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枭雄归路

荀彧与英林并肩站在一架云车上。

经过伪装的云车架设在陇城北侧的山林之中，周遭林木掩映，即便是在白天也很难被发现。

“好好的一只下山虎硬是被拆分成了三匹狼，还各自为战，分做三个方向跑路。看样子英将军这一次怕是无用武之地了。”荀彧说道。

陇城周围地势起伏平缓，并无高山可以纵观全局。

架设比树木稍微高一些的楼车，也就勉强可以看见正北，和东、西两侧大半的战局。

“我不上更好，免得太尉再度上书乞骸骨。”

英林站的笔直，嘴角叼着一根他刚刚掏完牙齿的木签。

荀彧轻笑，“英将军倒是看的分明，不上确实好一些。”

“如此重重包围之下，若是再放跑了韩遂，皇甫太尉的脸上怕是真就挂不住了。”

“嗯。”英林随口应了一句。

荀彧问道：“英将军不妨猜一猜韩遂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英林看了看东、西两边的战事，“不如荀将军先告诉我哪边的是韩遂？”

“英将军且先猜一猜。”荀彧故意说道。

英林没好气的瞥了一眼荀彧，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喜欢考校人。

“西侧左翼乃是疑兵，显然是韩遂故意抛出来吸引我军的饵。右翼鬼鬼祟祟，倒是有几分像。东边的一直在反复试探，看着也像是一路疑兵，给韩遂在争取机会。”英林说道。

荀彧摇头低笑，“我倒是与英将军的看法正好相反。东边这支反复试探的，应该才是韩遂。”

“为何？”英林有些不服气。

西侧右翼这支兵马小心的有些过头了，明显地位更加重要。

“因为他们是最后出城的。”荀彧说道，“不过韩遂似乎是被部将给坑了。”

“你就凭这么简单的一条理由去判断？”英林的眉头皱了起来。

荀彧笑着点了点头，“韩遂以西侧兵马为饵，给自己打掩护，殊不知里面藏了狐狸。他反倒是成了饵，你看西侧右翼的兵马又停了下来，虽然夜色太黑，但他们必然派出了探马，在盯着韩遂的动静。”

“如果韩遂能在南边蹚出一条缺口，他们必然会迅速转道向南。”

荀彧的话还没完，蛰伏在南边的韩遂部再度分出了一股兵马，朝着大路杀了出去。

“看来不需要我猜了。”英林说道，“如果南边那支是韩遂，那他接下来恐怕是要破罐子破摔，强冲南边了。”

就在这时，皇甫嵩的中军大营中忽然冲出来一支骑兵，明火执仗的朝着韩遂部掩杀了过去。

“看来，我们的皇甫太尉也担心再出现变故，已经等不下去了。”荀彧笑道。

英林并没有去看南边的战事，依旧盯着西侧右翼的动静。

虽然荀彧说的似乎有些道理，但他依旧觉得西侧右翼这支兵马有些不同寻常。

在这纷乱的战场上，这支兵马真有几分像是狡猾的狐狸。

他们鬼鬼祟祟的游移在战场的边缘，竟连第一道鹿角林都躲开了。

“荀将军，看样子你也猜错了，他们选择了走正东！”英林忽然说道。

荀彧从南边收回目光，看向了西侧右翼那支鬼鬼祟祟的兵马，不禁低笑，“还真是狡猾如狐啊，皇甫太尉刚刚调动兵马，他们就闻风而来。英将军别看了，送他们归西吧，免得惊扰了陛下。”

“好！”英林应了一声，下了云车。

……

黄衍几乎是把藏匿的本事发挥到了极致。

并且，在这短短的一些时间内，他还统一了军心。

韩遂已经被他抛弃。

面临着强烈生死危机的将士们，被黄衍简单的三言两语说服，也选择了这么干。

刀悬在自己的脖子上，没有人再去顾念韩遂曾经的那点旧情。

“都压着点动静，只要穿过朝廷军的这片大营，我们就能逃出生天！”

