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下 凡人的智慧（第一百二十五节）

面对眼前来人，除了外表上的完美无瑕，爱洛根丝同时感应到了那种若即若离的神秘威压。

她只在曲芸一人身上尝到过类似的感受，正是这种引而不发的笑里刀让她先前在考古系教室中挑衅时最终选择收手。

这是顶尖杀手的天赋直觉。是一种，无论她发挥到怎样的极致，现阶段也不可能挑战的强大的从容。若是有人假扮，那对方至少也得是神主级别的实力。

正是这样的发现让她选择放低了武器。

身后的曲芸并未回答，反而莞尔浅笑唱起了歌：“do，sol la di-”

靠在墙角的甄澄为之一怔。

毕竟加入血烛堡时日尚短，哪怕在导师安排下专门选修了梅迪亚娜女士的“实战奥法鉴别与反制”课程，她也并未能一耳分辨出这道魔法。

值得一提的是，不知是为了照顾自己还是别有深意，至今为止这门课程一直都在以曲芸早年最擅长的魔法与战例举例分析。

不过自己的言灵之力与曲芸开创的施法方式同根同源，这种隐隐有些熟悉感的奥法元素的运转模式让甄澄产生了一丝不妙的预感。

事实上这种通过音高咏唱的施法方式并非曲芸自创，而是来自于龙族遗泽。如果从血统上考虑，甄澄恐怕还要比她在这条道路上更具天赋。

但以纯种人神的出身，曲芸却以一己之力把这为龙族而生的施法方式推上了无法超越的巅峰。

比之绝大多数奥术法师的普通咒文施法，龙文音节的显著特点是：快速，困难，威力强大。

除了魔法本身惹人生疑之外，甄澄还注意到其他不妙的细节。

现实中的曲芸从未曾对她们露出过这种饱含深意的笑容，她的面容让甄澄感觉自己就像案板上无力翻身的死鱼。

同时，在印象中，她从未见过曲芸双脚着地走路的样子。那家伙似乎永远都只喜欢在天上飘。

念头纷杂，甄澄急于提醒爱洛根丝。但她却虚弱到完全无力解释什么。最后，只憋出气若游丝的一句：

“虚境，虚境，看透一帘幽梦。”

这并非言灵之力，甄澄眼下的灵魂状态显然不足以支撑她使用言灵魔法。理所当然的，眼前的曲芸也没有像那些被时光摧残而毁坏的陷阱一样，展现出真实与梦境的双重形态。

但此话一出，心有灵犀的A姐立即明白她的意图，抬手对着通道前方就是一枪。

砰！

魔光流转，跳弹飞射。一层无形的壁障在被散弹射中的位置接连泛起奥法光晕，继而就像被滴入几滴水珠的湖面一样，涟漪过后没留下任何印记。

龙文音节二环魔法——【封禁】。甄澄终于认出了刚刚曲芸所吟唱的内容。这道魔法没有杀伤力，但是却可以彻底封死诸如眼前石廊这般的小范围出入口。

“mi re，mi- fa”曲芸并没有特意为两女留下喘息的时间。

她的手中出现了一柄一眼看上去就知道品阶极高，远超A姐手铳和附魔匕首的伞状魔杖，一边连续吟唱着，一边向A姐轻轻一点。

这一次甄澄却第一时间听出了曲芸施展的法术，它是“实战奥法鉴别与反制”课程中，梅迪亚娜女士第一节课第一个讲述的魔法。

甄澄甚至还记得【飞弹】魔法的非龙文音节正常咏唱咒语——“vouloir，FLAMME！purify-the-tenebreux”显而易见，它比曲芸的龙文音节咏唱法要浪费三倍以上的时间。

她也曾尝试过像普通的奥术师一样施展这些正常的战斗魔法。遗憾的是，甄澄发现想要准确无误地在战斗中即时施法，既需要天赋又需要时间进行漫长的磨炼。

而这两点，她同样都不具备。

甄澄没有成为传统施法者的才能，但显然在另外一些方面天赋异禀。或许诸天万域，唯有血烛堡唯有曲芸才能发现并用正确的方式开发她独特的才华。

【飞弹】这道魔法的原理十分简单，抽取大范围内空气中的可燃气体成分，汇聚为一枚不可见的球状气体，再将其外围与空气接触的部分点燃，向目标飞射而出。

因为飞行过程中逐渐消耗内部气体，如果在消耗尽前撞击实体，则会产生爆炸效果。因此距离越近威力越大。

想到这里，甄澄便想要张口提醒A姐后退，等待【飞弹】魔法自然衰竭。

看，好好学习是可以救命的。除非……学到的知识和现实应用起来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随着伞形魔杖的共鸣，狭窄的隧道中形成了上百枚燃烧的火球。它们密密麻麻挤在A姐与曲芸之间，将整条黑暗的通道点亮，宛如白昼。

爱洛根丝无奈地冷笑一声，继而不退反进，一边连连射击一边向曲芸闷头冲去。

她清楚自己不可能挡下所有的【飞弹】，这已经不是精准的点对点锁定目标的战斗魔法，而是全地图轰炸的范围打击。

想要不波及到身后力竭的妹妹，把范围轰炸的中心推向敌人面前是唯一的出路。

同一时间，扯地连天的火球汪洋也迎着冲来的爱洛根丝暴雨般倾盆而泄。

飞蛾扑火，不过悲壮这般。

眨眼之间，甄澄眼前已不再见爱洛根丝的身形，唯有此起彼伏的爆炸轰响，眼前一片红白之芒。

她并没有慌乱，而是干脆闭上眼睛，忍受着皮肤被灼烧的焦痛，侧耳倾听。

【飞弹】的爆炸并不如真正炸药那般轰鸣刺耳，而是一种爆燃般细密的滋啦声。夹杂在其间，从未只歇的枪击声十分明显，让甄澄稍稍心安。

少顷，她在猛烈的交火中听到了第三道魔法吟唱：“re，ra—ti”

甄澄心中一喜。

一环【水盾】，这是曲芸早年最常用的一记防御魔法。在这种时候唱出，便说明A姐在绝境中已经杀出一条血路，对对手造成了威胁。

果不其然。甄澄再睁眼，便见到漫天火光最后消散的一抹，露出曲芸面前隐约扭曲的的半球幕障。火铳的弹丸在幕障前成半环形散落。

在她的对面，爱洛根丝半身红漆，半身赤血，宛若新婚之夜即将燃尽的蜡烛，已是没了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