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9 尾声

最终之战两年后

帝国领地，查·萨拉。

距离星灵舰队毁灭查·萨拉已经过去了许多年，整个星球的地表被玻璃化，城市化为灰烬，山脉夷为平地，山川湖海只剩下熔融的恐怖伤疤，一切生命形式都悉数灭绝。

一颗郁郁葱葱、生机勃勃的美丽世界从此便化为一片废土，一蹶不振，再也没有恢复过。

生命是顽强的，后来的这些年里查·萨拉也长出过一些植被，但既稀疏又瘦弱，远不如过去那般旺盛，如同一个曾头发茂密的年轻人年纪轻轻就谢了顶。

查·萨拉曾经翠绿过，但在这之后，她便成为了帝国星域中成千上万个世界中又一个平平无奇的荒芜星球，在航行图上不过是一颗昏黄的眼珠。

但那都是“一夜奇迹”发生之前的事情了。

“.”

“作为拯救了全宇宙的盖世英雄回到这里的感觉是真不错，嗯~你说是吧，吉米。”

泰凯斯·芬利的行头与帝国边境世界的常见乡下人穿着没有任何分别，耐磨的长裤、饱经风霜的茄克、要人性命的老式转轮手枪和一辆不知道已经转过多少次手的秃鹫车。

这人就算真封侯拜相了也不大乐意整天西装革履，更何况他现在就是在帝国陆战队总部混个闲职，好不容易想起来去上班打卡了也都是一副不修边幅的死样。

平日里奥古斯都大帝都管这叫山猪吃不了细糠，说他像个野人。

但今天不一样，今天泰凯斯算是大帝在查·萨拉的便衣保镖，这是“微服私访”。

“只要不是虫群入侵时来撤离难民的就行，我打过太多的仗，受够了生离死别，好人蒙难。”吉姆·雷诺则是典型的玛·萨拉牛仔打扮，正靠在自己的秃鹫车边抽雪茄。他曾是天生的太空牛仔，放浪不羁爱自由，如今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父亲。

要不是皇帝懒成狗，不肯放肱骨之臣退休，一哭二闹三上吊，他早回家乡种地了。

他们正说着，一阵裹挟着沁人花香的风呼呼吹来，带来树木晃动的声音和远处教堂的钟声。

正是生命复苏，万物更新的时节。

到处透着旺盛的生命力，粗壮的树木上也爬满了藤蔓，灌木丛像是座座巨大的、绿油油的谷堆，其间散落着千种色彩的花朵。欢闹的小河如同蓝色的丝带，倒映着天上的金光，它们像鸟儿一样歌唱，淙淙地流过宁静的平原，迈向肥沃的山谷。

“离最近的小镇和酒馆已经不远了，你们两个，快跟上来！”奥古斯都驾驶着一辆秃鹫车从后面驶了过来，一个加速就超越了泰凯斯和雷诺。

离子推进器的尾流在茂密的草地间推出了一条长长的道路，小动物、爬虫和鸟类四散奔逃，

“不是你突然要留下来看风景吗？也不知道这山啊水的有什么好看。”泰凯斯低骂一声就赶紧跨上车跟了上去，生怕当今圣上飙着飙着就没影了。

“那可太好看了。”奥古斯都只是说：“最后跑到镇上的人付酒钱！”

“嗨，这混蛋！”雷诺本来一点儿也不急着跟上奥古斯都的，这会儿也跳了起来。

驾驶着秃鹫车奔驰在宽广的原野上是一种令奥古斯都倍感愉悦的体验，毕竟治理国家可不是件乐事，哪怕是他这样精力充沛的人也时常会感到身心俱疲，力不从心。

奥古斯都极目所及的地方都是一片绿意融融，生机盎然。这些都是十足的好地，大片的好地，适于耕种，作物不费吹灰之力就能长得很好。

而几周前，这里还是一片孤零零的，什么植被都没有，只有屈指可数的几块地方生长着地衣和苔藓，贫瘠得就连虫子都瘦的惊人。

可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仅仅是查·萨拉疯长的森林就已经堪比百年历史的原始森林。

