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八章 换个角度看问题

唐吉换了一件套头衫，带着兜帽和一副现在正是流行的LED面具，混迹在人群中，手里拿着一束花。

周围都是有亲人和朋友在红日事件中丧生的遇难者家属，气氛显得很肃穆，唯一有些吵闹的，就是那些正在搞直播的电视台记者。

在夜之城这地方，你别指望有多少有受到过波及还来表达哀悼的热心市民，虽然当年红日事件震撼了夜城人一整年，但单从死亡人数上来看，用死人大乐透来表达自己对死亡这件事看法的夜城人，在红日事件后的十三个月内，就把意外死亡人数超过了红日事件的遇难者总数。

所以说，夜之城的居民这么多年没把自己整灭绝，城市人口还在正面增长其实是件很科幻的事。

那些被派来高直播的媒体团队显然都是各台的边缘人物，完全因为配合联邦政府搞宣传才会直播这种没人看的烂新闻。

这些人肚子里显然都憋着一股火，不过考虑到这TM可是夜之城，在这怀念死者的都是正八经的夜城人，所以这些人也在尽量克制自己的不满。

毕竟谁也不想来时候好好的，走时候断几根骨头，或是多几个枪眼。

夜城人有多不好惹，这件事在全联邦都是个热门段子，其中最出名莫过于唐吉这种草莽英雄.

