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沟通

Nc-10年年初，海伍德避难所终于结束了一年多的混乱，约翰.弗来明最终靠着自己的政治智慧，以及心狠手辣，干掉了所有挡在路上的白痴，成了海伍德避难所的新任监督者。

事实证明瓦伦迪诺帮的那些高层，在争权夺利这件事上还是有点天赋的，他们在战争开始初期就炸毁了避难所前往休眠区的电梯，让约翰.弗来明没法找到自己那些得力助手。

他们很清楚，如果那几个赫赫有名的超人类雇佣兵被放出来，估计胜负立分，所以干脆断绝了避难所和底层冰库的来往。

但这也只是给约翰.弗来明找了点小麻烦而已，且不说他自己就是个超人类，光是靠合纵连横的手段，他就很快让自己的身份从避难所雇佣兵变成了瓦伦迪诺帮的高层之一。

当然，这么说只是比较好听，实际上约翰.弗来明走的其实是爱德华的路子，他通过爱德华结识了一位瓦伦迪诺帮的寡妇，对方四十多岁，一直有传言她是弯刀的私生女人，才那么受器重，但弯刀从未承认过。

靠着夫人路线，约翰.弗来明首先解决了身份问题，而后就是硬碰硬的，瓦伦蒂诺人熟悉的接头战争了，一如当年的夜之城，只不过这一次没有可笑的执法者从中调节，敌我双方的关系更加赤果果一点。

为了遵循瓦伦蒂诺帮的各种规矩，约翰.弗来明一步一步花了一年多时间才最终拿下整个避难所，好消息是街头战争虽然看起来很血腥，但和真正的战争相比，它就像小孩子的打打闹闹，整个过程中一共才死了两千多人。

坏消息则是有大量避难所设施在战争中遭受了破坏，即使工程师们竭尽全力，也只能恢复避难所百分之八十五的供电量。

此外约翰.弗来明还要彻查海伍德避难所内部成瘾性化合物的种植情况，这倒不是因为弗来明有什么道德洁癖，而是因为如果不加以制止，避难所内那点用来种粮食的土壤正在被飞速有毒化。

种过几次成瘾性化合物的土壤就会板结严重，根本没法用来种植粮食，就连灰色田野计划的农作物也会因此而减产。

“爱德华，老朋友，现在是时候做决定了。”约翰.弗来明坐在爱德华身边，轻声说道：“我保证，会好好管理这里，但你也得配合我，你很清楚你的安危对这座避难所的威胁远大于其他因素。”

“我还不知道唐吉的消息，我睡不踏实。”爱德华喝着杯子里的烈酒，这种战前出品的东西现在可是稀罕货了。

“休眠仓使用的是化学药物和低温冷冻技术，你要真睡不踏实，估计是觉醒了。”弗来明毫不客气的抨击着自己的老友：“至于唐吉，我看他比我们命长。”

“算你会说话，等过了今晚，我就老老实实去冬眠。”爱德华叹了口气，看上去和刚进避难所那会没什么大的变化。

“今晚有什么特殊的么？“约翰.弗来明下意识问道，但却迎来了爱德华的白眼，他一个字都没说。

今晚，米科尔森会带着唐安然在静海看地球上的大风暴，他希望能和那孩子隔空相望一下。

...

帕布洛·沃恩来自瓦伦迪诺避难所，他出生那天就是瓦伦迪诺帮的一份子，他希望自己死的那天也是。

好消息是，他的夙愿八成会实现，坏消息是，有可能是今天。

“沃恩，今天出发！”一个路过的壮硕男人对他说了一句，语气中蕴含着某种兴奋，这是他今天听见最多的话。

“沃恩，今天出发，祝你好运！”又一个路过的女人低声对沃恩说道，就好像他要去做一件伟大的事一样。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沃恩今天要作为探索队的一员，前往避难所之外的地表，他们要冒险穿过大半个夜之城，前往海伍德避难所，和那里重新取得联系，让瓦伦迪诺帮回归完整。

