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七章 神

会议结束了，看起来一切顺利——

那些收集起来的资料开始有人动手整理了。

调查空天机器人们的意图的计划倒是没什么现实意义，但可以由自己在背后推波助澜，把那些空天机器人的底细公之于众。

当然这些都只是顺手为之，作为一伙预定中的‘同伴’，许岩对这些人的未来怀有不确定的期待，毕竟他并不需要同伴，除非要和前世一样去‘拯救世界’。

当然期间也确实发生了一些别的事，虽然会场里一切顺利，但是会场外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故，现在就在许岩手机屏幕上现场直播——

-第一日下午12时：【阿龙】接受任务，探索暮光森林，发现1g。

-第一日下午13时：【阿龙】探索暮光森林，遭遇磐突野猪，胜利后饱餐一顿。

-第一日下午13时：【阿龙】找到腐烂源头，发现深渊腐化骑士。

-第一日下午14时：【阿龙】被深渊腐化骑士击败，被抓获。

-第一日下午16时：【阿龙】被深渊腐化骑士执行转化仪式。

-第一日下午16时：转化仪式失败，【阿龙】逃回附近精灵村落，汇报一路所见，精灵族声望 10。

……

却是会议到一半的时候，猪小牛发来情报，似乎阿龙遇到危险了。

这也没办法，毕竟阿龙距离领地不近，也没法派人过去支援，现在只能看着魔力石板传回来的信息干着急。

许岩干等了大半场，打算万一不行就让领地的寻渊村法师强制召回，昨天阿龙不告而别之后，这些法师布置了一个‘召唤邪恶生物’的魔法阵，阿龙好像已经能够被魔法阵锁定了。

还好最后有惊无险，召唤法阵也没用上。

此刻会议结束后，那边的危险好像也解除了。

刚好尹梦桃凑过来，许岩才来得及问她：“刚才他们说在调查混沌空间的深渊污染，怎么样了？”

尹梦桃说道：“剑术家，还有那个警员要去调查污染的源头，还有另外几个人要帮忙收集信息。”

许岩若有所思，沉吟片刻后说道：“你回头跟他们说，这个项目的费用由我支出。”

“好啊。”

尹梦桃乖巧地点了点，在坐在旁边的小桌子前，拿出一张记录，认真地写了个记号。

不过许岩想着另一件事，突然问她：“对了，你不是也准备了个提案吗？怎么没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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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啊……”

“不想参与也可以，这是组织目前大多数活动只是练练手，不过……”

他话说了一半就停下了，尹梦桃正写字，突然伸过来一只手，从桌上的文件堆里准确地抽出了一张纸。

上面写着‘引路人’准备的提案，虽然字不少，但写得跟作文一样，核心内容似乎是‘收留一些没有领地的人’的意思……

“哎呀不是那个，给我给我！”

尹梦桃连忙把东西抢了过来，不过许岩显然已经看到了，她急得辩解道：“反正已经有人说过了。”

又扰了扰额前的秀发，有些为难地承认道：“而且到了会场上，突然觉得好像有点幼稚，所以没好意思拿出来了。”

许岩把凳子搬到了旁边坐下，笑着安慰她：“没事，现在这个组织还在学习过程中，大家都很幼稚，其实你想参与也可以念一念。”

然后突然问她：“所以你觉得这个组织怎么样？靠谱吗？”

尹梦桃摇头：“不知道。”

“那你有什么感想？”

“感想就是……以前还没发现，你竟然是个大好人。”

“就这？”

“那还能有什么呢？喊了这么一大群人聚在一起讨论怎么干好事，我都不知道你有这么好心呢，以后就叫你大好人吧。”

许岩点了点头，紧接着却又说道：“这样的话倒也不错，不过你说我是大好人，这可误会我了。”

“误会什么了？我真心觉得这样很厉害，而且其他人大多数也和我一样，他们一开始还不信你是认真的呢。”

“这我倒是知道。”许岩说道，“不过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组织这个委员会吗？”

“知道啊，你有世界碎片，还说要修补地球。”

尹梦桃一下子就猜出来了，她试着解释道：

“其他人很多就只是随便应付一下，找找自己在做好事的感觉，刚才那几个人好像是被你和王超提醒过后，才开始认真权衡利弊的。”

“但你真的在想修补地球的事，简直就是好人中的大好人……大好人，今天咱们去哪里做好事呀？”

