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5章 吕宋往事

好在崇祯和陈烨的招商引资计划，从来都不是以坑骗为主，而是真的主动在布局市场经济，要盘活整个明朝的商业氛围。

所以何家三掌柜在详细了解完招商计划后，当时就明显感觉这事是良心的，也可以干。

“哎呀，你们误会了，族长，还有老二，大侄子，你们要相信我啊！我真没有收什么好处。

皇家商号的公示也是这几日才在府城贴出的，你们没看到是因为这段时间以来，你们都在处理那些卖不出去的货，没有去府县单独打听。

而且就你们说的这个顾虑，皇家商号也是有说明的，它有三年价格保护，也就是三年内，皇家商号保证供应的货物价格不变。

只要咱们产出的东西能够和他们卖的质量一样，统统会以咱们提交的，包含了人工成本价一倍，直接采购咱们的商品，然后皇家商号以自己的价格售卖。

但是这些东西也有条件，不能超过皇家商号规定售价，要皇家商号能卖完才会继续购买。

如果皇家商号售卖不完。就不会继续进货，咱们只能自己想办法其他渠道卖出。

也就是说，咱们可以自己售卖，甚至可以不对皇家商号进行售卖，让皇家商号一直缺货，或者从其他地方调货。

然后咱们以皇家商号收购价高一点的价格进行自己售卖，显得比皇家商号便宜，让百姓都买咱们的就可以。”

何家三掌柜的话说到这，停歇了一下，几个家族的人互相看了看，也开始有些不确定了。

“你说的是真的？可这没道理啊，朝廷有必要让咱们来赚这个钱？不对，是陛下怎么可能让咱们赚这钱？你们信吗？

如果人不够，他完全可以直接在福建招人，还有，咱们不卖给皇家商号，其他地方的皇家商号，也能给他补货？那咱们不只能低价卖？

到时候他们价格一降低，不就成了咱们砸手里了？”

“哎呀，皇家商号是陛下的，不是朝廷的，朝廷是朝廷，陛下是陛下，这你们还不明白吗？

陛下拿着那么多钱，不也是为了让天下人过的更好？你看陛下每次赈灾，每次修路，哪次没有花钱？

我听皇家商号的人说，陛下是要咱们有实力的商户，多养着些人，甚至要鼓励经商招人，让百姓多个活路，不至于一到天旱米都买不起。

只要和皇家商号签订协议后，独家技术授权的东西，非特殊情况，比如咱们不给皇家商号供货，都不会从外地商号引进，而且价格每年一定，保证全大明统一，且高于每个省平均成本价数倍。

咱们自己本土卖本土的商品，其他地区的商品进入福建，成本必然打不过咱们。

当然，为了防止咱们不给皇家商号供货，对价格进行恶意涨价，皇家商号有明确指示，非原材料紧张的情况下，每月必须售卖一定份额商品给皇家商号。

而且咱们自己售卖的货品质量，如果比皇家商号标准差，价格还卖得比皇家商号高的情况，一律都会进行罚款。

同皇家商号标准质量成色相同的商品，价格高出皇家商号定价百分之二十的，取消经营权。

总的来说，这份协议是陛下亲自起草的，除了规矩麻烦一点，别的坏处一点没有，咱们等于主持了整个福建的一类商品。”

“这……”

一整个家族的人开始陷入了纠结，眼前的生意，看起来确实是有一定的好处和保障的，可是怎么看，又怎么觉得不靠谱。

所有人又把头看向了族长，毕竟他才是这个家族的话事人，他才能决定，整个家族的走向。

“我明日再去府县，找郑二当家问问情况，如果真的有益处的话，各家还得想办法凑钱，抓紧机会定下才是，皇家商号的物资若是成本真的很低，咱们完全可以大赚。”

“可几十万两，咱们各家就算全部典当了凑上了，要是失败了怎么办？

况且咱们各家现在还堆积着不少货物，好些都是堆了一年的，如果再不处理，可就烂了。”

