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八章 强者心理

许岩拿着‘闪光礼花’，来到了阿龙身后。

罗梅尔现在理智很薄弱，想来它应该对此完全没有防备，若是这发‘闪光弹’得手了，足够让他瞎几秒钟了，这段时间足够阿龙趁机获胜了。

就算意外没得手，许岩也可以多来几次，自己被请出去了还有猪小牛和小黑，闪光礼花也数量不少，就算没法成功也能持续不断地骚扰敌人。

本打算趁现在赶紧离开，不过就在动手之前，许岩看到台上正在怒吼着进攻的罗梅尔，和苦苦支撑、正在左顾右盼的阿龙……

却在最后关头又踟蹰不决了起来。

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实用主义者，许岩对于混沌空间的规则没什么发自内心的敬畏，平日里杀人越货可能要犹豫一下，但是星相擂台这里就没有什么顾虑了，在他看来，星相擂台是争夺利益的地方，只要规则允许的技巧当然可以使用，规则不允许的话，那也可以考虑一下是否能够承受代价……

不过看到此刻显然有点魔怔了的罗梅尔，又想到刚才贸然丢掉自身等级从头练起的王超，许岩想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毕竟他始终难以理解这些强者对胜负的执念。

只不过是输了一场而已，只不过是在擂台上打不过一个人而已。

罗梅尔强行突破，被战意图腾反噬心智，王超甚至直接换职业，他们的反应和异常旺盛的求胜心在许岩看来有点难以理喻，过去他将这些习惯归结于‘性格’——

也许这些强者多少都有点性格极端，古怪偏执。

然而许岩自己也知道，这个结论其实是有点倒果为因了——这些人现在还远远没有以后那么强，但是未来的臭脾气却是一个比一个来得真实。

或许，这些人的固执性格并不只是实力强大的结果，而是原因。

心态问题当然会让他们做出一些傻事，但也正是因为这些心态上的差异，才让他们能够专心武道，成就未来的无上成就……

后世常有人说‘强者的心态’，指的便是这个了。

再与自己这边对比起来，就难免会发现一些问题……

许岩自己是重生者，本来也不是专职战斗的强者，现在吃六年后老本也无所谓，等将来发育起来后，多半也不需要自己亲自动手了。

然而阿龙作为随从，却显得有些浮躁……

就在此刻，许岩看到罗梅尔正在专心战斗，阿龙却在不断左顾右盼，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许岩突然理解了，他是在等领主提醒它该怎么做……它倒是不知道‘闪光礼花’的事，但是出于某种信任与默契，他感到自己无法与这个强敌相抗衡，所以就只能期待场外神通广大的领主大人想想办法了……

阿龙倒是没想错，许岩本来确实打算直接出手帮忙。

不过想到这里，许岩突然有些警惕了起来——

毕竟他培养阿龙，本来也并不只是为了打一打星相擂台，阿龙是罕见的晶石共生体质，又吃了他不少智慧之沙，耗费了巨量资源的同时，还承载着许岩更高的期待，许岩知道它未来能够成为罗梅尔与王超那样的真正强者，现在这种吊儿郎当的心态其实有点不太够格。

但是这场比试该怎么办呢？

许岩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把闪光礼花放了回去。

然后只是用言语鼓励道：“专心应战，别走神。”

对于随从大师来说，言语鼓励不能算是一种真正的技巧，毕竟如果打鸡血有用，那也不会有人费尽心思研究数据、分析规律了。

不过……现在好像也确实只能这样了。

许岩前世经手过无数随从，有的被他寄予厚望，被原主人专心培养，可惜最后养残了。

有的他自己不是很中意，在原主手下也长期处于放养状态，但是却逐渐长成了顶尖随从。

这当然与一些意外事故有关，毕竟阿龙与小黑都是这样的例子——它们虽然一开始不怎么样，但是有时候把握住一些特定机遇，也能一飞冲天。

不过许岩也感到，对那些随从来说，机遇很重要，天分很重要。

但是归根结底，它们自身的心气也很重要。

它的天分是后天发展来的，现在当然有了与罗梅尔这种顶尖强者相抗衡的实力，但是阿龙本人的心态却有点搞不清状况。

他一方面仇恨晶石怪物、因而非常渴望获得力量，但与此同时却又缺乏权衡利弊的意识，就只像是个贪婪的孩童一样任性而愚蠢。

一方面热衷战斗，却只是喜欢战斗本身，没有争强好胜、甚至以此为动力继续变强的意识。

当然，也并不用特地去培养个什么‘强者心态’，毕竟强扭的瓜不甜，像是苏芸止那样宅家里看书本来也是一种‘强者心态’，并不见得就比罗梅尔这种魔怔人差在哪里。

不过阿龙毕竟是个速成起来的随从，它的实力强大，经历过的战斗不少，但却基本上都在跟苦难之路与星相擂台打交道，它可能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它想变强，但是凡事有许岩这个领主给它铺好路，所以它遇到困难更希望直接得到答桉，甚至直接得到帮助。