说着她像是揶揄一样抓住许岩放在桌上的一条胳膊晃了晃，许岩对她说道：“你这样想也没关系，不过咱们是自己人，有件事我得先跟你提前说清楚了。”

“怎么啦？”

“我虽然不找别人收钱，但要修补地球这件事，可不是完全没有好处的……过来点。”

说着挪了挪凳子，往她身边靠了靠，尹梦桃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过也往近前凑了凑：“嗯，这样好了吗？”

凑近之后，许岩问她：“你知道我们怎么修补地球吧？”

“那枚‘世界碎片’的缘故吗？不过刚才你也没有告诉他们你有世界碎片……”

许岩回答道：“没错，的确是‘世界碎片’。”

“世界失去平衡，规则出现空洞，就会整个世界一起爆炸，而‘世界碎片’可以修补这种空洞。”

说着，他招了招手，手中自动出现了一本抄录书籍，书名叫《混沌探秘》。

“很多书上都有这种物质的记载，比如这本书上就说，‘世界碎片’可以用来修补世界，也可以创造全新的世界。”

说着他熟练地翻开了一些内容，展示给了旁边的同伴，尹梦桃认真一看，看到了书上关于世界碎片的介绍——

-……混沌空间拥有外侧宇宙所不具备的神秘规则，它的范围很大，规则分部很不均匀……

-‘世界碎片’是罕见的规则结晶，它可以用来给已成型的世界添加新的规则，也可以修补填充一些有缺损的世界。

-一旦一个世界加入新规则，加入碎片的人将会在该世界范围内，成为该种规则的‘神’……

许岩一边指着关键词，一边熟练地翻页，找出一些密集文字中的关键信息。

尹梦桃看完后，许岩又拿出一本《遗失的姆大陆》：“这本书更加直观，里面详细记载了一个崩溃的世界被修复的记录。”

尹梦桃看到里面有配图与提示，似乎在描述一群‘姆大陆’的年轻人在大陆缺损而爆炸之后经历了诸多危险、然后终于修补世界成功的记录，成功之后，年轻人们为了神明的资质而发生了争吵，最后在一位大贤者的调节下放弃了争执……

她从中看到了一个令人在意的词汇。

便问道：“阿岩，这个……是什么意思？书上说修复世界成功后，有人会成为‘神’？”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佛祖，神仙，上帝，和你知道的那些神基本一样。”许岩说道，“修补成功后，最后动手修复的人会成为这个世界的‘神’。”

尹梦桃一愣，手里捧着两本书，一时间没明白这件事的意义：“那我们如果修复成功，是不是也能选一个人？”

许岩翻了翻书，语气平常地回答道：“对，而且没有贤者老师给我们和稀泥，最后多半会为了这个资格打得头破血流，甚至可能还成事就在互相妨害、背后捅刀子了。”

尹梦桃点了点头，有些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了：“所以，如果这件事被他们知道的话……”

“这倒是不用担心，我要问的是另一件事。”

尹梦桃倒是没懂，许岩突然丢下书，用手抓着尹梦桃身后的椅背，认真问她：“那如果是我想独吞好处呢？”

尹梦桃愣住了，她终于知道许岩说了半天要表达的意思了。

从组织这个委员会、却隐瞒世界碎片的消息，当然可以是在避免提前争吵，但也可能是在想要自己独吞好处。

“但是如果要依靠其他人的力量的话，他们迟早会发现的吧……”

“可能会，但如果做好准备，等他们发现了也就晚了。”许岩说道，“从现在开始培训他们的服从性，通过任务让他们去做事，最后他们很可能什么都没发现，我已经成功了。”

尹梦桃有些吃惊，她低下了头：“可是这些人会坚持下去吗？既没有报酬，也不知道真相……”

“当然会，你刚才还以为我是大好人，但这些人就是我专门找来的大好人，他们会按照我的引导开始为这件事努力，就算不知道神位的事，也不会有懈怠。”许岩说道，“当然计划并不是完全没有纰漏，很多地方也得临机应变，所以我得先跟你这个自己人商量一下，你觉得这样的结果能不能接受？”

“那……那也……那也可以，毕竟你是这个组织的首领。”

