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章 流毒

在暴怒的视角下，心怀愤怒之人就像黑暗中的萤火虫，尹藤达也是如此显眼，以至于唐吉可以直接撞穿数道装甲隔离带，直接出现在他面前。

对暴怒而言，他身上散发着完美的复仇者的味道，同时尹藤达也的仇恨也散发着深沉而源远流长的味道，那是对自己所失去之物的悼念，是对破碎的未来表达的遗憾。

唐吉不知道这么一个看起来其貌不扬的老头和荒坂三郎之间到底产生过什么爱恨情仇，但他显然是个很适合被转化为猩红门徒的个体。

只是...

唐吉所看见的尹藤达也已经被暴食细胞所侵蚀，他的半边身体肿胀的好像一碰就爆的气球，皮肤下血肉组织以及囊肿将这具并不强壮的身体撑的摇摇晃晃。

而另外半边身体虽然没有发生变异，但身体中所有的养分都被那半边身体所掠夺，已经呈现出干瘦，苍白之貌，活像个挂在上面的伴生物。

当尹藤达也勐然转身看向唐吉时，他那虚弱的半边身体就这么被甩了一圈，手臂只有五六岁孩子手臂的长短粗细，下半身的腿也根本够不到地上。

支撑他站稳的，是从变异左腿膝盖后侧衍生出来的第三足和第四足，它们好像触手一样，呈三角支撑的关系维持着尹藤达也的平衡。

“艹，暴食真的每次都能带给我全新的震撼！”王正道从唐吉身后出现，看着外形猎奇的尹藤达也，脸色难看。

就像普通人偶遇超人类时，心中那种不安和恐惧一样，普通超人类在七原罪身边也有类似的的恐惧，你很清楚，他们完全有能力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杀死你，他之所以暂时没那么做，只是因为他不想，而不是他不能。

即使是王正道这样绝对说不上普通的‘普通超人类’，在七原罪面前也依然要保持十二分警惕。

他和唐吉之间的信任更多来自于双方超人类身份之外，在人类个体之名下的互相认可，所以他可以百分之百信任唐吉，但也只是唐吉，不是暴怒。

王正道很清楚，唐吉不只是唐吉，尽管它一直很努力的维持自我，但暴怒对唐吉的影响从未停止过。

而在其他七原罪面前，王正道就更加小心谨慎了，他绝不会在没有唐吉在场的情况下靠近贪婪-沃尔夫冈，因为他们双方都对彼此心中所想的心知肚明。

沃尔夫冈从未放弃吃掉王正道的念头，而王正道则尽可能不给对方留机会。

王正道也从不回应安妮的各种暗示，即使他承认，安妮是他见过最有魅力的女人，她能在几个动作中展示出截然不同的诱惑，或清纯，或风情，但王正道甚至不敢对安妮产生什么邪念。

多年来修身养性的功夫，让王正道恪守自己的精神和意志不受影响。

至于嫉妒和暴食，对王正道而言就只剩下噩梦了。

一直到今天，王正道也会经常在梦中重温嫉妒在苏丹操控数十万人在荒原上狂奔至死的画面，他和其他人一起将那些人暂时冰封在了深坑中。

但王正道也很清楚，那是出于人道主义的‘埋葬’方式而已，在这个全球热战的时代，他们根本不可能抽出足够的人手去处理那些没人在乎的阿非利加平民。

最后则是暴食，如果硬要说哪一个的七原罪给王正道留下了最大的心理阴影，那一定是暴食。

无论是他们的初见，还是二见，还是后来暴食细胞开始蔓延在世界各地造成的影响，暴食的每一次出场都那么震撼人心，挑战人类这种生物的接受极限。

就比如现在的尹藤达也，他甚至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这里是水晶宫残骸深处，没有自然光，没有人造光，只有一片漆黑。

“你叫什么？还清醒么？”王正道在安全的距离上打开了手电筒，用它晃了晃尹藤达也的眼睛。

对方下意识用手挡在眼睛前，然后他很快发现了一点点小问题，他那只惯用手上长着九根手指...