激光雕刻技术塑造的雕像虽然没有大师的灵性，但用来还原某个实际存在的人物，几乎能做到完美复刻。

唐吉身前是一对老夫妇，他们互相依靠着站前安吉丽娜的雕像前，有些遗憾的放下一束电子花，似乎还沉浸在失去亲人的悲伤中。

他一直没有抬起头去仔细打量那座雕像，他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

老夫妇最终没有留下什么话语，他们只是站在雕像前愣了一会神，然后安静的离开了。

唐吉有些木然的向前踏了一步，附身将鲜花放在雕塑前，其实安吉丽娜不太喜欢这种东西。

他们的生活总是紧凑的，无论是空间，时间还是金钱，小小的公寓，忙碌的工作，以及永远不够花的薪水。

而在这些紧凑之间，则是爱和生活。

一束鲜花只能点亮一时的心情，但用这笔钱买上两个她喜欢的马杯子，则能让她每次路过橱柜时都感觉心情愉快。

唐吉没有喝茶或者和咖啡的习惯，安吉丽娜也没有，但他们都喜欢收集各种奇形怪状的杯子。

安吉丽娜喜欢那种细腰的水晶杯以及颜色鲜艳造型独特的马克杯，而唐吉则更喜欢纯暗色系，材质比较厚重的杯子。

但今天，唐吉觉得送花更合适一点，他们已经很久没这么浪漫过了，久到唐吉甚至开始记不清她到底是真的不喜欢花，还是觉得花不实惠了。

“嗨，老兄，后面还有很多人呢。”身后的男人伸手拍了拍唐吉的肩膀，语气中有些不耐烦。

显然在这里排队在雕像前悼念死去亲友的时间，已经超出了他的预计。

唐吉笑了一下，但这笑容被面具挡下了，所以他只是沉默的点了点头，和之前的老夫妇一样，安静的离开。

这里的秩序井然，前来悼念的民众堪称夜之城典范，没有争吵，也没有人插队，连那些搞直播的媒体团队都觉得今天这一出特别不夜之城。

哪怕这因为排队演变成枪战现场呢，都比这更合理。

只有米科尔森知道为什么，他就坐在不远处一处已经被遗弃的咖啡厅里，随便找个靠窗的位置，完全不在乎座椅上的尘土，以及早就被杂碎的窗子本身。

那些凡人可能感觉不到，但他感觉得很清楚，一种压抑，沉闷的心情，好像乌云一样压在心头，让人连争吵的火气都没有了。

那是唐吉带来的情绪影响，来自七原罪只暴怒的情绪共鸣。

也许在其他地方，唐吉只能影响愤怒相关的情绪，但在夜之城，他的权柄无疑被扩大了。

只是唐吉本人可能还没意识到这一点，当身后那个男人催促唐吉快一点时，米科尔森甚至笑出了声，用手机摄像头记录下了这一刻。

他这个分身不是经典款米科尔森，而是某个看起来非常大众脸的路人甲，他没有露面和唐吉谈谈的意思，只是猜到唐吉肯定回来这凑个热闹而已。

现在还不是他和唐吉见面的时机，他还没有完全释放信号，但他很欣慰的看见唐吉比他想象中的更成熟，他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唐吉凭记忆走到了一切发生的地方，那栋他选定为狙击点的高楼，按照之前的路线走上了天台。

那个晚上留下的痕迹，依然保留在原地，只是血迹已经被时光亦或是对那个晚上发生过什么感兴趣的势力给清理了。

唐吉站在天台边缘，从怀里拿出了一颗生命树点燃，低头看了一眼，结果发现那个被烧的变形的垃圾箱早就消失不见了，这些年想挖掘他过去的人和势力可不少。

相比于有一手资料的开拓者，拉撒路集团就像个筛子，谁都能从它那买到点有关唐吉的情报。

有关唐安然的情报之所以能一直被埋藏起来，要感谢先知的钞能力，以及之后米科尔森的专业能力。

只是现在他们都站在了另一条跑道上，唐吉有些烦躁的将生命树一口抽尽，他不知道自己该相信先知和米科尔森，还是走上另一条路。

米切.薛帕德的归途很顺利，罗斯维尔市现在已经处于半封锁状态了，负责办理入境手续的民政官是个看起来年过半百的和蔼男士，穿着西服，带着价值不菲的手工手表，气质上给人感觉很像律师。

实际上他之前也确实是个律师，多尔比斯.萨金特，烫金色的丝线将这个名字缝在左侧胸口，和三角折法的口袋巾互相呼应，给人一种优雅中透露这权威的感觉。

“薛帕德女士，很高兴您在事业有成之后依然愿意返回家乡居住。”多尔比斯.萨金特坐下后，首先和米切握了握手，随后问道：“茶，还是咖啡？”

“不，我都不需要。”米切.薛帕德平复了一下自己因为拖着过多行李而急促的呼吸：“所以，我需要在这里签署那份补偿性合同？”

“薛帕德女士，别那么着急，我们还没到那一步。”多尔比斯温和的笑了笑，指着周围装修考究的办公室：“看看这里，再看看我，您显然和其他为了补偿性条款而入住特区的居民不一样，所以联邦政府特意派我来接待您。”

看见米切.薛帕德带着一丝警惕的眼神，多尔比斯笑着摘下眼镜一边擦拭一边说道：“女士，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在夜之城那种地方打拼出来，带着一丝警惕完全可以理解，为了打消您的顾虑，我现在就可以告诉您，不管我们之间有什么样的谈话，您都可以按照您最开始计划的那样，签署合同，然后回归家乡。”

“很好，看来我没必要在这浪费时间了，不是么？”米切.薛帕德拿起那份合同夹就打算打开。

“但和我谈谈，无疑能更好的达成您的目的，重塑您的职业生涯。”多尔比斯继续说道：“只需要和我谈谈，对您来说，只是多浪费几分钟时间而已，我相信，夜之城的晚间时段不会那么快遗忘您的。”

米切的手在合同夹上犹豫了几秒钟，最终抬了起来：“你赢了，现在开始吧。”

“我知道，作为一个非常有魄力的主持人，兼现场记者，您一向以胆大，敢于揭露真像而闻名，想必这一次，您也是带着这个目的而来的。”多尔比斯说完还看了一眼米切那几个硕大的行李箱：“顺便说一下，我很喜欢您在摄影用品上的选择，卡尔.蔡司萤石系列，快速变焦，对比鲜明，用来拍摄超人类大战效果极佳。”