尹梦桃说着，看了一眼面前的《遗失的姆大陆》，插图上的几个成功修复世界的年轻人一副孩子气的模样、在为神格的归宿而争吵不休着，他们还很有礼貌，争吵的点也是在讨论谁的贡献更大。

便又说道：“而且你将来成为了地球上的神，你也不会做坏事，这样还能免去争斗，我觉得可以接受。”

许岩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反问道：“你就知道我不会做坏事了？”

并试探性地提出：“也许我成了地球上的神，我会开始想干坏事，或者杀很多人，又或天天去霸占别人的老婆。”

尹梦桃大惊失色：“为什么啊？”

“只是一种可能性，毕竟男人有权就变坏，看法制节目吗你？”许岩说道，“如果这样了，你怎么办？”

尹梦桃说道：“那我到时候阻止你，肯定不让你得逞。”

许岩反问：“所以你这样也不阻止我做这个神吗？”

尹梦桃闷闷不乐地说道：“不然怎么办呢？反正我只是个小跟班，不帮你的话，还能去帮别人吗？再说修补地球多半也是你出力最多，这个资格当然归你啦。”

许岩点头：“那好，既然如此，我要你发个誓，你不会想抢这个成神的资格。”

“好吧，那我发誓，如果我跟你抢了，我就死你家门前，这样行了吧？”

“行了。”许岩拍手说道，“那我也一样，我要是自己拿这个神格，我也死你家门前。”

尹梦桃大惊：“你不是说你想做吗？”

许岩却回答道：“我刚才就说了，只是个假设而已，实际上我也不打算做。”

“那这个神的资格怎么办？”

“不出意外的话扔了吧，或者当公共服务装置，过去地球没神仙也好好的。”许岩说道，“不过咱们仍然要把消息隐瞒住，免得那些大好人被诱惑出心思来，知道吗？”

“原来是这样啊，我就说你也是个大好人，你还抵赖！”

“帐不是这么算的，毕竟到时候我要做坏事、想杀人放火，或者抢别人的老婆，本来也犯不着当这个神仙才能做……”

“你你你——”

“所以这只是举个例子，我的意思是说这个神位本来并不是什么特别好、无法替换的东西，就算做坏事也不一定非要抢了它才行。”

“真的吗？我怎么感觉你刚才说得挺来劲的。”

……

虽然是合作伙伴，在旧世界就是熟人，最近也经历了不少，互相间的信任经过了考验……关系应该不会跟前世那些‘志同道合的伙伴’一样脆弱。

但总之还是深入地谈了谈，谈话中许岩想起了一些前世的经历，其实有些烦躁……

毕竟在这次集会之前，许岩就在犹豫了。

修补世界这件事关系重大。

其中最大的诱惑是‘成为一个真正的神’，对普通人来说，这个‘神’的位置确实很有诱惑力。

虽然不是真正的神，但是在地球上当神，也跟旧世界意义上的‘神’没什么差别了。

前世的许岩就曾对此相当神往——

领地完蛋之后，许岩一度混得非常惨，摸爬滚打什么苦都吃过；虽然后来凭随从大师的本事崛起发迹，也不过是个高级打工仔罢了。

说不定哪天在酒馆跟人打一架，或者在野外碰到仇人，打起来一个运气不好，就会和很多人一样窝囊地死在夜雨中，无声无息地消失。

所以他在知道了‘地球还有救’的消息之后，几乎没怎么犹豫，就把这件事当成了唯一的人生目标——

地球是个比混沌空间更好、更适合这些失败者生存的地方，如果地球能够复原，于所有人而言都是好事。

再加上这个‘神’的诱惑……

像是橱窗里的漂亮奖品，里面装着的东西距离普通人而言有些遥远，却也是一个如同灯塔般的鲜明路标。

就算实际上没什么实感，也对只有一个名额的‘神位’并非志在必得，也不禁会想——到时候地球恢复了，能拿出来跟人吹吹牛逼就可以了……

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至少前世的许岩就是这样期待着的；结果一个不小心，一辈子就这么没了。

重生回来，照着前世的经验开始收集世界碎片，组织这个完全不求回报的公益组织，当然是吸取了前世经验的改良方案，目前看来虽然比较麻烦，但可行性不是没有——就像是那些空天机器人一样，面对种族存续，总会有人愿意挺身而出。