黄衍再度对麾下的将领们严肃的叮嘱道。

“将军放心，这里现在就是一座空荡荡的大营。”一名小将低声道。

“闭嘴！”黄衍低斥一声，“朝廷军狡猾，不要懈怠。”

“喏！”

尽管已经知道这里现在应该是一座空荡荡的营地，可行走在敌军的老窝里，黄衍还是不由自主的有些紧张，总觉得周围的营帐里会忽然冲出一支兵马包围了他们。

就这么心惊胆战的穿过一座又一座营帐，黄衍终于看见了希望的光芒。

他们马上就要走出朝廷军的大营了。

此时，初升的朝阳也从东方露出了灿烂的脸颊，将第一缕光芒撒向了大地。

但在感受到阳光的一刹那，黄衍忽然愣住了，面色渐渐变得有些苍白。

金色的阳光从东边的远山撒下，穿过密林映照进了朝廷军的大营，也照出了那就站在山林边缘的一支黑甲骑兵。

在他们的前方，一面黑龙旗正在风中招展。

又是禁卫！

“下马，投降！”黄衍垂头丧气的喊道，没脾气了。

看见那面黑龙旗，黄衍知道已经没有任何打的必要了。

朝廷禁卫以三千兵马砍翻他半营兵马的战事，依旧历历在目。

就他麾下这点兵马，可能都招架不住人家一个冲锋。

“将军，他们兵马不多，我们为何不试一试？”有将领不甘心的说道。

黄衍已经从马上翻了下来，摊手说道：“看见那面黑龙旗了吗？那是禁卫！”

“我南下的万余兵马就葬送在他们之手，你要想试，就去试一试。”

那名将领瞬间不吭声了。

既然是老对头，那确实就好像没有再试一试的必要了。

“那位将军，我们投降，投降！”

黄衍跪伏在地，高声喊道。

英林策马前来，驻足在了黄衍面前三五步外，“你有些面熟。”

“卑职……奉命劝降韩遂。”黄衍紧张的喊道，“可韩遂不听，卑职只能诈他出城。本来卑职还想多骗韩遂的一些兵马来投降的，可韩贼机警，只给了我两千五百兵。”

“绑起来！”英林下令。

黄衍很配合，甚至还媚笑着说道：“不敢劳将军动手，我自己来，我自缚。”

在黄衍和那两千五百士兵被收缴了兵器，全部被绑缚了双手之后，荀彧才姗姗来迟。

英林把黄衍方才的话，又给荀彧重复了一遍，说道：“我觉着他说的好像不是真话。”

“英将军不必怀疑，这老东西就是在忽悠。”荀彧非常肯定的说道。

这话刚好传进了黄衍的耳朵，他立马叫屈道：“这位将军，我说的都是真的，一句假话都没有啊。韩遂是一个刚愎自用的人，但就是脑子不灵光，他本来坚持要坚守陇县，被我说服了。”

“后来他又准备驱策城中百姓为先锋，一鼓作气掩杀朝廷军大营，杀出一条血路，也被我给劝住了。他肯定是打不赢数万朝廷大军的，可他驱策百姓为先锋，又兼有一万骑兵，定然会给朝廷军造成不小的麻烦。”

“我虽然是个罪人，可我现在已经幡然醒悟，回头是岸了。我可能做的不好，但我绝对没有欺骗二位将军，没有欺骗朝廷。”

荀彧嘴角微勾，轻笑道：“说的还真是头头是道，有理有据。黄太守从贼，还真是埋没了这一身的才华。你若是充当朝廷的使者，应该会有一番大作为。”

“我现在肯定是没机会的，但我以后可以争取。”黄衍谄媚的笑着说道。

荀彧轻蔑的笑了笑，“押下去，交给太尉处置。”

“喏！”

黄衍一听顿时急眼了，“这位将军，您不能这么对我，我将功补过的啊！”

“此人还是有些才华的。”荀彧对英林说道，“韩遂能被他给坑了，也不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