米切.薛帕德一言不发，她确实希望拍到一些惊世骇俗的画面，就像一年前，巴黎之战那种，能让世界沸腾一整年的画面。

“但这就是问题所在，薛帕德女士。”多尔比斯摊了摊手：“FBAS局乃至整个联邦政府，以及一些不为外人所熟知的势力，花了很大的代价，才让那些地外生命坐下来谈谈，并通过特区的方式，探索双方共存的可能。”

看见米切.薛帕德想说些什么，多尔比斯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我们的初衷是避免你想派到的画面，成为未来世界常态化场面，但在双方彼此接触的初期阶段，我觉得一些摩擦是正常的，想必您也能理解，这就是联邦政府愿意拿出这种补偿性协议的原因。”

“你们这是再拿联邦公民的生命去交好那些外星人！”米切觉得自己在浪费时间，这场谈话完全没有必要。

“你说的很对，这就是我们在做的事，从我被调到这个岗位的第一天，他们就告诉了我岗位职责。”多尔比斯没有被影响节奏依然温和的说道：“但对您而言，这其实并不冲突。”

“我希望您是个理智而感性的人，虽然听起来很矛盾，但这样我们接下来的对话起来会更容易一点。”多尔比斯继续说道：“首先，我希望您明白，建立特区不是为了出卖人类的利益。”

“那是为了什么？”米切.薛帕德问道：“难道是为了全人类的福祉？”

“也许这么说您很难接受，但如果我换种说法，比如特区的建立，是战败方一种体面的妥协方式，您是不是就更容易接受了？”多尔比斯的话，让米切瞪大了眼睛：“战败方？你在开什么玩笑？我们什么时候.”

米切.薛帕德突然愣住了，她想起了巴黎之战，想起了那次突然出现的核弹报警，以及夜之城的两次红日事件，示范城超人类昏迷后发疯事件，当然，还有发生在苏丹的人道惨剧.

所有的这一切都赖在超人类冲突上，显然有些夸张，但如果这是两个文明之间的对抗，就异常合理了。

“其实事实就摆在我们面前，只是我们习惯了高高在上的姿态不是么？”多尔比斯靠在自己舒服的椅子上，解释道：“不过也别太绝望，往好的方面想，我们也不是没有自保之力，不然那些外来者也不会坐下来谈了，现在让我们把话题重新放在特区上。”

虽然多尔比斯这么说着，但米切.薛帕德的注意力已经不在这里了，她现在满心都是立刻回到夜之城，搞个大新闻的冲动。

“薛帕德女士，我不得不提醒你，即使你成功回到电视台，也没机会传递出任何消息。”多尔比斯摇晃着手指，把米切的注意力拉回来：“但我们希望和你合作，接住你在民间的声望，有限度的，分步性的，将一些信息传递给普通民众。”

“我？我的声望？”米切.薛帕德感觉自己正在起鸡皮疙瘩，声音都有些尖锐了：“为什么是我？而且，我只是个地方台小主持人，还是个过气的主持人。”

“别误会，你只是计划中的一部分，我们还有很多其他合作者。”多尔比斯打破了米切的幻想：“但也请不要轻视你自己的影响力，夜之城是个很特殊的地方，我们尤其需要你在夜之城的声望。”

米切沉默了片刻，突然抬头问道：“和唐吉有关对么？你之前说的，我们有自保之力，这个自保之力说的就是唐吉对么？”

“你的观察力很敏锐，薛帕德女士，但我不能透漏更多消息给你。”多尔比斯笑道：“也许你可以在罗斯维尔市里找到自己的答案。”

“如果你同意合作，请在这份文件上签署名字，我们会给你一个重要NPC的身份，这也许能增加一点安全保障，但也有可能恰好相反。”多尔比斯耸了耸肩：“作为战败者，我们不能要求太多不是么？”

“还有这个。”多尔比斯递给了米切一支手机：“我们会通过它和你保持联系，共同完成新闻消息的制作。”

“当然，作为常驻居民，您的补偿性资金援助会在三个工作日内打进您的账户。”多尔比斯最后说道：“如果您不幸遭遇伤残，死亡，回应相应的抚恤金，打进您指定的账户，详细内容，请阅读合同第三页，风险概念，特征，分类，以及对应赔偿价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