现在碎片已经拿到了一枚，组织也刚上路，未来的路还很长，作为开头倒是还算顺利。

只是……

所谓的神位，虽然确实是个好东西，但是作为拯救世界的报酬，其实是有点鸡肋。

毕竟这不是真神，只是地球范围内的神，本身也并不是拯救地球才有这种好处，而是‘世界碎片’本身就有这种特性。

真想过过瘾，也可以自己用碎片建立个小世界，也可以在混沌空间里找一些和‘空天机城’一样的二手货……

与它们相比，没有特殊规则的地球显得太平庸、太大，性价比太低了。

要修补地球，超过十块世界碎片实在是过于高昂的投资，之所以能够坚持下去，其实全凭一腔热情，可是即便如此，许岩之前也在想了——

还记得刚重生回来的时候，还在念叨说那些狗大户光知道自己风光、不来帮忙做事。

但现在的他也是狗大户了，处境远比前世更好，已经不用回地球就能活得很好了，用不着为了一个‘神位’跟一群可能居心叵测的同伴尔虞我诈；而且他手头也有其他事要做，领地还有几百口人张着嘴等饭吃呢。

之所以坚持做这件事，完全是前世剩下的一些热情在支撑，而就算是这些热情，也要消磨得差不多了。

“唉。”

许岩胡思乱想着，感到有些疲惫，虽然人才十七八岁，却跟个提不起精神的中年人一样了。

“好啦好啦，不说你是大好人了，你是大坏蛋总行了吧？”

却被身边的同桌听着了。尹梦桃已经写完了东西，并把许岩追加投资的事告诉王超了，不过她似乎察觉到许岩兴致不高。

说着她一边把那些纸张一起收了起来，还用手戳了戳许岩的胳膊。

会议室座椅杂乱，其他人已经全部都走了，刚才一起看的书还摆在桌子上，此刻两人坐在一起，许岩依稀想起了一些久远的记忆。

“大坏蛋，怎么心情不好啊？”她随口问道。

“你确定我是大坏蛋？”许岩问她。

“你当然是大坏蛋，我总觉得你刚才是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许岩把手放在了她的腿上。

“……”

尹梦桃瞪了他一眼，不过房间里没别人。

她便只是拍了一下许岩的胳膊，然后问：“大坏蛋，那现在可以说了吧？总觉得你从开始开会的时候就有些心不在焉的。”

“那算了。”许岩收回手，又认真解释道，“其实也没什么。”

“行吧……那要吃点心吗？刚才赠品给你也剩了一份，我可以喂你。”

许岩有些吃惊，转头看到她也有些脸红，仿佛在辩解一样解释道：“就只有今天，你一个大坏蛋今天做这么多好事，就当是奖励你了。”

“奖励？”许岩眼前一亮，“我不要奖励这个，我要那个……”

“昨天那张奇观图纸？”

“对对对，材料还差几种，能不能帮忙找一找‘雨梦石’？这个名字关键词不好使，我咸鱼找了大半天了，就找到三块，价格还死贵。”

“好吧，链接给我，我让阿蓉帮忙砍价，她砍这种很厉害……”

午后安静的会议室中，和熟悉的人进行着熟悉的对话，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图书馆访客，有人在门外互相比划招式、和熟人分享最近的学习收获，也有一群人聚在门口、仿佛做贼一样鬼鬼祟祟地聚成一圈，应该是在讨论一些最近上架的鱼人小说。

他们正在学习，在试图适应新世界的一切，旧世界的一切正在远去，如同漂走的相片，而坐在楼上的许岩在更远处，对他来说，旧世界的记忆早已泛黄做旧。

就算能找回来，或许也只是一段**的记忆，距离太远了，他早就回不去了。

不过……

即便如此，过去的东西仍有价值，记忆中面容有些模湖的家人，混沌空间喝不到的饮料，不受限制的电子设备，还有此刻正在坐在身边、对着投影屏戳戳戳的女孩，人活在世上，总得追求一点利益之外的东西。

许岩起身往门口走去，身后少女以为他要走，低着头交代了一声：“五楼的门我锁住了，上楼的话叫服务天使传送吧！”

许岩却没有应声，她抬头一看，却见许岩拾起门边桌上一袋剩下的纪念品点心，然后走了回来。

“你不是不要吗？”

“你再帮我找找‘暮影晶’，点心奖励给你，来张嘴。”

“我真是信了你的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