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5 杀人诛心

在虚空黑暗而冰冷的背景中，星灵风暴战舰的视界和射程横跨半个战场，动能过载推动的过热粒子从帝国舰队群的上方急速掠过，像是千百颗释放着可怕闪光的冰蓝色太阳，磅礴而恢宏。

仿佛是聚焦的阳光穿透融化的冰面，休伯利安号的主激光炮组逐个点杀向舰桥袭来的异龙，一大群爆蚊被点防御激光束点燃，接二连三地变成一团爆炸的巨大火球。

这个时候，距离休伯利安号左舷仅有上方几个身位的烈焰统治号发出无声的怒吼，一道耀眼的红光迅速亮起又迅速熄灭。一小群异虫腐化者和吞食者近乎慌不择路地躲避着这毁灭般的力量，一下子又落入最终审判号、雷神之锤号、雷霆打击号、复乐园号和破冰者号的交叉火力之下。

暗影的卷须不断延伸，以太风暴（Aether Storm）轰鸣着轰击着每一艘战舰，到处都是战火，到处都有毁灭。

休伯利安号在难以计数的金属和血肉的碎块中前进，好像是划船穿过飘荡在水中的一大片死鱼。

“声音是从前面传来的。”舰桥上，凯瑞甘正微闭着眼睛，侧耳静听，就好像是她真的能够听到什么似的。

“那个萨尔纳加就在前方，我已经能够看到他展现在我眼前的幻象，那是宇宙星辰流转的自然规律.”

而此刻，奥古斯都只能听到指挥频道各个帝国元帅下达命令的声音。

沃菲尔德、雷诺、霍纳和普莱尔各率领着帝国舰队中的四分之一，杜克的阿尔法中队则担当奇兵，在敌人的阵线中横冲直撞，以搅乱阵线。

所有的命令都必须简短而精确，只有一只脑虫则正在狂笑着高呼烧死所有的异虫和虚空生物，并且一刻不停地叫嚣着要杀杀杀。

这家伙的确干掉了许多敌人，但它要么就是太兴奋就是太害怕，以至于其又是大喊大叫又是放声大笑，几个小时里连口气都没喘，以至于其他人都不得不把它踢到副频道里。

而除了战术显示屏上相互厮杀的蓝色、绿色和红色光点，奥古斯都也什么都看不见。

这些纠缠的光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层包裹着一层的，像是一千张打乱顺序堆叠在一起的彩纸。

站在一场海战的角度来看，他们与敌人的距离太近，近的像是抽出剑刃相互搏杀。

舷窗上倒映着舰炮橙红色的火光，被炮火撕裂的敌人变成了一摊摊可怕的血污，垂死挣扎的怪物活像是一群又一群被火焰活生生烤熟的蛇。而每当有一个城墙大小的虚空生物被杀死，便会立即化作一团撒布暗影的浓雾，就仿佛这些东西本来就是由星球的灰烬构成的。

一艘被感染的戈尔贡级战列巡航舰就躺在距离休伯利安号只有不到五千码的位置，现在已经完全被帝国舰队所击毁，一边燃烧一边迅速地消失在视野中，像是一座被疾驰的列车远远甩在身后的高山。

这艘庞大的战舰如今荣光已逝，连同其中曾经的数千名帝国士兵都已经变成了一个半金属半血肉的巨大怪物，它的战斗方式与过去截然不同，奥古斯都对其由腐蚀性强酸和毒素构成的喷射物印象深刻，就连导弹巢和太空鱼雷舱则变成了孵化爆蚊的温床。

不必多说，这一定是脑虫卡洛斯和被感染的UED上将杜加尔的杰作，奥古斯都发誓，哪怕他们活到这场战役的结束，哪怕是天涯海角他也要追杀到底。

而现在别说是看到凯瑞甘所说的那个萨尔纳加了，如果奥古斯都透过舷窗向外看去，就只能看到间错的无数虚空生物。每时每刻都不断有新出现的暗影战舰，它们全都是比戈尔贡更大的怪物，全部都是被埃蒙以凭空造物的方式用被腐化的虚空能量塑造的。

想象一下，这是一个醒不来的噩梦，你周围一片漆黑，时不时地被撕裂整个天空的红色闪电和无数炮火的火焰所照亮，从地面到天上，到处都有巨大的火堆，那些都是熊熊燃烧的战舰。