所谓一夜奇迹是流传在其他帝国世界的官方说法，在查·萨拉，这被称为神迹。

不止是查·萨拉，玛·萨拉、维丽蒂亚、艾迪昂和其他曾在昔日战争中遭受毁灭的星球几乎是在一夜之间恢复了往日的生机，许多寸草不生的莽荒世界也出现了生命的迹象，鲜花绽放，香味馥郁。

只不过，在这些星球中，查·萨拉确实是最晚发生改变的那几颗。

如今，科普卢星区内外的人类和星灵们都正致力于家园的重建和恢复，铸剑为犁，休养生息。

在泰伦帝国和其他人类中，新的移民们为摆脱贫困和苦难，正拖家带口，从日益拥挤的核心世界出发，或是重新回到这些死而复生的星球之上，或是走到更远，前往传闻中美丽而富饶的新世界。

仅是帝国原来的疆域里，每天都有新的宜居星球被发现，每一处惊喜都意味着一个新开辟的航道。

殖民船一经落下，他们所带来的种子便能立即找到养分，开始疯长起来，牲畜也吃的膘肥体壮，一股子劲儿的繁衍生息。在新的定居点，人们的房子像雨后的蘑菇那样一丛丛地生长出来，孩子们带着他们的小狗光着脚跑过卷心菜地旁的小路，穿过果园、田地和畜栏，在星港旁的集市中悠闲地度过整个下午。

商船往来不息，为新世界的殖民者们带去工业必需品，同时带回品质俱佳的肉、蔬菜、毛皮和原材料。

就连星灵们也开始腾出手来，重新将曾经的圣殿世界和殖民地重新纳入艾尔灵能矩阵的范围。

“就是这里了这座小镇看起来不错，这让我想到了曾经在这颗星球战斗的日子。”奥古斯都路过一块写有幽灵小镇（ghost town，一张有关于查·萨拉的星际1地图）字样的路牌。

星灵轰炸查·萨拉之后，每一座有人居住的城镇都成了真正意义上的鬼城。

从路牌上小镇的建立时间来看，这里的居民大多是矿工和一些很久以前就已经重返故乡的原住民，靠在矿上工作和相关的产业的营生维持生活，农业则高度依赖政府补贴和水培农场。

这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最终之战后一大批在复兴计划下重建的城镇中都是标准统一的预制建筑，过去还在为帝**修建道路、军营和防御工事的众多工程团队按照他们的工作方式建造城市，相隔数光年的城市可能无论是建筑布局还是配色，甚至就连路灯的位置都是一致的。

而这座小镇更像是海尔塞恩和海文的庄园，人们过去用被星灵炸碎的石头和钢材修建房屋，现在则使用当地以惊人速度成材的各种木料，每一家人都有大得惊人的庭院，后院里种着核心世界极其昂贵的萨拉胡椒（Saran pepper），麦卡利斯特莴苣（McCallister lettuce）和一排排苏尔果树。

镇子上人算不上多，但依然能够见到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几乎每个人都有自己正在忙碌的事情，不少人正在修缮他们的房屋和篱笆，以应对啃食庄稼的小动物。这个时代的农业机器也绝不是旧联邦时代可比的，它们更大更高效，是源于萨尔纳加构造体的科技产物。

这里的大部分人都沉浸在自己的工作中，对外来者一点儿也不感到惊奇。小镇警局的警长是陆战队退伍的七年老兵，他正探出窗口反复确认奥古斯都的模样，然后一脸困惑地回去打电话汇报去了。

“走，喝两杯。”奥古斯都把车停在一家叫血腥玛丽的酒吧前。

帝国中叫血腥玛丽的酒吧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并且大多是军人出身的人开的，最广为流传的说法是，奥古斯都大帝在旧联邦军队中时，曾在图拉西斯Ⅱ的血腥玛丽酒吧里带领手下的陆战队跟舰队士兵打过群架。

这件事情由于年代久远，并且经历者大多已经死在了战争中，因此民间有非常多的版本。

其中最广为流传的版本是奥古斯都大帝胸怀大志，早已对联邦的**统治心存不满，因此策划并领导了这次正义的互殴，并且一个人就干掉了八个舰队兵中的好手。

奥古斯都听说后，怎么也没弄明白一帮混球打架跟他对联邦心怀不满有什么必然联系，但他对他一个干掉把八个的说法很满意。

不知道怎么回事，人们总是喜欢夸大奥古斯都的战绩，如果奥古斯都曾杀过一百人，但别人就会说他万人莫敌，而著名的家脑虫阿先生在写《奥古斯都大帝艳情史》时，总是喜欢在大帝红颜知己的数量上超级加倍。

