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永恒的圣火（第二十六节）

轻抚木鱼上岁月的痕迹，仿若与那未曾谋面的温婉女子指尖相触，甄澄开口吟诵：

“自古时光不可还，

新情未始旧仇难。

菩提有意结缘处，

树下焚香只枉然。”

时间不逆，纠结往日的爱恨情仇只会陷入毫无意义的迷惘困顿，难以得偿寸进。

你凭空去抱怨佛度众生而唯独漏下你，是否曾想过或许机会一直都在, 但只有主动去争取的人才能得救？

就像精神拜佛日日焚香，即便感动神佛愿意助你，可你自己不动，佛也没辙啊。

比起留言人的期期艾艾，甄澄的答复同样没有当头棒喝, 而是婉约地试图点醒留言人。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当然是为了借力。

外面那有意识一般不受控制的悖影, 显然是不可能力敌的。这种东西别说尚未点燃恒火的甄澄, 就算曲芸来了也是够呛。

而刚刚从那只由身后伸过来的手臂上, 甄澄感受到了与悖影相似的本源。那种刨除掉浓郁的怨恨与不详，刨除掉悖影的诡异莫测，所剩下的……灵魂本源。

曲芸设计的梦境注定有解。这种音乐的关联，让甄澄感觉自己把握到了解法所在。

随着诗文吟罢，宝殿内景象斗转星移。

原本已是陈旧的大殿，转瞬间像是被揭开了一层时光的虚像面纱，暴露出残破废墟般的真相。

甄澄体验到一种眨眼间已逝百年的错觉。原本松松垮垮的木窗已经脱落，满是破洞的窗棱纸也已经彻底消失。

蒲团生出密密麻麻的破洞，虫蠹的痕迹几乎让这织物无法保存完整的形状。

原本的佛堂虽然陈旧，但还算干净，看得出经常被打扫的人气。如今再观，甄澄只看到身后被自己踩出的几个深深的足迹。

那是在脚背厚的陈年积垢中踩出的痕迹。

古朴的寺堂转眼间变成了鬼屋，而最让人背脊发凉的还是……

她原本想要跟那名为“施施”的老尼绕过佛像，去踏上的佛堂后门连接的栈桥，如今在烛火的照耀下荡然无存。

这是一个陷阱！

烛火是否是引动山下邪异悖影追来的契机，甄澄尚不得而知。但老尼劝她熄灭烛火的动机，怕是绝不单纯。

显而易见, 甄澄想要借力的思路是极其正确的。

若不是无心插柳般回了那木鱼上的诗句一首，她现在极可能已经追随着老尼而去，坠入悬崖了。

要知道，眼前破虚妄的场景变化，并非是甄澄有意使用言灵所导致的。她所做的，不过就是单纯想要回应留言女子的苦闷。

结果正如那句“菩提有意结缘处，树下焚香只枉然。”，她主动去回应了，便得到了回报。

而那留言女子似乎也听进了劝一般，借助甄澄吟诗所自然生成的言灵奥法力量，主动踏出一步，帮助甄澄破除了废寺的假象。

整个大殿，就连屋顶也少了半截，抬头便可以直接看到那被雾气笼罩，深灰近黑的天空。

日已西沉，不见月星，整堂庙宇彻底荒废。却唯独那诡异嘲笑的佛像，比之先前仿佛更新了几分。

随着神火试炼梦境中脑域的高速进化，甄澄可以清晰记得眼前依旧古旧的佛像身上，那斑驳脱落的漆皮有几块先前不曾存在的地方。

“佛陀妄诩生灵愿，普度娑婆少一魂。”吗？

据甄澄所知，那些立于诸天万域顶端的神魔圣佛是不太会犯这种错误的。少一魂，那多半本就是有着少一魂的目的。

最后看了那座变得更加光鲜的诡异佛像一眼，甄澄的脸上露出了与对方颇为相似的戏谑。

秉烛徐行，甄澄小心翼翼贴着崖壁往后院磨蹭。

那连接前后殿间的栈桥虽然已经没有了，但是贴着悬崖还有一排三角木架留下的地基。并不是给人走的，但小心一些，踏着这些东西还是可以过到对面的。

左手边是抖直的峭壁，向右半步便是万丈深渊。踢落一颗石子，听不到响的那种。

甄澄不由得想念起A姐。她在的话，便是一手环抱着自己，也能够轻松在岩壁上攀爬到对面去吧？

不，她在的话，直接跳过去就是了。

前后殿间的断路不过二三十米的长度，甄澄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才磨蹭过去。这没什么丢人的，换成旁人，多半根本就不敢冒险去走那陈腐到随时有可能崩碎的木基。

甄澄有意放慢了速度。她观察着悬空寺后方建筑的范围，感应着山下巴士方向那正在逐渐加速向这里冲来的邪异，心中始终在谨慎地计算着时间。

还要再慢一点……

八分钟后，甄澄双足终于踏上后殿坚实的石板，长长舒了一口气。她感觉自己似乎有一点明白自己那便宜师父为什么每天都飘在半空，从来不脚踏实地了。

对于契合自身境界所需要承担的风险与挑战而言，魔法师的肉身与体力着实令人着急。

可惜曲芸的龙文音节魔法堪称万能辅助，攻防皆可；但自己的言灵魔法则倾向于爆发，往往集中于抓住时机一锤定音的功效。

虽然适用范围同样趋近于无限，但想要像龙文音节魔法那般长时间稳定作用就力有未逮了。

破解木鱼上的诗句后，甄澄眼前的后殿已然是那种数百年风雨飘摇未经修缮的残骸状态，再未有幻象掩饰。

可墙壁上诸多裂痕甚至有大面积的缺漏，站在外面却无法借烛光看清里面的样子。那黑暗粘稠浓郁，如有实质。

甄澄试探着将燃烧到只剩根部的白烛探入屋内，方才驱散了一米见方的范围。越到边缘越是黑暗，过渡得自然而然。

若不是上一秒还见过烛火在户外照亮的范围，根本就无法让人意识到屋内黑暗的诡异之处。

甄澄跨过残缺的门槛，立即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低头去看，是半截佛首。中性的形象，形似观音。但大部分五官已经模糊不清，只从残余的部分看，佛像的表情还算正常，并不似主殿那尊诡异。

诡异的是，佛头额间，仿若镇压僵尸的道符一般，贴着一张泛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