这里的星空是病态的，邪恶的，布满可怕的红色藓瘢，就连星光也是怪诞的，仿佛锥心泣血。

现在，就连奥古斯都心里也在暗自打鼓，他倒不是觉得凯瑞甘弄错了方向，只是敌人的数量看起来完全没有穷尽的。

这是虚空，埃蒙所谓的神之领域，抽象点说，也就是他能增幅自己的仆从，削弱他的敌人。

而更实际的说，充斥着整个虚空的暗影腐化一直在不断攻击奥古斯都的舰队，缓慢地侵蚀它们的护盾和装甲，直到积少成多，水滴石穿。

正如那些可怕的虚空生物无法在缺乏能量供应的情况下在现实世界长久的存在，当现世的军队进入虚空时，这里的“空气”对他们而言也是有毒的。

“陛下，前方检测到异常的能量源。”一名通讯军官也在这时向奥古斯都汇报说：“斯台特曼博士说他正在频道中等您。”

“照他说的做。”奥古斯都随即说。

“陛下，没人跟我说今天我们要跟这些怪物一起开趴贴。”斯台特曼刚进入频道就跑题了：“你注意到那些舰炮了没有，哒哒哒——哒哒哒——敌人死光光！”

“.”

“开个玩笑。”斯台特曼尴尬地笑了笑：“我发现自打我们开始进入虚空，实验室里的这个东西——强调一下，我是说萨尔纳加神器。”

艾贡·斯台特曼说话时常常抓不住重点，相比之下马特·霍纳的言语有多么精炼，前者就有多么糟糕，但帝国中很少有人敢向这位性格怪异的天才指出这一点。

斯台特曼说：“神器一直在以一种耸人听闻的速度吸收虚空能量，并且几乎没有任何的浪费。远远超过了我们预期的极限，简直就像是一个异次元的口袋。我猜能利用这为休伯利安号充能，但斯旺的人可能会把我杀掉。”

“就这？”奥古斯都的眼神让斯台特曼毫不怀疑，皇帝现在就能杀死他。

虽然这根本不是斯台特曼的错，但就在他说话的这点时间里，成千上万的帝国士兵正随着他们的战舰一起覆灭，一点点地沉入虚空的最深处。

星灵们的情况不会比帝国更好，在这庞大联合舰队的阵线中，他们担任先锋、后卫和侦察兵，承受着更大的压力和伤亡。

“额，另一方面，我可以确定，我们正在接近神器的创造者，也就是真正的萨尔纳加——不是乌尔纳中的那些尸体。”斯台特曼咽了口唾沫。

“但那有可能是埃蒙。”奥古斯都指出了这一点。

“对。”斯台特曼说：“但结合已有的证据，我们假定萨尔纳加不只一个。”

“事实上，我们相信除埃蒙以外，那里至少还有两个萨尔纳加，不过要弱小得多。”

奥古斯都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他知道纳鲁德一定不乐意听到这番话。至于他们要找的奥鲁斯，他则应该是太老，太虚弱，被折磨了太久的时间。

而等斯台特曼的画面从屏幕上消失，随着休伯利安号的继续前进，奥古斯都终于看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那是一片处在混乱与疯狂之中的宇宙外层空间，一座被遗忘的囚笼。

大片大片的漂浮大陆就在奥古斯都的前方，浮空岛屿和房子大小的陨石整块整块的环绕着这一方界域，每一处凸起、断面或是环形坑一样的巨坑都笼罩在烟雾般散播的虚空暗影之中。其上，密密麻麻的腐化构造体仿佛是一枚枚钉在皮肤上的钉子，尖锐、锋利，某种红色的蒸汽袅袅升起，散发着血一样的光芒，有如火焰翻腾的地狱。

