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0章 你真可怜

拉尔戈的神色狂变，除了震惊和恐惧之外再没有任何别的情绪，喉咙滚动了一下，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像是要远离恶魔。

从始至终都曾料想过，来自祸乱之地，能够与隐者媲美的患妖五怪，凶名赫赫，半夜能让小儿止哭，早就被冒险家夜林给标记了。

一举一动皆在他的掌握之中，只要做出类似于屠城的恶行，就会被夜林以雷霆之势灭杀。

他相信夜林有这种实力，那个傲慢的玛赫纳瓦，自以为是仅次于妖魔王的大块头，就是最好的例子。

以及刚才，在夜林扭曲虚空降临之前，他竟没有一丝提前的感应，真的很恐怖。

拉尔戈下意识扫视灯塔最高层，这一层修建的像是观景台，有四个门，对应四个方向，他还有三个方向可以逃跑。

略做思考，拉尔戈放弃了逃跑的计划。

夜林没在乎拉尔戈急剧变化的表情，双手搭着白云灯塔最高层外走廊的金属围栏，视野很开阔，能一直望到很遥远的大海深处。

“准确来说，我是在白海之战，你们五个试图把妖魔王的棺材板给挖出来的时候，标记了你们五个。”

白海之战，拉尔戈眼神微动，回忆起相应的时间点和关键信息，妖气和雾气混合在一起，肆意流动在白海各地，产生致幻性的那场进攻，其实是一场试探。

试探雾神的状态，试探玛尔和克尔顿是否还在神界，也试探能否把妖魔王的封印晶体从祸乱之地，给跨越空间的限制拉到白海。

最终，五个方向的患妖五怪都遭到了超越级的攻击，月娜的大天使圣光照耀白海，他们立刻放弃死磕的打算，重新谋定计划，包括地脉污染，窃取芬德尸体，以及进攻雾岚。

“你明明有屠城百万的想法，为何突然放弃了。”夜林饶有兴趣打量着拉尔戈，人类的模样是二十岁左右的青年，还给人一种傻气大男孩的感觉，第一次见到他的人很难生出恶感。

明白自己没有拒绝权利的拉尔戈自嘲的“呵~”了一声，“妖兽的故事，你会信么。”

夜林没有给出回答，看着他，道：“我等你说完，会有我的判断。”

拉尔戈望了望侧面白云溪谷的群山，过了一会，道：

“我和利运会长做配合，通过妖兽群，天帷巨兽族群，推开了雾岚一瞬，祸乱之地有了象征性，让妖魔王的复苏真正步入了倒计时。”

“但我也败于龙女之手，还失去了伙伴纳芙，新仇旧恨驱使了我的理智，便萌生了报复神界的心理。”

白云灯塔建立在白云溪谷最高的一座山，塔身高约百米，空气冷寒，拉尔戈说话时后背已经浸透了汗水，始终紧绷着，那个时候的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冥界走了一圈。

不，超越者的死亡往往是形神俱灭。

夜林继续听着他的补充。

“我惨败于龙女之手，勉强以一滴血重生后逃离雾岚，小心躲藏了一段时间，然后以人类的姿态走上重泉大陆，充满报复心理。”

他来到了米尔索特，一座人口数百万的机械之城，由于这里是许多飞空艇零件的出产地，劳动力聚集，带动了许多条产业链，所以是重泉大陆为数不多的大型城市之一。

拉尔戈站在城门口，恨意驱使着他的身体，眼眸中燃烧着复仇之火，一位超越者的肆意妄为是可怕的，是不定的因素。

他虽然被塔娜打至垂死，勉强滴血重生，却也元气大伤，已经失去了巅峰状态的战力，但是摧毁一座城的破坏力还是绰绰有余。

恃强凌弱，报复神界！

让这座城化为废墟，让尸体堆满高台，让血液灌满护城河。

“就在我要动手的时候，我碰到了一位白云监视者，他……见到我的时候很高兴，拉着我的手，热烈邀请我去他家里坐一坐。”

夜林挑了下眉毛，示意拉尔戈继续往下说。

在拉尔戈顿了几秒，整理语言的时候夜林在心底闪过许多念头，觉得那位白云监视者应该不知道拉尔戈是妖兽的事情。

白云灯塔重新亮起之后，大长老卢坦和溪谷管理者芮尔曾祭奠历代白云监视者的墓地，认为加入白云溪谷时立下了约定，就要一生苦守溪谷，不可回头，不能后悔，对于白云监视者们来说太过残忍了。

灯塔亮起后，就顺势改变了溪谷的规则，允许白云监视者卸任职位，自由离开溪谷。

据芮尔所说，是有一些白云监视者离开了溪谷，其中还包括自以为身份没暴露的拉尔戈。

拉尔戈是妖兽的消息最开始只在有限几人之间知晓，后来逐渐传遍了白云溪谷。

但是当初那些离开溪谷的白云监视者，如果不刻意去关注白云溪谷的消息，很有可能错过，不知道拉尔戈的真实身份。

“我甚至都不记得他的名字。”拉尔戈重新说起事情时，脸庞带上了一种刻意而为之的淡漠。

“他未婚，有花白头发的年迈父母，一个嫁人的妹妹，他拉着我向他的父母介绍，说我是他的同事，是他的……朋友，曾经在白云溪谷救过他。”

“我忘了什么时候救过他，也忘了他的困难是不是我刻意造成的，当时的我差点笑出来，他知不知道眼前的拉尔戈不是白云监视者，而是随时能取他性命的妖兽。”

说到这的时候，拉尔戈表情变得很复杂，像是要嘲笑些什么，却也没有说出相应的话。

“然后呢。”夜林一副并不意外的神色。

拉尔戈突然用力抓了抓脑袋，像是头皮发痒，道：“我的确得到了很好的招待，在他的家里住了一天就离开了。”

“隔一天，米尔索特爆发了妖兽攻城，我站在妖兽群之中，准备随着妖气浪潮摧毁这座城。”

“然后，他看到了妖兽群中的我，误以为我被妖兽包围……”

拉尔戈的语气陡然变得“怪异”起来，嘴角很大幅度的勾起，脸颊肌肉抽搐了几下，像是要笑起来，又像是在嘲讽，还像是在悲伤。

“他闯进了妖兽群，然后死了。”

“一个仅仅觉醒者境界的白云监视者，能自保都很勉强，他哪来的胆子去闯妖兽群，真是愚蠢，最后蠢死了，呵呵……真蠢……死了……”

拉尔戈低垂下脑袋，捂着脸庞，肩膀轻微耸动，发出好像是笑的声音，却透露着一股自嘲。

过了许久，拉尔戈才缓缓抬头，没去看夜林，自顾自说道：“听起来像不像晴烟三流作家编写的烂故事里的烂好人，他是不是很蠢。”

夜林手指间摆弄着一枚“眼睛”似的戒指，收起来，叹了口气，“你有没有检查过他的尸体，晴烟的学者瑞绮，发明了一种逆妖兽化药剂，已经普及到了三块大陆。”

拉尔戈脸色再变……

“只要不是完全变成了化鬼，药剂都可以救回来。”夜林目光陡然凌厉起来，看着拉尔戈，“他是因为救你而死吧，你从未想过，会有人类为了救你而死去，是么。”

拉尔戈沉默不语，忽然捧腹大笑起来，笑的像是充满恶作剧得逞的样子，笑的模样滑稽：“你居然信了？你相信一个妖兽说的话。”

夜林一直看着他笑，看着他笑到肚子疼，笑到喘不过气，才淡淡道：“你真可怜。”

“可怜到别人对你好，嘴上却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