“我这是怎么了？”尹藤达也试着冷静分析自己的现状，结果很快意识到手上的小问题恐怕是他最不用担心的问题了。

“我...这是暴食细胞正在同化我？”尹藤达也花了几秒钟时间了冷静了下来，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中，然后抬头看向了唐吉。

他确实是被‘囚禁’在水晶宫号上的囚徒，但这不代表尹藤达也不知道世界上正在发生的事，他有非常高的权限，能通过网络乃至荒坂情报科的渠道去了解自己想了解的东西。

所以他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但这样更残忍，尹藤达也从基因层面了解自己身上正在发生的事...不可挽回。

甚至尹藤达也想阻止这一切发生都做不到，因为暴食细胞的突变物大部分都难以杀死，不过幸运的是他面前站着的那个男人，正好是全世界唯一能结束他痛苦的人。

“这就是命运？”尹藤达也露出了狰狞的笑容，他身上的暴食细胞已经开始转变变异方向，本能的长出更多口器，试着用自己的变异器官去获取更多食物。

尹藤达也身上的暴食细胞数量太少，无法形成哪怕最简单的集群意识，不然它们一定会试着保护宿主远离唐吉这样的危险源。

“荒坂三郎死了。”唐吉能感知到对方的愤怒，和愤怒后冷静下来的遗憾，所以直接说道：“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个痛快。”

尹藤达也沉默了几秒钟，点了点头，他的父母早已去世，他本人也终生未娶留下后代，没有什么遗憾，要托福的东西，纵观其一生，就像个笑话。

连最引以为傲的超自然能力，也随着社会的发展而变得毫无意义。

采用了彷星器构型的可控核反应堆已经在凤凰城上点火成功，连米科尔森所控制阿摩罗婆提上也有一座。

“谢谢。”尹藤达也认命了，他的愤怒之火熄灭了，数十年如一日的重复工作让他就像一颗螺丝，已经习惯了自己的螺母，现在螺母毁了，仇人死了，他似乎也没什么继续存在下去的理由了。

但显然，有人还没有放弃自己的计划，唐吉在开枪结束尹藤达也的痛苦前，歪头看向旁边不起眼的金属箱子，伴随着清脆的金属扣弹开声音，一个全新为拆包的服务人偶机器人站了起来。

“荒坂三郎还没死。”它首先开口对尹藤达也说道，然后空洞的眼睛看向唐吉，坦白道：“我是幽灵，我能治好这个人，我需要他的帮助，作为回报我可以欠你一个人情...不管你之后对我提出什么条件，我都会同意。”

唐吉笑了一下，对突然出现的幽灵所提出的提议毫不在意，什么时候这种东西也能跟他谈人情了。

“如果米科尔森的终焉计划失败，我可以花上几千年时间，找到一颗适合人类生存的星球，重新培养人类文明，然后把唐安然安全送到那里！”幽灵判断出唐吉对自己的不屑，立刻开始画饼。

也许是成为网络幽灵后，他缺失了自己人性的那部分，所以这饼画的又干又硬。

“根据我的判断，米科尔森的计划成功率只有百分之四十二，玩家们则有百分之八十三的可能性，将这个世界的主题从超人类大战改成异尘余生。”幽灵继续说道：“但无论如何，我都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坚持到玩家离开，彻底离开。”

“退一万步，即使我算错了，终焉战争成功了，在我的帮助下人类文明的复苏速度会明显高于正常值。”幽灵竭尽全力的推销着自己，试图让唐吉放弃杀死尹藤达也：“我只希望在米科尔森之外，给自己找条后路。”

但唐吉实际上等待的只是尹藤达也的个人意志而已，在听见荒坂三郎还没死时，这个变异严重老霓虹心中就再次出现了愤怒之火。

他现在想活下去了。

也许是对潜在猩红门徒的照顾，唐吉选择给了尹藤达也和幽灵一次机会。

他一挥手，灰黑色的火焰瞬间席卷了尹藤达也全身上下，将依然保持着活性的暴食细胞暂时被抑制：“你的选择，你别后悔。”

