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并不永恒的黄昏（第二十五节）

甄澄穿过传送门。

出乎意外，对面并没有上万顶礼膜拜的信徒，而只有三个女人。

一位不久前才刚刚救过的队长，一位不认识的白皙少女，以及一个老朋友。

纳维斯满脸皱褶间那双依旧像猫头鹰一样又圆又亮的橙黄色眸子，在见到甄澄的第一瞬间便不由自主地泛起了泪光。

她年纪很大了，但以末日前的标准计算，现在的状态也不过只是很多普通人都能达到的高龄者而已。

可在末日之后，能活到这么年长的人，已经再难见到。

面对眼前热泪盈眶的老妪，甄澄一点没有嫌弃，笑眯眯走上前去，像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样将她拥入怀中。

“你都没有变呢。”回想着那双罕见的大圆眼睛，甄澄竟然对月余前的经历产生了一种乖离的怀念。

纳维斯一把将她推开：“你好意思？”

甄澄讪讪一笑：“说说你这里的情况。”

甄澄一边聊着，一边观察四周的环境。她隐约感觉，希望忒提斯对于她的降临似乎保持着一种谨慎的态度。

队长的无条件崇拜，圣女警惕中带着一丝敌视，以及纳维斯明明完全信任，却左右为难的态度，似乎代表了这座地下城市三十万人各不相同的三种主流立场。

也正是因此，关于“救世主降临”的消息并没有在地下城被广泛传播。

纳维斯已经位居一方霸主大半辈子，当然清楚甄澄一眼看穿了事情的真相。便招呼着圣女与队长一起，邀请甄澄几人私下吃个饭。

甄澄答应了。

一顿饭的时间而已，她确实需要弄清楚希望忒提斯这边的情况，也需要借助老友的门路更全面地了解这个世界。

身为希望忒提斯的最高元首，纳维斯所了解的东西可不是塔岛上那些难民可以比拟的。

地下城的领袖们有着单独的餐厅。对于一座拥有三十万人口的城市而言，这并不是太过奢侈的事情。

不过餐桌上没有一件甄澄能叫出名字的菜品，却是令她相当意外。

地下城没有畜牧业和种植业。地球上的绝大多数动植物要么在黑暗中变异，要么在黑暗中灭绝。

但是顽强的幸存者硬是研究出了一套安全料理变异生物，以及用工厂增殖这些原材料的离奇手段。

效率之高，足以在供养三十万人口的同时，偶尔对散布在世界各地的零散人类小避难所施以援手。

“我们尝试在新的科技体系下，重新完善了人类文明的方方面面，”纳维斯介绍道：

“科学，军事，艺术，体育……这并不是对旧有体系的重现复制，而是在不断尝试着用新的方法适应这个世界，并且推动文明进步。

虽然没有元祖忒提斯那么极端，但我们已经将神秘学技术与末日前的科技进行了高度融合的研究，并广泛应用于各种生产生活上。

现在的世界上几乎没有风了，我们所在的大地，也不再有太阳。曾经的石油，煤炭，全部在黑暗中发生了质变，已经无法当做能源。

所以我们如今的文明建立在三个新能源上。信仰，拉马克游戏的能量点，以及黑暗本身，”

八十多岁的老妪仿佛一个单纯的孩子般，露出了期待得到夸奖的神色，这让圣女与队长皆是分外吃惊：

“按照吾主【纯善愚者】的指引，我们是现今地球上唯一将知识，能量，与新的艺术文化向全球输出的势力。

因此在所有零散的人群中，我们是影响力最大的。主特意强调过，这件是会非常重要。”

看着外表像曲云料理一样的邪物，甄澄屏住呼吸，切下盘子里完整的，鹌鹑大小的三头鸟身上最常的一条触须，塞进了嘴里。

味道意外地好吃。

她点点头，也不管纳维斯能不能听懂地认可道：

“我能从你们的建筑里看到万我之地那种不规则的前卫艺术风格，也能看到大量铃儿学姐的，关于阳光与希望的元素。

这很好，也确实非常重要。”

甄澄大致理解为什么只有希望忒提斯在进行艺术与文化的输出。

对于拉马克和至高神圣裁判团而言，这颗星球不过是一个针对曲芸的陷阱，一个折磨欧里庇得斯的牢笼。

而唯有血烛堡一方因为自己的缘故，是真的打算获得这颗星球的认可，真正好好主宰，并将其发展成潜在基地的。

而作为自己将寄托神职的根据地，这个世界的文明就势必要与自己在血烛堡的席位相称。

而万我之地作为【弑序诗人】席位前人主人所开创的世界，恐怕没有什么比那里的美学更加适合被甄澄所承袭。

所有的细节，都将成为她在未来大势中的力量，这是曲芸的育成法特有的细腻。

“至于能源……神秘学能量是一个很棒的方向，它可以帮助你们更容易接触到宇宙的真实一面，与这个世界更高层级的力量。

如果我这次行动一切顺利，那么笼罩世界的黑暗就注定消散。而我也将继承【纯善愚者】的地位，成为这颗星球上唯一的神主……”

“你凭什么！”餐桌对面的圣女终于忍不住拍案而起。

“圣女！注意你的言行！你正在面对一位真神，而且她还是与我们的主同一立场的！”纳维斯呵斥道。

同时经历过末日前的唯物时代与末日后的超自然世界，让这位睿智的老妪对于自己从未有机会真正碰触的神祇世界有着见微知著的理解。

甄澄先前随口流露出的一些语意不详的线索，正是为了暗示她一些事情。

有着先前的共同经历，她知道纳维斯能够领会。

此刻，甄澄只是对着圣女微笑着歪歪头，便自顾自继续下去：“到时候，恐怕信仰之力也会受到一定限制。

我恐怕会变得很忙，根本顾不上为一整个体量与日俱增的文明提供神力。

而到了那个时候，世界上也不会再有四大势力互相争斗。再想要拉马克游戏的应选者们无私贡献出属于自己的能量点，恐怕会变得非常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