尽管地表上毁灭一切的大风暴依然执行着唐吉的意志，但古斯沃塔并没打算让自己忠心耿耿的手下去平白送死。

重回地表的工作在弯刀去世那一年就开始了，弯刀没有得到应有的葬礼，那些忘恩负义之辈就像一群野兽一样，将弯刀的尸体匆匆埋葬，甚至还逼得爱德华不得不通过公开消息向其他避难所求助，来约束那些暴徒的行为。

这一切都让古斯沃塔感觉瓦伦迪诺帮的颜面被狠狠践踏了，他要亲自去清理门户。

瓦伦迪诺帮连续建造了两座避难所，他们可能是民间势力中最了解避难所工程的几个势力之一，古斯沃塔掌握着一整支高水平的施工团队，以及能进行深层次挖掘工作的工程机械。

瓦伦蒂诺避难所距离夜之城不远，工程师团队进行分析后，在十四个月前，从避难所底层开始继续从纵深方向掘进，并在九个月后挖出了一条长达十八公里的隧道。

在隧道末端，他们找到了一小段依然存在的夜之城下水道系统，而后，瓦伦迪诺帮不断派遣小队，对支离破碎的下水道系统进行探索和修缮，试图摸索出一条能出入的隧道。

一直到三天前，这种探索行为终于迎来了尾声，在付出了无数努力后，瓦伦迪诺才确定，隧道的最远段所到达的位置应该是前夜之城市政府那一片区域。

理论上而言，离开隧道后，小队成员只需要向西步行十一公里就能抵达海伍德避难所。

沃恩他们的任务不是直接前往海伍德避难所，而是在沿途建立一条安全路线，根据0号避难所每日发布的天气预报，今天是个好天气，席卷过夜之城的大风暴难得只有和蔼的14级，是过去十年里的最低点。

古斯沃塔决定派人返回地面，用高标号的碳纤维绳索沿途建立一条能让人在大风暴下，不至于被吹走，或是迷失方向。

因为天启日所释放的辐射尘埃，几乎让所有交通工具都无法在地表上正常使用，而时而伴随着风暴被席卷而来的细密金属风暴更是噩梦中的噩梦。

在瓦伦迪诺避难所中，人们常说，大风暴就像唐吉的脾气，没有好的时候。

这句话让沃恩一直对大风暴保持着极高的敬意，因为他见过唐吉，知道唐吉的脾气如何。

“沃恩，今天...”有一个熟人遇到沃恩，重复着同样的话语，但沃恩阻止了对方，沉默的点了点头。

他走回了自己的小房间，房间不大，但却是避难所中罕见的配备了独立卫生间，小厨房的豪华单间，自从他自愿报名成为第一批返回地表的勇士后，他就住在这里了。

还有一个小时，他就要出发了，去直面那堪比唐吉脾气的大风暴，一想到这个比喻，一阵阵紧张感就挤压着沃恩的胃，让他感觉自己快吐了。

但这改变不了什么，沃恩不会临阵脱逃，瓦伦迪诺帮还是那个瓦伦迪诺帮，无论当时沃恩是出于什么目的报名，他都不能临时退出，那么做还不如直接死在地表呢。

沃恩深呼吸了几次，在卫生间中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左右打量着，似乎想知道等降临者降临时，他也会怎么看待自己？

...

“沃恩，来这。”这次重返地表任务的领队是鲍里斯，他是个孔武有力的中年男人，只是站在那里就好像一座高塔，而此时高塔正在朝他招手。

沃恩顺从的走了过去，看着鲍里斯仔细检查着发给他的防护服。

为了应对大风暴，整套防护服都笼罩在一个整流罩内，尽可能在不影响活动的基础上减少受风面积，但即使如此，穿上这玩意的人走路时看起来也像刚学会走路的企鹅一样狼狈。

“氧气，消辐宁都是满的，好好检查其他部分。”鲍里斯将防护服递给了沃恩，然后大声对所有人说道；“记住我之前给你们说的，如果你不小心直面了大风暴，你是不能直接呼吸的，你需要转身，寻找背风方向，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试着呼吸，你会有三到四次机会！”

