出，程思空倒是非常干脆就掏了钱，莱特星的基础建设在荆棘女神供能塔爆炸事件中受损严重，要重建城市需要大量的资金，这还不算重修查文星空港和重建西河军事基地的钱，总的来说就是现在四处都要用钱，政府财政预算紧张，但程思空还是优先通过了悼念塔的建设预算。

即使有西塔蒙斯家族的雄厚资金兜底，但毕竟战后百废待兴，霍普星域的商业生产也没有恢复，西塔蒙斯家族的生意几乎处于停摆状态，如果一直这么只出不入的话，就算十个西塔蒙斯家族的资金也会被耗光。

不过好在危机解除，民众们也回到了地面上生活，战后重建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至少需要做好几十年的长期计划，不过舒云归对此有信心，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商业活动，有商业活动就会促进生产建设，经济的恢复也急不得，联合政府后期的工作重心肯定要转移到发展民生基建和大面积推行基因消融剂上面来。

联合政府一切运转如常，即使正副总长都在外执行任务，政府也没有因为谁的缺席而停摆，这正是舒云归想要的模式，他一向不推行个人英雄主义，宇宙并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存在或消亡改变它运行的规律，一个优秀的政府也是如此，哪怕高层领导者全都不在了，这个政府也要承担起维持社会运行的责任。

“这些年去了那么多星球，看来看去，还是待在自己熟悉的地方最好。”

舒云归深深呼出一口气，他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中，虽然塔克星比外界多度过了一年半时间，但他的办公室也打扫地干干净净，只是人还没来得及伸个懒腰，首席秘书就抱着成堆的文件走了进来。

“欢迎平安归家。”

首席秘书脸上挂着和程思空一样的标准假笑，将怀里的文件夹堆到了舒云归办公桌上，同时打开钢笔扣好笔帽，恭敬地将钢笔递到舒云归面前，缓声道：“您不在的日子中，累积积压文件一万六千八百一十六份，我按轻重缓急为您分好了类，这是最紧急的一批，共计四百七十份，请您务必今日处理完。”

舒云归从山一样的文件夹中冒出头来，惊恐道：“为什么会堆积这么多？不能拿给程思空处理吗？！”

他一边说着，外面还一边有人往办公室内搬文件夹，首席秘书用带着白手套的手指推了推眼镜，平静道：“程副总长说不急的东西就都留着等总长回来再处理。”

“既然不紧急为什么要今天全部批完啊？”舒云归望着面前的文件夹摇头道：“我等会还有晚宴要参加！”

“哦，当时交给程副总长的时候确实是不着急的，但拖到现在就变成紧急文件了，晚宴的事不用担心，我已经为您预留了半个小时吃饭的时间，现在距离这些文件的最后截止时间还有十三个小时，您抓紧一下是可以处理完的。”

“胡说，半个小时我都到不了宴会现场！”舒云归表示抗议：“我才刚回来，我要休假！把文件分一半给程思空处理！”

首席秘书丝毫不慌，道：“您可以用‘坐标改写’前往宴会现场，这样可以节省开车来回的一个半小时时间，另外程副总长刚刚在您之前提交了休假申请，按照新出台的联合政府行政管理条例规定，正副总长不可同时休假，所以您的休假时间只能往后排。”

“什么行政管理条例？！什么时候出台的我怎么不知道？！”舒云归抢过秘书手中的显示仪一看，就在刚刚，就在程思空与舒云归分开各自前往办公室的时候，那混蛋竟然提交了休假申请！距离现在才过去三分钟！

“这是程副总长一年前让司法署拟定出台的文件，现在政府的管理全面依据这个文件执行，虽然您是总长，但也得受管理条例的约束，所以……”

秘书将钢笔往舒云归面前伸了伸，道：“还请总长以工作为重，您的休假我会为您安排的，但因为程副总长比您多工作一年半，所以他的年假会稍微长一些，您可能要排到年底。”

舒云归的神情一片空白，甚至想把刚才说哪里都没有家乡好的话收回去，他想去第九星打兽人、想去蝴蝶星域跟机器人枪战，也想去古地球去月球地基去蝾螈星，反正不想被困在这里签文件。

他的眼睛望向办公室大门外，秘书早就察觉了他想逃跑的想法，示意门外的哨兵关紧了大门，同时道：“现在距离晚宴还有八个小时时间，中午也为您空出了半个小时用餐时间，工作强度不算大，请开始工作吧，不然您可能要加夜班了。”