“说来说去，也还是需要钱才行，咱们不可能真的将所有家底都投进去，谁知道今年这么说，明年会不会变？

我说的不好听一点，如果明年咱们陛下……那什么了，你们说会不会变？咱们还是得让手里有点余钱才行。”

“老想着不赔钱，豁不出去，怎么做生意？咱们何家老祖宗不也是卖了两头牛打点知县才起家的？”

“豁出去，何老三你豁得出去你去民希腊豁命啊！民希腊年初也有漳州府的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的，你去啊？”

“好了。”

何家族长清咳一声，顿时所有人都停下，看着闭目的族长，互相之间还是各有主意。

作为何家五十多年的老人了，何本贯历经万历皇帝和崇祯皇帝，也亲身听说过三次吕宋的屠杀事件，可以说是从小听到大。

他非常清楚朝廷，以及这福建对于离开大明的海外明人，一直都不感冒，在他们看来，你在我的辖地就是我的人，出了我的辖地就等于你自生自灭了。

更何况，大明一直以来对于藩属国都是来之迎宾，去之不留，彰显大国风范，吕宋那些番薯国几十年没进贡了，被攻打也没求援，早就不算大明的属国了，谁去管你？

尤其是万历皇帝，他对海外民众被杀，谴责大于实际行动，有心无力之下，除了无能狂怒，只能归结于吕宋百姓咎由自取，甚至后面直接无所谓了。

而这个事情说起来，也和万历有些关系，要知道吕宋最初大屠杀之前，西班牙人就对明人也有过迫害，对于从福建过去的明人随意杀戮，但没集中屠杀过。

而在高丽战争开始一年后，西班牙人曾在一次远征剩余吕宋群岛的时候，征发了近300名华人，让他们做肉盾先行进攻，这种吃力不讨好甚至送死的行为，谁愿意？

这导致明人为了活命，击毙了包括西班牙殖民者总督在内的数十人，接着领头的夺船逃回大明，让西班牙人对在吕宋的明人更加严酷，西班牙总督的儿子更是直接派人去明朝要人。

当时的明朝正在与朝鲜作战，所以万历皇帝就按照福建巡抚的建议，仇杀是仇杀，应该交人。

但西班牙人压迫明人也是不对的，也应派船队过去以此为告戒，不仅能做人情表达朝廷态度，还可以换取倭国情报。

万历又不知道明人在海外遭遇了多惨的事，加上当时在和倭国作战，确实需要情报信息，于是同意了这个建议。

宋朝派了七名官员领船队，带着杀了西班牙总督的明人去吕宋，到了吕宋的大明官员了解了吕宋的明人境遇后，正好船多，就做主实行了撤侨行动。

这次撤侨，是封建王朝时期，唯一官方引领的远海撤侨行动，明朝撤离了三千多人回福建，仍然有数万人在福建没有籍贯，只能选择留在吕宋。

而当时的官员也告戒了西班牙总督一番，面对传说中的明朝帝国，一边攻打其他国家，一边还能派船过来撤民，西班牙人也怕的不行。

再加上杀父仇人也被明朝送了回来，西班牙人顿时也老实了许多，可这也为华人留下了隐患，西班牙把对土着的仇恨，加在了华人身上。

到了高丽战争结束，万历皇帝就发现，大明缺钱了，五年战争除了得到一个迎恩门和吃不完还流鼻血的老人参，啥都没得到。

为了搞钱，万历就把目光瞄准了南洋，当时他听说南洋金银多，准备派人到南洋查探，可西班牙人的地盘，你明朝人居然想伸爪子，凭什么？

再加上几个万历派过来的官员还很嚣张，不仅指手画脚，还让西班牙人必须把他们在吕宋听人说起的，几个年产几十万两的金银矿交出来。

先不说这道听途说的矿点在哪，光是这态度，西班牙人就忍无可忍的都想干掉他们了。

再加上明朝这个巨无霸打完倭国，突然开始目光放在了南洋，尽管明朝宣称高丽是藩属国，可西班牙的心理，藩属国和殖民地不是一回事？

于是他们认为明朝要对吕宋动手了，在吕宋的明人也会出卖他们，加上九年前的杀父之仇，于是西班牙人决定先下手为强。