“这是我们这次要干的工作，安全绳索，高强度碳纳米绳索，每米能承担五十吨拉力，这是支撑安全绳索的悬挂架！”鲍里斯示意所有人注意看，在场的勇敢者一共有九个人，分成三个组，各有分工：“看好了，这种悬挂架，我要求它被钉入地下最少一米深！”

实际上一米深这个深度是否有用没人知道，他们只是去做尝试，能推进一米算一米。

很快鲍里斯结束了自己的叮嘱，整个小队排成一行，在沉默中鱼贯而出进入了那条长达十八公里的隧道，隧道内经过这几个月工程人员的忙碌，已经铺就了一条长长的窄轨铁路。

最少在避难所内部，人类文明依然保留了一定程度的工业生产能力。

沃恩有些费力的坐上了狭窄的隧道穿行车，阴暗的灯光间隔很远才有一个，互相呼应，他听着自己耳边回荡的呼吸声，突然有一种浓浓的恐惧感，如果隧道塌方怎么办？如果他的防护服出现了问题怎么办？

细碎的恐惧感最终伴随着穿行车的启动，而被甩在了身后，整个队伍此时都显得很沉默，没人想说话，即使是鲍里斯。

半个小时后，他们抵达了隧道尽头，人们就是在这里发现夜之城下水系统的，此地距离地表尚有一百五十米深，之所以能发现这里，全靠了超人类的功劳。

瓦伦蒂诺避难所在这里建立了一个小小的哨站，十二个武装哨兵在这里警惕四周，防止有什么意外之物顺着隧道找到避难所，毕竟他们当初可不是为了好玩才住进避难所的。

“祝你们好运。”哨站的哨兵们一个个朝他们投来了敬佩的眼神，只是这眼神好像有重量一样，让人不愿意回应。

“从现在开始跟着我走，一步不要错，如果你们进入了错误的通道，没人能把你们找回来。”鲍里斯强调了一下，然后不等众人缓口气，就背起自己携带的那部分物资出发了。

从这里开始，隧道中就已经弥漫着有毒的气体和辐射尘埃了，防护服内置的检测器时不时发出一声有气无力的警告声，似乎在埋怨自己的主人非要置之死地。

沃恩分到的物资是十五米长的碳纳米绳，五根悬挂架，这些东西加起来差不多四十公斤重，才刚走没多大一会，汗水就从额头上渗了下来。

但队伍依然在沉默中前进，一直走到沃恩感觉自己的双腿发麻，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鲍里斯才说道：“前面一公里后，就是市政厅，感谢当年的议员们把自己的房子建的那么结实，它还屹立在那里呢。”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市政厅还在，沃恩突然高兴了起来，毕竟有个自己熟悉的建筑物还在那，和自己一样躲过了天启日，这让沃恩觉得也许地表也没那么糟...

然而事实证明，他错了。

当鲍里斯带着他们出现在通往地表的黝黑通道前，告诉他们向上爬行四十米就能进入市政厅内部时，小队里所有人都没听清。

因为刺耳的呼啸声，通过那个孔洞不断宣泄在地下空间内，好像有人将这片土地当成一种乐器，正在弹奏毁灭乐展。

“不是说，今天是过去十年里风速最低的一天么！”沃恩大声问道，他刚才试着隧道爬上去，结果被风直接灌了回来。

“那是相对于其他时间说的！”鲍里斯依然第一个进入了隧道，开始向上攀爬，靠自己的身躯挤压着风暴，形成了更骇人的呼啸声。

沃恩深吸了一口气，紧随其后，毕竟他有比别人更充沛的理由，离开避难所。

攀爬，攀爬，沃恩默数着自己一共走了多少步，以期待未来有朝一日能还原回去的地图。

一刻钟后，风声更大了，而鲍里斯也停了下来，转身对他们说了句什么，但没人听得清。

他说的是：“欢迎回到旧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