舒云归哀嚎一声，秘书不由分说将钢笔塞到了他手中，同时翻开了第一本文件夹，道：“莱特星市政报告市区危楼数量超过一千三百栋，已全面进行过危楼检测，确定不符合人类居住标准，现申请拆除重建，申请截止日期为今晚十二点前。”

“危楼重建？这不该程思空管吗？”舒云归蹙眉道：“推倒要花钱吧？清理建筑垃圾要花钱吧？重建也要花钱吧？但凡是要花钱的事你觉得我能做得了主吗？程思空那边不批预算，就算我批了也没用啊。”

“莱特星市政局说这个不用总长操心，只要总长批复没问题，他们会拿着文件去找程副总长要钱的。”

舒云归撇了撇嘴：“谁这么有自信啊，真当自己能从程思空口袋里掏出钱来？”

“危楼垮塌可能会造成平民伤亡，也会影响其他建筑的安全，如果一栋危楼砸毁了另一栋正常的大楼可能会造成更大的损失，也许程副总长会考虑到这个因素。”

秘书提醒道：“您没有时间在一份文件上浪费太多时间，这些文件都是已经通过政府审议部门众审通过了的，如果您同意的话就请签字，不同意的话就直接驳回。”

舒云归大手一挥签了名，他倒要看看这些人如何从程思空口袋里掏钱，如果那些人能成功，那新建政府大楼的钱他也一定能要得到。

塔克星这座政府大楼是在原驻军基地的基础上改建的，外观虽然是新的，但主体结构已经老化，而且莱特星才是行政首都，联合政府是肯定要搬迁的，没有政府办公大楼实在说不过去，舒云归琢磨着还是得找程思空把这笔费用压榨出来。

秘书迅速收好文件，接着打开了第二本文件夹递过去，其实星域内早就施行了无纸化办公，但因为联合政府刚刚起步，很多文件都必须要有纸质版原始文件留存，所以舒云归不能智能化办公，只能一张纸一张纸地不停签名。

“生物研究中心申请在莱特星建立大型实验室，同时申请第一批基因消融剂的包装材料共计一千万份，由于消融剂储存条件苛刻，同时需要申请一整条生产线路，根据预估，需要在各个行政星修建制药工厂和储存仓库，费用已经算在下面了，请批示。”

“基因消融剂是重中之重，第一批确定只生产一千万份吗？”舒云归问道。

“这只是前期准备，基因消融剂还未通过临床试验，距离大面积推行注射还有一段时间，生物研究中心希望利用做临床试验的这段时间提前做好配套准备，以免后期浪费时间。”

有了林爱主动接受基因消融剂注射，相信这第一批药剂很快能通过临床试验，利用现在这段时间提前准备好制药工厂、包材和物流线路，确实能为以后基因消融剂上市节省时间。

“没问题，包装材料可以先按一千万份生产，但制药工厂和储存仓库的规模要一次性到位，如果验证基因消融剂有效的话，民众一定会大批涌到医院接受注射，到时候如果生产和运输跟不上的话就不好了。”

“是，那我让生物研究部门再核算一次资金，然后直接交付生产部门了。”

秘书将文件夹的上方标红，单独放到了一边，舒云归看着他的手伸向第三份文件夹，登时仰倒在椅背上，面如死灰道：“我在蝾螈星上被人捅了个对穿都没现在这么绝望过。”

“我很理解您的心情，并为您的英勇战绩向您致敬。”

秘书温声说着话，手中动作却无比强硬，直接将文件夹塞进了舒云归手中，道：“距离午餐时间还有三个小时，您到现在才批复两份文件，如果在午饭前您不能完成额定的工作量的话，我就要考虑缩短、甚至取消您的用餐时间了。”

“你在威胁我……”舒云归绝望道：“你这是以下犯上，我才是总长……”

“是，您的确是总长。”秘书站在他身边，一动不动道：“可总长也得为人民服务，这不是您自己的工作格言吗？请加油，我会陪同您完成这些工作的。”

舒云归眼前一黑，甚至开始琢磨自己是不是也该功成身退，挂个闲职带父母去星际旅行算了。

然而现实给了他沉重的一击，不签完这些文件，他连办公室大门都走不出去，更何谈星际旅行。

舒云归长叹了一口气，垮着一张脸开始无休无止的工作。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