这是帝国中最有名的小.黄.书。

奥古斯都在酒吧的吧台前坐了下来，语气轻快地叫了几瓶塔桑尼斯8号威士忌。

酒吧老板是个头发灰白的壮汉，脸上的皱纹写满了岁月的刻痕，他一只手已经被灵活的金属假肢所替代，曾用在塞伯鲁斯异虫机械改造和神经接驳技术现在已经被用于帮助在战争中失去肢体的人们。

“.长的可真像啊，连声音都一样，但这怎么可能。”老板盯着奥古斯都看了好一阵才拿出酒来，嘀嘀咕咕地说：“难道真有皇帝的克隆人？”

“是你吗？陛下？”

皇帝要来查·萨拉？我怎么没听说，不能吧，要真有这么回事，这个星球都要沸腾个好几天。

“我就是本人。”奥古斯都多看了老兵几眼，注意到他另一条腿也更换过假肢，这些假肢无疑都是军用的高档货，除了在战争负伤的士兵外，目前其他渠道都很难拿到货。

而酒吧里一眼就能看出是军营酒吧的样式，就地取材，简单实用。

战争结束后，大量军人脱下军装回归家庭，这些人要么重操旧业，要么进入政府安排的岗位。作为复兴计划的一部分，许多人还能够得到新世界的一大批土地作为退伍的补偿。

自从回到克哈以后，奥古斯都大帝便致力于与民生息，推行了大量的政策以恢复经济，大量的最新科技被用于广泛的民生建设和生产。而就连奥古斯都和他的大臣们都没有预料到，繁荣竟然来的如此之快。

两年的时间里，核心世界居民的平均个人可支配收入就已经翻了一番，流水线的工人也能在拥有私人悬浮汽车的同时投资股票。

在战后，人们的收入不仅提高了，消费的**也水涨船高，对消费品的旺盛需求进一步刺激了市场繁荣，而帝国重新投入民用的庞大工厂则完全能够满足这如同无底洞般的可怕需求.而如果有人想离开竞争激烈的核心世界，那么成百上千个正在建设的新殖民地则是更好的选择。

这是旧联邦末期平民阶层想象都想象不到的好时代，而在此之前帝国的居民甚至还在恐惧于异虫和混合体大军的入侵。

“可真是活见鬼了。”但对方明显没信，心说奥古斯都大帝日理万机怎么可能跑到这穷乡僻壤来喝劣质酒。一直以来，帝国皇帝要不是在王座上统治帝国，就是正领兵出征。

“这地方不错。”雷诺已经先一步迈进了进来，泰凯斯则紧随其后。

对自己得付酒钱这件事情，泰凯斯显然不太高兴。

酒吧老板彻底惊了：“雷诺上将？”

泰凯斯·芬利刷新在酒吧里倒是没那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你好。”雷诺笑呵呵：“这就是当名人的滋味，想低调做人可真难。”

“现在克隆技术已经这么先进了？毕竟每天都听说克哈又出现了新玩意儿。”老板已经琢磨起来了，寻思着难道这是有叛乱分子秘密克隆了帝国领袖准备搞事情，搞不好还是UED的人。

当你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时候，那准是地球佬干的。

“克隆人？”泰凯斯一屁股坐了下来：“对，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哈哈哈哈。”

“你是个帝国老兵？”奥古斯都也笑了。

“是的，过去是，直到一年前。”老板还在犹豫，但他还是骄傲地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我要向你致敬，勇士，那你一定参加过最终之战了。”奥古斯都亲自给雷诺和泰凯斯开酒：“你一定不会忘记，我们曾穿过乌尔纳的虚空之门，直面无穷无尽的虚空生物和异虫。”

“我们死了好多好多人，才总算把那个虚空邪神干掉。”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天，但我绝不会为追随大帝而感到后悔。”老板脸上显露出深深的恐惧，他近乎自言自语地说：“我一直都跟韦德和弗吉斯的父母说，他们死的很英勇，是死在战斗中，但其实不是这么一回事，他们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一个被混合体逼疯的运输机驾驶员。”

