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光明

“……我们都知道，在城市的不同社会阶层中，有着不同的交往模式，而这种模式往往是根据此阶层中人们的普遍收入情况而决定的……”

在一间广阔的教室中，白发苍苍的老教授在讲台上抑扬顿挫的讲着课，台下的学生都抬头认真听讲，但在最后一排，却有一个学生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教授的目光环视教室一周，看到了正在睡觉的学生，高声道：

“斯蒂芬，你起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社会阶层是根据什么标准来划分的？斯蒂芬？”

睡觉者身旁的一个人悄悄戳了戳他的腰部，他才猛然惊醒，抹了抹嘴角流下的口水，睡眼惺忪：

“嗯？怎么了？”

“哈哈哈哈……”

教室内响起一片哄笑，教授有些哭笑不得：

“斯蒂芬，社会阶层是根据什么标准来划分的？”

“嗯，这个嘛，我觉得是这样的……”被叫醒的人正是库里，他支支吾吾了半天，什么也答不出来。

“看来我们的大球星是训练太累了。”教授笑着调侃。

众人再次大笑，教室内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库里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讪讪而笑。

他昨天在球队训练结束后，一直加练到晚上八点，直到精疲力竭才离开球馆，今天也没有恢复过来，才在课堂上睡觉，还被老师逮了个正着。

教授却没有再继续训斥库里，而是将书放下，从公文包里掏出两张球票，扬了扬，笑道：

“后天是第一场常规赛，我已经买好票了，如果你表现不好，我会给你的成绩评D的！”

他的话让学生又是一阵大笑，库里连忙说道：

“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斯蒂芬，你可一定要打倒印州大那帮家伙！”一个男生高声喊道。

“如果你能得20分，我可以和你约会哦~”一个金发美女妩媚的看了库里一眼。

“一定要赢啊……”

同学们七嘴八舌的给库里加油鼓劲。

“好了，安静，还要上课呢，斯蒂芬，一定要赢啊！”教授笑着制止众人，对库里竖起了大拇指。

库里嘴唇动了几下，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重重点了点头，眼神变得坚毅无比。

“好了，翻到97页，社会阶层的变迁……”教授抑扬顿挫的声音再度响起。

下课后，库里收拾好东西，和他的室友路易斯杨一同出了教学楼，往东边走去。

“斯蒂芬，你不去吃饭吗？”路易斯问道。

他和库里住一间寝室，两人关系很好，库里经常因为训练而没有时间完成作业，都是靠着路易斯的帮忙才能交差。

“时间还早，我再去练会球，你先去吃吧。”库里没回头，只是举手挥了两下，高声回答。

路易斯耸了耸肩，只能自行离开。

他已经习惯了，库里几乎每天都要去球馆加练一两个小时，非常刻苦，要不然他也不会累得在课上睡觉。

要知道，虽然库里是篮球生，但得益于桑娅严格的家教，他平常学习非常认真。

辞别路易斯后，库里来到欣克尔球馆，从书包里翻找出钥匙，打开球馆大门。

这把钥匙是他从欣克尔球馆的保安那里借来的，刚开学那几天，他每次来加练都要请保安过来开门，后来那保安看他几乎每天都来，索性给了他一把备用的钥匙。

进入球馆，库里打开一盏大灯，就在场边换起了衣服。

由于后天就是斗牛犬队的第一场比赛，张瑜特意给球队放了两天假，库里白天都没有训练，打算练到9点再回宿舍。

刷！

他从球馆角落的器材架上拿起一个篮球，运了两下，从胸前将球推射出去，篮球划过格外漫长的距离，空心入网。

“yes！”

库里兴奋的低吼一声，跑过去把球捡起来，开始了枯燥的训练。

高悬在球场穹顶上的大灯洒下明亮的灯光，不仅在地上映出了库里孤独的身影，也透过球馆的窗户，投射在了外面的路上。

“这汉堡不错啊，明天还可以点……”张瑜正边走边点评着手里的汉堡，往办公室走去，忽然看到远处隐隐透出光亮的欣克尔球馆。

他心中一动，往球馆的方向走了过去，三两口吞下了手里的汉堡。

张瑜走进球馆，转过两个通道拐角，耳边传来拍打篮球的声音，随后，库里投篮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