西班牙人没有直接动手屠，而是提前做了计划，首先，出钱买明人的武器，火器冷兵器全买，理由是要征讨葡萄牙人的地盘。

其次，对华人进行招收，对于那些威望高的，聘请到总督府控制，剩下的则是直接按照招收名单，三百人一组一组的杀。

杀了几批后，明人终于反应过来了，只是他们没有武器抢不了船，只能朝大仑山跑，当时整个大仑山足足有两万余明人聚集。

如果是有威望高的人进行组织，西班牙三千人面对手无兵刃的两万人还是没有胜算的，毕竟人数碾压下，明人可以自己就地抢武器。

可惜，史料记载

“初三日，华人在大仑山饥甚，不得食，冒死攻城，夷人伏发，燃铜铳击杀华人万余。

华人大溃或逃散，饿死山谷间，横尸相枕，计损二万五千人，存者三百口而已。”

这次屠杀之后，西班牙人想着上次明朝的态度，加上这次明朝没打仗了，应该有实力了。

所以怂的飞起，直接开始跑路，仅留下吕宋土着，和少部分人前往明朝歪曲原因解释。

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福建巡抚给万历汇报的是，这些人是贱人商贾，又是加入了吕宋的国人，这是别人国家的内战，不值得为他们大动刀兵，朝臣也纷纷劝戒。

万历就算心中愤怒，可面对国家刚刚打完大仗的贫困，朝臣的阻拦，内忧外患之下，以及西班牙人所谓叛乱土匪海盗的借口，只能认了。

万历的无能为力和大明朝臣对海外民众普遍的看低，给了西班牙人勇气，仅仅六年之后，第二次大屠杀开始。

这一次，万历仍然没有管，因为万历经历三次吕宋情报，已经对于海外之民的印象极为恶劣。

这些事情，一般人并不了解，只会觉得朝廷冷酷，不过，作为活了几十年的人，何家族长能够明显的感觉崇祯和万历的不同。

两年前的事情发生，他现在回想感觉的到，朝廷没有去帮助海外民众的原因，原因还是帮不上。

崇祯上任后，北方的情况所有人有目共睹，这个情况下你让崇祯去帮忙，他也得能有那个能力啊？朝廷都自顾不暇了。

“不过说起东番，东番的佛郎机人都被皇家海军和郑家海军给灭了，你们说陛下会不会接着南下？那样的话，咱们可就安全了。”

“不会吧族长？吕宋早就不向朝廷讨封，这都多少年没有朝贡了？

而且万历年那两件事和两年前那事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当今陛下，和先皇，恐怕都对海外之地的民众没有兴趣。”

听着这个话题，族长却眼睛中思索愈发深刻，脑海中想着崇祯这一年的事，和近几个月的报纸崇祯对民生的关注，他也感觉到了这个可能。

“你们也不想想，两年前的那事发生时，北方发生了些什么？就那个时候，陛下能顾得过来吗？

可现在不一样了啊，现在皇家海军和郑家水军人数众多，覆灭佛郎机人如同宰猪杀狗。

我可是听郑家水军说了的，上次东番的那些佛郎机人，一个都没跑掉，皇家陆军仅仅死伤数人。

就这样的军队，只需要派个一千人，就能轻松覆灭在吕宋的佛郎机人。”

“嗯，二叔说的就是我也认同，不过，此事应该还需要考虑，东番被朝廷收回才三个月。

佛郎机人来探查的人也才得到消息，他们应该还在为大明怎么覆灭东番舰队，要不要反攻大明做准备。”

“如此一来，不是就有机会试探了吗？族长，万历二十一年时朝廷不是撤回了不少族人吗？咱们何家就回来了不少人。

不如咱们给萧巡抚一些好处，让他上报朝廷，就刚好说漳州那家人的事，。”

听着这个建议何家族长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