“那个杂种把船开进了正在开启的虚空裂隙里，这是我亲眼所见。”

尽管战争才平息了两年，各个星灵势力也与帝国签订了长久的和平条约，而异虫——这个几代人的梦魇也已经消失不见，就连目击报告也少得可怜。

但是，战争仿佛还是昨天的事情。

“真是场噩梦。”雷诺说。

“我不想提虚空里的那些事情，但那些都过去了。”泰凯斯则少见的严肃：“我们这些能活着回来的人只是足够幸运而已，谁知道埃蒙拍碎的是哪一条船。但只要踏入虚空，那就是十足的英雄。”

“他们的家人过得还好吗？”奥古斯都的眼神锐利起来，如果对方的回答是不，那么一定有人得倒大霉了。

“噢，很好，我是说，走出伤痛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但他们都得到了军人委员会很好的关照。”说着，这人站起来向奥古斯都行军礼。

“安德烈·马德里，以少校军衔退役，陛下。”

安德烈曾亲眼见过奥古斯都，他相信这样独一无二的领袖气质是无法被克隆人模仿的。这是种很玄的感觉，当帝国皇帝真正跟你说上几句话时，你便不会认为这样的人物在这世上还能有第二个。

现在他认为自己实在蠢的可笑，竟然相信克隆人这种鬼话。

“而我得到的补助和养老金已经足够我一直富裕地活到老死，开酒吧只是打发时间。”说来神奇，但站在皇帝身边的时候，仿佛回想起最终之战时的残酷场面时也不会感到害怕了：

“当时我们以为已经完蛋了，到处都是敌人，无穷无尽。有人说皇帝的旗舰已经坠毁了，士兵们人心惶惶，直到皇后.”

安德烈突然住嘴不说了。

其实没多少人亲眼看到过凯瑞甘变成萨尔纳加，但几乎每个人都是这么说的。

皇后在虚空中成神，杀死了邪恶的埃蒙，但她在把所有人都送出虚空后，却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许多人都以为凯瑞甘皇后已经死了。丽莎夫人现在是皇宫的管理者，但没人成为新的皇后，这位置始终空着。

奥古斯都皇帝从未说起过这件事。没人敢说皇后真的死了，但他们却都为此感到哀伤。民众对此一无所知，在这些人看来皇后只是变得深居简出，不再参加公共活动了而已。

只有经历过最终之战士兵们在悄悄地举行哀悼活动，认为陛下只是太过伤心而不愿意承认这件事。

“你说莎拉啊。”奥古斯都却说：“我正在这里等她，说来巧了，这里是幽灵小镇，而我们正在等一位幽灵。”

凯瑞甘杀死埃蒙后，也作为无尽轮回的掌控者取得了虚空的控制权。她关闭了通往现世的所有入口，将所有异虫和虚空造物困在其中。

此后，在余下的时间里，凯瑞甘都独自在虚空中进行无止尽的杀戮与灭绝，同时净化腐化，以确保此后接触虚空的所有生灵都不会再受到邪念的影响。

当凯瑞甘完成这一切后，便回到现世，前往无数星球播散生命的种子，而查·萨拉正好是她最后的终点。

“家里没她可不行。”奥古斯都说：“她们说我只配教女儿怎么穿裙子。”

“哈哈哈哈。”泰凯斯哈哈大笑，但刚笑到一半就被奥古斯都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吓得直打酒嗝。

“真的吗？”安德烈先是高兴，但紧接着又感到疑惑，弄不明白这两年皇后究竟去了哪里，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忽然，一个窈窕的身影走了进来。

她有一头红发和绿宝石一样的眼睛，皮肤雪白，年轻美丽，就和奥古斯都第一次见到莎拉·凯瑞甘一样。

“牛仔们，好久不见。”凯瑞甘说。

泰凯斯吹了个口哨：“行头真不赖啊，你像个小姑娘，是返老还童了吗？看来我们这儿有人得蹲监狱了。”

“你真该去看看我的小女儿，在你离开的时间她已经长大了。”雷诺笑着说：“莉蒂非要用你的名字给我们下一个女孩命名，不论我怎么跟她说你根本没死都没用。”

“伙计们，她可真漂亮。”奥古斯都笑着说：“我那时一定是一眼就相中了她。”

“骗子。”凯瑞甘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