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并不永恒的黄昏（第二节）

“你认识……我的父亲？”

男人放下了枪，眼中满是困惑。

甄澄可以看出，这个名字不仅针对于他，而且对于在场的所有人而言，似乎都饱含着深刻的意义。

“不会吧？那老家伙，居然那么大年纪还能生……”A姐心中计算了一下眼前壮汉的年纪和故乡世界流逝的时间，诧异的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立即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怒视。

一些原本已经放低的枪口，此时又纷纷指向了爱洛根丝。

A姐耸耸肩，不再言语。

既然甄澄决定以不杀人的方式解决眼下的问题，那就不是她所擅长的领域了。

“所以说，伊庇伦斯最后在末日中活下来了？”甄澄将话题拉回正轨。

“他不仅活下来了，而且还救下了我们所有人。”

“以凡人之身，对抗着黑暗中的大恐怖！他是一个圣人！”

“伊庇伦斯先生……他是人类的希望，是救赎的曙光！”

人群中传来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听得甄澄一愣一愣的。

随即她突然双眼一睁，脱口而出：“伊庇伦斯……不会还活着吧？！”

考虑到老家伙的年纪和故乡世界经历的岁月，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在血烛堡见识到诸天万域的神奇广阔，甚至如今自己也都升华到了不朽不灭的境界，甄澄的眼界当然不会局限于凡人的常识。

世界灭亡的灾难对于往昔的文明岁月无疑是最悲惨的苦难。

但与之同时，将大量神秘力量带来这方世界的末日又何尝不是某些人的机遇？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两人自侦探游戏一别之后的再见，想必那家伙该是很激动的。

而以两人间先前的交情，以及伊庇伦斯在这些人中的声望，后续的很多事情也可以变得顺利起来。

“家父，已经故去多年，”壮汉的回答打破了甄澄的算盘：“现在，告诉我，你们到底是谁？”

“是女神，”贾斯蒂丝大步上前，丝毫没有甄澄的羞怯，仿佛早已习惯了自己的身份：“来拯救世界，保护你们的女神。”

在壮汉狐疑的眼神中，贾斯蒂丝抽出长剑，单膝跪地，以圣骑士的姿态祈祷道：

“善良的愚者，自我牺牲的圣女，救赎之主。

愿你的慈爱惠顾我面前的人们，愿他们的疲惫以及伤痛得到治愈，愿他们的躯体与心灵得到救赎。”

没有逼格拉满的圣光，没有天降祥云，没有天籁齐唱的和声。

寒冷的黄昏中，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就在壮汉的眉头越发紧皱时，他身后传来了阵阵惊呼：

“天哪！我觉得自己好像久违地睡了个好觉。”

“我的伤口！刚刚跌下悬崖时划了那么大一道口子呢？全好了？”

“妈妈，我一点都不饿了。”

“奇迹！我变异多出的三根手指，全都不见了！”

接二连三的惊呼，让领头的壮汉再无法矜持。他对春风拂面的贾斯蒂丝低下高傲的头颅，然后向甄澄伸出手：“格瑞特，伊庇伦斯之子。”

……

半小时后，一行人抵达了这群人在小镇废墟里搭建的临时营地。

这里还有更多的人，加起来足有四五千。不过剩在营地里的，多是完全失去战斗能力的人。

其中有年纪过大的老人，有伤残者，也有变异严重，影响正常生活的怪人。

最令甄澄欣喜的是，她居然在营地里见到了为数不少的婴幼儿。

在废土上生长的人们有着最坚韧的宝贵品性。他们自始至终从未放弃过希望，只因为这片大地上的绝望，便是他们的日常。

来的路上，甄澄和现在明显是营地领导人的格瑞特聊起了自己与伊庇伦斯相识的过往，以及顺便救过他父亲的事情。

考虑到谈话中许多涉及伊庇伦斯的细节，以及甄澄现在外表看起来的年纪样貌，关于女神身份的事情也变得容易接受很多。

因为以后还打算长久统治这片大地，甄澄并没有透露关于血烛堡以及诸天万域的细节。

适当的神秘感有利于信仰和神话的传播。

“你们和希望忒提斯的那些家伙有所关联吧？”格瑞特将甄澄三人请进自己的小屋。

没有了手下人的耳目，格瑞特也收起了对女神敬重的表面功夫，开门见山：“我反复思量刚才这位小姐的祷词。

那个名讳，应当就是希望忒提斯那些家伙信仰的存在。”

那是由一家屋顶还完好的街角商店改出来的。里面的存货早已在黑暗还覆盖这座大岛时，就已经消失得莫名其妙。

“你还是不相信我们的身份？”甄澄见到这家伙变脸比翻书还快，顿时笑了出来。

格瑞特连连摆手：“见识了那么多神迹，我又不是傻子。你们是女神，应该不假。或者至少也是什么位格差不多的上位存在。

不过你们既然救下我的人，还一路跟来，就说明你们应当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

提供信仰？为你们而战？这都不成问题。我能感受到你们的善意，也不奢求你们能结束这该死的末日。

只要能治好我的人民，庇护我们远离致命的黑暗和怪异的雨，我们就愿意听话。”

显而易见，在末日中挣扎求生的人们，早已经对于神话与超凡诞生了与甄澄那个时代截然不同的认知概念。

他们并不会像远古的祖先那样敬畏神祇，也不会像末日之前的现代人那般无视神祇，而是坦然接受了神祇的存在，却把他们只是当成了更强大的超凡者。

在格瑞特这样的人眼中，神祇不可力敌，但并非无敌。他们可以利用，可以进行利益交换，有必要的话可以臣服，也可以反抗。

但最好的情况，还是保持良好的关系，彼此尊重的基础上获取最大利益。

废土人就是这么实际。

这些东西甄澄也是反应了一下才醒过味来，毕竟和她心目中的认知相差太大了。

不过话说回来，对于自己已为人神的身份尚且概念模糊，甄澄又怎么能直接理解各种环境下的凡人对于神祇和她自身的看法呢？

“你们之前……也亲眼见过别的神明，在地上行走？”略微由于，甄澄还是无法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