它当然想赢，但是它没有感受到过强敌的压迫、也没有为此付出过代价，自然不会有提升自己的动力……

想到这里，许岩略有所悟，作为随从大师，这些问题本来不是过去的他应该考虑的事。

现在自己得到了培养随从的机会，这些问题也要从头开始去学……

“许岩哥，要用闪光弹吗？老菜头和大伯让我把刚造好的这些也带来给你！”

猪小牛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刚才之前许岩不仅自己带了几个样本，还让领地工匠按照图纸赶紧加工一批出来，现在似乎刚好是派上用场的时候。

不过许岩却摇头：“不用了，倒数第二场了，也该让它自己好好打了。”

说着，许岩把闪光礼花全部都收了起来，猪小牛本来还以为战况顺利，看了两眼就急得跳了起来：“这是那个阿龙哥打过的人啊！它又变强了很多，怎么办啊！”

猪小牛也一眼就看出来了，现在的阿龙不是罗梅尔的对手；此刻两人在盘网地穴地交手，阿龙被打得连连后退，靠着躲进地道暂且脱身之后，又会紧接着被罗梅尔追上来……

眼看着双方一追一逃，阿龙打得非常狼狈，却完全找不到能够逆转战局的机会，而随着罗梅尔熟悉了他的行动方式，阿龙被逼入到了那个狭窄的地图角落里，却被他紧紧地纠缠着，就连想躲进地道的机会也没有了。

“许岩哥，还是使用闪光弹吧？”

“不，不要用，就这样打。”

“是有什么别的后手吗？”

“没有了。”

“但如果这么打下去，阿龙哥会输吧？”

“没错。”

“那怎么办？”

猪小牛还以为许岩有什么办法，许岩只是回答：“那就让他输吧，技不如人，自然该被打下去。”

猪小牛有些不太理解许岩为什么突然这么义正言辞，不过许岩毕竟是领主，猪小牛也只好收起心情，茫然地看着台上的比斗……

正疑惑间，却听许岩又说道：“更何况，这么打下去也未必就会输。”

说话间，阿龙刚好被罗梅尔一拳打中胸膛，身体被硬生生地推开了好几米远，全凭体魄硬抗才抗住了这一击，却也是一副被打蒙了的样子。

而罗梅尔丝毫不肯相让，紧接着又追了上来，随着一番暴风雨般的抢攻，阿龙被打得连续后退，口中呕出鲜血，喉咙里不自觉地发出凄惨的呜咽声，猪小牛越看越纠结：“领主，阿龙哥它，它在哭啊！”

许岩却说道：“不，它只是不想输，经历过胜利的人会渴望胜利，经历过失败的人会害怕失败，两种想法并不一样，但是没有经历过的人不会有这种感觉。”

“阿龙哥的确不想输，他跟我说过，说他讨厌被人瞧不起，所以他也想能在擂台上一直赢下去……”

“既然不想输，那就只能靠自己，要么变得更强，要么跑得更快，要么动作更敏捷，要么技法更周密，这些事只有它自己能够把握，靠外力是赢不来的……阿龙，站起来！”

许岩高声提醒，阿龙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了。

他用拳头招架罗梅尔的拳头，它胡乱挥舞手中大剑，却被对手的石质拳套轻易招架住，他感到茫然无措，他期待着领主告诉他一个办法，让它能和之前一样，轻易获得这场战斗的胜利；然而领主只是在他鼓舞它，让它多加把劲，让它跟眼前的强敌继续战斗……

而这个答桉真的来了——

“别害怕，你的潜力不在对手之下，认真感受心灵之海当中的前进方向，再加把劲！”

