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中 凡人的智慧（第五十九节）

“有必要弄得这么麻烦？”

站在木堡天守阁顶层窗口，爱洛根丝端着咖啡杯看着窗外回程的马队。

从山城脚下的莎布神庙往上看时，下山的马帮像是蜿蜒的巨蟒。而站在天守下望，回程的车队则更像是隐匿于窄巷房檐下，藏头露尾的蚁群。

密密麻麻的一辆辆马车牛车不断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将从蔡丕秀手中拉过来的货物送往下城区每一个角落。

这是唯有马帮能办到的事情，任何大型运输车辆都不可能通行在田地与工厂外的蜗居狭缝中。

“有备无患，”甄澄长长叹了口气：“哎，我也不想啊。但是根据手中的情报推导，下城区这块肥肉并不像盖莎她们以为的那么无人问津。

上城区想要把触手伸下来的贵族大有人在，虽然这样的家伙品阶地位应该都不会太高。

但是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我们根本就没有和他们达成共识而不被过河拆桥的保障。

换句话说，按我的判断，无论我们是骗走还是弄死现在的下议院议长，那个什么康斯赖缪伯爵，都会立即有两三个陌生的家伙以各自不同的名义顶上来。

如果不彻底解决贵族的问题，我们根本就不可能安全进入任何一座遗迹。

这些低级贵族就像是嗅到了新鲜血肉的鲨群，只要有机会就连自己的尾巴都愿意吃下去。

想要从它们口中把已经暴露出来的血肉拿走，唯一的办法就只有……

我们自己先吃下去。”

“大概明白了。应该说，幸亏有你……”A姐长长叹了口气，将杯中之物蒸腾的热气吹出窗口：“这种牵扯众多的麻烦事情，我最是讨厌了。

当初在桑海之心的时候，总有教官要求我们模拟出为客户提供解决复杂政治问题的策划方案。

当时我一般就写两个字交卷——杀光。倒是莫迪斯蒂，她总是能拿到最高评价。”

甄澄丢下手中的文件，发出一阵舒爽而不失贵族礼仪的大笑。A姐微微侧头，勾起嘴角，凶残的血瞳中满是温柔：

“她总是能像妹妹一样做出让人叹为观止的谋划，甚至很多时候拿不到高分，因为教官认为那些计划太过天马行空，容错率过低。

但我清楚，莫迪斯蒂的计划都是可行的，因为我可以做到。她一直是在以我为模板进行设计安排的。

如果桑海之心不要那么拘泥于规矩，破例把我们两个全都留下，或许到世界末日时，已经是足以和三大家族叫板的恐怖势力了。

不过到了现在，至少这件事上，我是不怪桑海之心的。这些家伙只是过于迂腐而愚蠢罢了。真正可恨的还是忒提斯，安毕斯，斯卡瑞……使徒。

最后等我成为正式成员，实际开始出任务，就发现现实和教官给出的成绩完全不同，明明‘杀光’的策略那么好用。

用最简单有效，保证成功率的手段解决全部问题，我才应该是得分最高的那个啊。

结果啊……到现在和妹妹一起行动，我才明白那些谋划的意义。

很多时候策略并不是弱者为了从强者手中分走利益的工具，而是身在其位，想要成事的必要手段。

我以前可以杀杀杀解决一切问题，不过是因为真正需要面对问题的人，不是我罢了。”

她的手中是一杯刚刚从种植园采摘下来的手磨黑咖啡。在喝了两天速溶咖啡以至于忍无可忍到有所表示后，盖莎女士神色差异地换成眼下这种。

在地球故乡，流水线的批量生产意味着效率，意味着廉价。但这里上下城区的人口比例以及消费资源分配，意味着工序越少，越原始的手工品，才是越廉价。

理所当然地，盖莎女士在得知A姐对咖啡的需要后，首先选择了她自己都只尝过一次，专供贵族的速溶咖啡。

梵拜厄王都并不通商，整个经济体系十分奇葩。在这里决定商品种类与产量的并非市场和购买需求，而是贵族们的口味。

而决定这一现象的原因也显而易见。下城区的民众不算人，不存在意见；上城区的民众意见不予考虑；唯有位阶越高的贵族，想要获取的东西才越显得重要。

作为至尊VIP，梵拜厄皇室如果想要什么本土没有生产的东西，可以随时呼叫能量源经济共同体的小型商队带货过来。

那地方也是个奇葩，统一宇宙十三神国中，唯一没有【大破】境界强者撑腰，仅由八位【分立】高阶大股东把持，却能与另外十二神国并立的国度。

理论上能量源经济共同体的货可要比【万能商店】蔡丕秀齐全得多，每当梵拜厄皇室召唤商队，便会在上城区广场形成一个为期数日的集市，宛若过节。

当然，这和下城区的贫民没半毛钱关系。而且类似的集市极少出现，短则数年，长则上百年。

虽然主要的财富控制在贵族手中，但上城区的普通民众大多也过着相当于底层宇宙贵族一样奢华自在的生活，手中不是没有闲钱。

但梵拜厄不通商，这就导致了大规模工业化受到了巨大的限制。稍微投入多一点，便是血本无归。

相较之下，下城区的人工成本几近于无。社稷帮与劳工帮的帮众们几乎不拿工资，比奴隶唯一更好的一点便是他们有自由选择工作，以及生命不受侵害的权力。

但不工作就没有饭吃，正当防卫也得靠你自己的本事，所以这权力基本就是个笑话。

所以在梵拜厄，有志于经营商业，制造业的人便会事先从大贵族手中拿取订单，根据这一部分高端市场的风向变动选择生产项目。

其中绝大多数以手工作坊的形式完成以控制成本，唯有那些稳定的刚需项目才会建立小规模的工厂稳定生产。

更有趣的是，梵拜厄王庭的贵族们是一群充满激情和创造力的家伙。喜新厌旧捉摸不透那都是常态。

可以说除了大量的人类鲜血外，那些想要经商盈利的人们很快就会发现，他们根本无法猜透贵族们的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