至于幽灵，唐吉自始至终都没把幽灵当成潜在敌人看待过，他还不够格，真正打动他的，是幽灵和米科尔森之间的博弈。

唐吉只是不在乎米科尔森的谜语人行为，不代表他不知道，更何况唐吉身边还有个吴千映，毕竟如果没有玩家乱入，这个世界的主线本该是的七原罪之间的乱斗。

米科尔森这种老谜语人和直来直去的唐吉，简直是天生的对头。

当然，唐吉一对米科尔森暂时没有恶意，双方的立场和利益都是一致的，他放幽灵一马可能只是为了在未来某一天给米科尔森一个唐吉式的惊喜。

当唐吉和米科尔森离开时，属于尹藤达也的生命信号已经消失了，整个水晶宫号坠毁区只剩下一个生命信号需要去检查了，王正道去看了一眼，结果带回了一只被暴食细胞所卷顾的猫。

它的主人显然希望自己宠物能代替自己活下去，这只猫现在成了某种超自然动物，它和暴食细胞发生了良性共生反应，没有发生热和变异，甚至于变异后的暴食细胞在食欲都有所收敛。

猫咪理所当然的被吴千映没收了，一方面作为宠物消遣解闷，另一方面则是希望能从这只猫身上提取出真正良性的暴食细胞，让它成为人类进化的一部分。

在先知曾看见的未来中，暴食曾是世界上唯一一个能让人从轨道上看见其个体，它将自己的本体变成了一个覆盖整个岛屿肉毯，贪婪的吞噬了上线所有有机物，而那座岛的现在的名义奥达利亚。

而在现实时间线上，暴食也流毒无穷。

几乎所有玩家都介意给自己的素体来上一针，获得暴食的初级能力，以方便自己行走世间。

但原住民们对暴食细胞的追寻热情丝毫不减，除了**修复之外，还有永生和这个概念连同在一起，更是成诸多不够格去凤凰城的普通富豪，以及中产。

他们对携带了暴食细胞的贪婪之血药剂需求，近乎是无休止的，当然价格也是一天一样...

在巨大的货源和经济压力下，甚至有人愿意铤而走险去恒河看看，找个发了疯的一阶段病毒额携带者来上一口，再辅以大剂量抗生素，在进入第二阶段前离开恒河地区，有一定几率直接跨过所有过程，直接成为超人类。

而不靠谱的恒河政府在意识到自己无力阻止这场浪潮时，已经丢了半壁江山，整个北方邦数千万人口都成了病毒肆虐的牺牲品，进而在巨大的压力面前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垮台了。

整个世界可能都已经预料到了这种情况的发生，除了恒河人...他们在短时间内连续经历了两次失去中央政府的威胁，整个国家都陷入了混乱。

米科尔森想拉他们一把减轻自己的压力，结果硬是无处可拉，你很难想象一个国家陷入崩溃后，全国范围内都找不出可供扶持的势力。

他们破碎的是如此彻底，以至于联军驻守的几个大城市在军政府垮台后，直接成为了名义上新恒河政权的实际控制放，恒河人就这么把自己的未来毫无保留的扔给了联军这么个为了方便统合各**事力量以对抗玩家的组织。

在恒河人心中，极有威望，极有责任感的扎尹.旺楚克将军在本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一夜之间成了恒河实际上的拥有者，管理者...

来自恒河非沦陷区的各种求助消息几乎淹没了扎尹.旺楚克，好在米科尔森的情报机构这段时间一直关注着恒河，在短暂的权利交接仪式后，扎尹.旺楚克就这么稀里湖涂的成了恒河领导人，开始有资格在联军开会时和米科尔森，王正道这样的人的做一张桌子了。

联军今天开会的新议题就是如何彻底清理掉感染人群，以及混在其中的玩家群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