听起来只是些没有意义的空话，但是在听到答桉之后，阿龙终于将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对手身上，它已经感受到了失败的恐怖，眼前的强大敌人已经让它确实地感受到了那种压力，领主没法帮忙令它有些失望，但是擂台战斗本来就是自己的事，领主已经提供了能够提供的一切，可是眼前的敌人却仍然强大得无法战胜，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呢？

阿龙终于开始想办法了。

不仅场地之内，场地之外的许岩也清楚地感受到了这种变化，它开始集中注意力，试图观察对手的动作，试图抗衡对手的力量，试图跟上对手的速度，这一过程显得很笨拙，并且伴随着试探失败后出现在身上的累累伤痕。

但是许岩知道，这些尝试很有必要——

不仅是心态上蜕变的契机，而且可以让它获得实质的提升，许岩的想法是让它也试试突破辉金阶。

毕竟这就是阿龙与罗梅尔之间最大的实力鸿沟了，罗梅尔顶着巨大代价突破成功，阿龙也可以试试强行突破辉金阶，相比罗梅尔，阿龙作为晶石共生、并拥有‘秘识忍耐’的随从，他强行突破多半不会有什么副作用，一旦成功，等于是直接剩下了一份辉金级的进阶资源，对于许岩来说也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当然，万一不行的话，那也可以到时候再用闪光弹，总之试一试也没什么太大代价。许岩这样想着，看着阿龙被不断击倒又起来，它的气势逐渐凶狠了起来，虽然浑身是血，但是双目始终死死盯着迫近的敌人。

许岩记得这种气势——辉金之壁可以凭借旺盛的战斗意志强行撕开，罗梅尔用的应该就是这种方法，而此刻阿龙的状态确实与许岩记忆中的一些成例非常相似。

眼看着阿龙逐渐变得急躁烦闷，许岩安静地等待着。

不过就在这时，阿龙突然怒吼出声，朝着对手扑了过去……

看起来战斗意志还很强，就是有点太心急了。

许岩正这么想着，阿龙突然发出巨大的吼声，挥拳和罗梅尔的全套狠狠地撞在了一起，发出激烈的碰撞声。

这一瞬间的巨力碰撞如同让整个擂台都跳动了一瞬，一瞬间的巨力撞击之后，周围的灰尘被激飞了起来，阿龙与罗梅尔各退一步，似乎是势均力敌的样子。

怎么回事？罗梅尔发力不准吗？

许岩一时间没明白这一瞬间到底发生什么，毕竟阿龙看起来和之前没什么差别，也并没有像是阶位有所突破征兆的样子。

但是阿龙紧接着追了上去，罗梅尔发出野兽一样的咆孝，两人撞在了一起……

彭！

“吼！”

阿龙这次一步没退，他的毫不犹豫地继续抢攻，跟罗梅尔撞在了一起……

彭！

彭！

啪！喀拉！

如同在擂鼓一般，沉重清脆的碰撞声一声接着一声，台上的两人开始试图正面比拼，在激烈的交锋之中，两人脚下的地穴地面开始寸寸碎裂。

与此同时，响起的是原始而激烈的怒声吼叫声，两只野兽疯狂地互相攻击，战斗的天平无声地回归平衡，谁都看得出来，阿龙不知为何变强了，他的力量开始与辉金阶的罗梅尔不分伯仲，甚至变得比罗梅尔更强了。

是因为它开始突破了吗？

或是战斗技巧进阶了？

还是‘吞噬’的力量开始发挥作用了？

事到临头，许岩反而成了最搞不懂状况的一个，不过就在这时，高兴得跳来跳去的猪小牛第一个看出了这种变化的缘由……

“领主你看，阿龙哥突然变得好厉害，而且它身后出现了一种东西，和那个大光头身后一模一样，那是什么技能啊？”

许岩一愣，起初没反应过来。

然而他仔细一看，却见阿龙身后确实出现了一种奇怪的东西……

当然，并不是罗梅尔那样的战意图腾。

许岩看到了，阿龙身后出现了一些扭曲的形状图腾，或者根本不是图腾；扭曲形状与罗梅尔的巨蛇图腾并不一样，看起来也是恐怖畸形的感觉大于威严雄壮。

不过就在此刻，这种奇特的图桉出现在了阿龙身后，却与对面罗梅尔的巨蛇图腾遥相对应，在战场上两人战斗的同时，两只巨大幻影各自漂浮在两人身后，如同也在此刻的盘网地穴之内远远地对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