埃蒙曾经腐化过艾尔，但那样的腐化程度不及此处的万分之一。

“大量的虚空造物，还有无数被腐化的生物。”同一时间，凯瑞甘也睁开了眼睛。

与此同时，又有一大群聚集起来的敌军正试图奥古斯都的旗舰，那是一大片由异虫翅膀或者是虚空甲壳组成的阴云，这股阴云的体积是行星级的。

净化者星灵的舰队一言不发地转向并加速，赶去对付这些新出现的敌人。

而现在，就连奥古斯都也能听到凯瑞甘所说的声音了。

“前进.净化腐化.”萨尔纳加奥鲁斯现在已经不再需要在埃蒙面前隐藏自己的真实意图了，他现在更担心奥古斯都和凯瑞甘不信任自己。

他只希望奥古斯都真的相信泽拉图的预言。

“我是奥鲁斯，轮回最后的指导者，埃蒙之敌，被他囚禁于此。”

“泽拉图指引你们来解救我，帮助我脱离他的掌控，完成无尽轮回的最后一环。”

“谁的掌控？”凯瑞甘问。

画面一转，一个阴狠毒辣的声音出现在所有人的耳中。在一座占据着整个漂浮大陆的萨尔纳加神殿的入口，一个与之同样巨大虚空生物忽然显现。

那是梦魇般的生物，丑陋，邪恶，与其说是神殿的守护者，倒不如说是个肮脏的狱卒。

难以想象，纳鲁德在现实宇宙的人类化身之前居然总是表现得情趣高雅，彬彬有礼。

“没想到吧！奥古斯都，真是意外的惊喜啊！”

“是的，我很吃惊。”奥古斯都的表情显然证明了，他一点儿也不如自己所说的吃惊。

奥古斯都清了清嗓子，决定好好羞辱纳鲁德，以回报对方在被自己放逐回虚空前，拿自己小时候的事情开玩笑的卑劣行径：“真没想到，没有了形体，你们萨尔纳加就会返回虚空。在这里，你能继续活下去，而我们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纳鲁德发出一阵压抑的咕隆声，像是喉咙里勉为其难地咽下了一口屎。

这是他本来要说的话！

甚至，纳鲁德已经准备好一大段的话来羞辱嘲讽奥古斯都，来报复他之前像驴一样使唤一位萨尔纳加的可憎行径！

“你怎么知道？”极度惊愕之下，纳鲁德的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

“知道你是萨尔纳加？”奥古斯都用提问来回答提问：“这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仔细想想，想想你是什么时候露出的马脚。你这么聪明，埃米尔·纳鲁德，想一想就能明白了。”

“.”纳鲁德想破脑子也不可能想到，奥古斯都居然是读过剧本的。

“这不可能！”埃蒙之仆彻底失去了风度，显然有点破防了。

而趁这时候，已经有更多的人类和星灵战舰来到这里，并在各自指挥官的命令下抢占有利位置。

奥古斯都像急于解释自己天才般邪恶阴谋的反派一样，开始对纳鲁德和盘托出：

“是的，你想的没错，我一开始就在利用你，利用你的萨尔纳加科技建设我的帝国。”

现在，奥古斯都又像个始乱终弃的渣男：“等时候到了，就把你一脚踢开。”

在留着纳鲁德暴跳如雷的功夫，奥古斯都又下令说：“吉姆，马特，把我们带来的所有核弹和末日装置都扔下去，别跟帝国的敌人讲仁慈。”

显然，奥古斯都不准备派遣部队到地面上一点点地清除那些虚空腐化。

紧接着，奥古斯都又接通与塔萨达尔和阿拉纳克的通讯，说到：“大主教，高阶领主，我需要你们现在能够提供的所有火力支援。”

“.没有精确坐标，那目标太大了，我们要做的是摧毁那里的一切，一整片移动的大陆。”

尽管更多的战舰正在与虚空暗影苦战，但仍有相当一部分脱离了战斗并开始向纳鲁德所处的位置，冒着被敌人撕碎的风险执行命令。

“全舰队火力！”

事实上，第一轮只有不到全舰队十分之一的战舰成功开火了，但各式炸弹、高斯炮和雨点一样的核弹头还是将所有的地面目标化为灰烬。

千万颗太阳同时升起，它们的光芒一瞬间几乎能够比肩宇宙星体中的至尊，如此耀眼的反光让整座大陆都变成了一块震动的光团。

一束束明亮的白光从休伯利安号的上方闪过，当星灵的两艘方舟以及超过一百艘母舰一起开火时，大陆立即像桌子上的蛋糕一样被切割成一块块碎片和巨石。

“不！奥古斯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