他停在球员通道内，身体留在了黑暗中，看着汗流浃背的库里一次次投篮、捡球，再投篮、再捡球。

他默默看了一会儿，嘴角露出微笑，一点也没有上前打招呼的意思，转身大踏步离开。

而库里对此毫无所觉，他不厌其烦的一次又一次投出三分，不管篮球是空心入网还是弹框而出，他的目光都没有一丝变化，动作标准的犹如机器一般。

张瑜从欣克尔球馆走出，打开手里提着的可乐，大口灌了下去，酣畅地呼出一口长气，将可乐瓶子用力一捏，用投篮的姿势扔进一个垃圾桶中，回到办公室。

他打开锁屏的电脑，屏幕中是定格的印州大比赛录像，他按下空格键，认真看了起来。

在他的隔壁，史蒂文斯正逐帧分析印第安纳州大球员的技术特点，在纸上写写画画。

此时天色仅是深蓝，路灯还未亮起，这栋大楼就只有张瑜和史蒂文斯的办公室亮着灯光，和欣克尔球馆透出的隐隐光亮一起，构成巴特勒大学校园东侧这片角落仅有的光明。

……

两天以后，11月10日，周五。

今天，巴特勒大学斗牛犬队坐镇主场迎战印第安纳州立大学西克莫队，整个校园都被一层狂热的气氛所笼罩，就连秋日温和的阳光仿佛都变得炽热起来，几乎每个学生见面之后都先高喊一声“go，bulldog（斗牛犬队，加油）！”，才兴奋的开始交谈。

这种场景出现在印第安纳一点也不奇怪，虽然橄榄球是美国当之无愧的第一运动，但在印第安纳这片玉米地上，篮球才是所有人的最爱。

这里是NCAA总部的所在地，是传奇巨星“大鸟”拉里伯德的家乡，虽然步行者队还从未夺得总冠军，但印第安纳是全美篮球氛围最为狂热的一片土地。

早上，张瑜像往常一样早早起床，前往办公室。

在路上，他碰到的每一个人都向他打招呼，为球队加油。

不管他们此前对于这个年轻的主教练有多少质疑，在这一刻，他们都是最纯粹的球迷，坚定的和球队站在一起。

张瑜回应了一路，一直挂着笑容，到办公室的时候脸上的肌肉都有些僵硬了。

史蒂文斯从隔壁过来，敲了敲半掩的门，走了进来：

“怎么样，罗南，感受到师生的热情了吗？”

“我现在总算体会到利克里特教练的滋味了，”张瑜苦笑，“所有人都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这种感觉会让你热血沸腾，也会让你倍感压力。”

“你紧张吗？”史蒂文斯问道。

“当然不！”张瑜摇了摇头，语气非常坚定。

但在史蒂文斯戏谑的目光下，他还是败退了，叹了一口气：

“怎么可能不紧张呢，我真的无法想象，如果我今天晚上搞砸了，他们会怎么对我……本来他们就对我接任主教练很不满意。”

在这几个月内，张瑜接任斗牛犬队主教练的消息传了出去，上了几乎所有印第安纳当地报纸的体育版面，他现在在印第安纳州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名人了。

而巴特勒大学师生得知球队的新任主教练竟然是一个23岁的年轻人之后，向学校篮球运营部提出了强烈抗议。

他们可不知道张瑜在助理教练的位置上干得有多棒，他们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年轻人不可能是一个好教练，何况还是一个中国人！

但迈卡什鲁斯伯里兑现了承诺，将所有反对的声音都压了下去，为张瑜创造了一个良好的执教环境。

那些反对者看到张瑜的位置稳若泰山，只能无奈接受现实，但张瑜清楚的知道，如果球队失利，他将会是第一个被拉出来背锅的人。

“我们准备的很充足，一定没问题的，而且还有斯蒂芬在，他在季前赛根本没有展现出真正的实力，肯定能给印州大一个惊喜。”史蒂文斯安慰道。

张瑜缓缓点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必须正面迎接执教生涯中的第一个挑战。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太阳逐渐西斜，天空从浅蓝，变成蔚蓝，再变成深蓝，渐渐暗淡下来。

而巴特勒大学校园内却灯火通明，无数师生下课后换上浅蓝色的斗牛犬队球衣，有的人甚至在脸上抹上油彩，由彬彬有礼的大学精英摇身一变而成为狂热的球迷。

他们齐齐涌向欣克尔球馆，为球队加油助威的口号喊得震天响，安静的校园变得喧嚣无比。

但在这疯狂的氛围中，也夹杂着一些不和谐的声音，几个大三模样的男生凑到一起，在欣克尔球馆门前排队，讨论起斗牛犬队。

一个高大健壮的白人男生忧心忡忡地说道：

“你们说，我们那个年轻的主教练，真的能带领球队取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