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富贵险中求

佛罗里达州，迈阿密。

夏天的迈阿密海滩上游人如织，天空碧蓝，海水澄澈，涌到岸边的海浪激起细碎洁白的水花，洗涤着空气中的火热和滚烫，空中盘旋翱翔着许多海鸟，不时俯冲而下，叼起一条鱼，再振翅飞起洒下串串水珠。

一座度假酒店的露天看台上，张瑜惬意地坐在遮阳伞下，半仰着靠在躺椅上，拿着一杯冰可乐小口啜饮着，感受着丝丝凉意沁入肺腑。

在他身旁，马克.鲍姆和拉里.莱利正在低声交谈着什么，另外一侧，库里和杰夫.奥斯汀和张瑜一样，欣赏着迈阿密海滩的夏日风光。

这时，马克.鲍姆和拉里.莱利的交谈告一段落，他转而对张瑜说道：

“可惜里克没有来，现在正好是迈阿密度假的淡季，最适合散心度假。”

张瑜笑道：

“那也得没有飓风过境才行啊！里克在忙着新球馆的审批，实在是分身乏术，只能等以后再来了。”

“反正他什么时候有空，就什么时候过来，我随时为他安排好酒店。”马克.鲍姆浑不在意的说道。

夏季联赛结束后，他兑现了承诺，邀请勇士球员、教练组和工作人员来迈阿密度假，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应邀前来，塞拉斯上任不久，忙着整理火箭的阵容和战术，里克.维尔茨则是一心扑在新球馆的事情上，都婉拒了马克.鲍姆的邀请。

球员们都没有拒绝，到哪度假不是度假，迈阿密气候宜人，风景秀丽，众人都是欣然应允，即使是巴特勒、伦纳德这样的训练狂魔也很喜欢这里，去年勇士的新秀们在迈阿密训练了一个漫长的休赛期，很容易就能找到训练馆，在度假的时候也能锤炼自己的球技。

杰夫.奥斯汀也自费跟来了，他麾下的自由球员差不多都签下了合同，没有签约的着急也没用，索性先度假放松一下。

但经纪人不可能和工作绝缘，即使是来到了迈阿密海滩上，杰夫.奥斯汀还是和库里讨论起了代言合同的事情。

“……斯蒂芬，我觉得耐克的合同比安德玛要好，耐克提供的报价更高，而且他们有最好的球鞋技术，对于如何开发运营篮球鞋也最有经验，安德玛从没有和巨星签约过，跟别提是你这样的mvp级别的超级巨星了，他们宣发运营也比不上耐克……”

“但是安德玛的报价虽然低了一些，但却有签名鞋销售分红的权利……”

张瑜听到了两人的讨论，提高声音问道：

“嘿，斯蒂芬，杰夫，你们在谈球鞋合同的事情吗？”

库里转过头来，说道：

“没错，头儿，我和耐克的球鞋合同到期了，要重新签一份代言合同。”

“应该有很多家品牌给你提供报价吧？”张瑜问道。

杰夫.奥斯汀点头道：

“我收到了好几份合同报价，耐克、阿迪达斯、安德玛、锐步等等都有，其中耐克和安德玛的条件最好，斯蒂芬还没有确定最后和哪一家签合同。”

“方便说一下他们的具体报价吗？”张瑜颇为感兴趣的问道。

库里笑道：

“当然，耐克的报价是10年2亿美元，每年为我推出一款签名鞋；安德玛的报价要低一些，10年1.5亿美元，但附带4.5%的签名鞋销售分红，同样每年为我推出一款签名鞋。”

杰夫.奥斯汀补充道：

“我认为和耐克签约后的收入更稳定，他们的球鞋技术也更好，更有经验，而安德玛的分红虚无缥缈，他们此前还没有推出过一款篮球签名鞋，和安德玛的签约风险很大。”

库里点头道：

“杰夫说得很有道理，但安德玛的报价里有分红权，派出的团队在谈判里也非常有诚意，表示会倾尽全力为我打造签名鞋，所以我还是有点纠结，不知道该和谁签约……”

马克.鲍姆在一旁静静听两人说完，插言道：

“这还不简单，请一个专业团队评估一下这两家公司未来的发展潜力，别光看报价，合同有时候也是能骗人的。”

杰夫.奥斯汀眼前一亮，张瑜笑道：

“马克，你这是在做投资分析呢？”

马克.鲍姆耸了耸肩：

“我很认同巴菲特的一句话，那就是要做价值投资，代言合同也一样，尤其是球鞋合同，这对球星来说更是重中之重，必须要选择更有价值的那家公司……这样吧，斯蒂芬，我找人做一份耐克和安德玛接下来几年在球鞋领域的发展评估报告，给你做一个参考。”

库里感激道：

“多谢了，马克。”

杰夫.奥斯汀也是连连道谢：

“那麻烦你了，马克，这份合同对斯蒂芬来说太重要了，我们不敢轻忽，才一直没有签。”

马克.鲍姆爽朗一笑：

“没事，举手之劳而已，一个星期之内，这份报告就能出来，到时候你们再和他们谈判吧。”

库里和杰夫.奥斯汀又表达了一番对他的谢意，随后库里看向张瑜：

“头儿，你有什么意见吗？”

其他三人也齐齐把目光转了过来，等待着他的回答。

拉里.莱利习惯了听从张瑜的安排，马克.鲍姆非常信服张瑜的商业眼光，杰夫.奥斯汀则是深知张瑜在库里心中的地位，只要他开口，哪怕库里自己有所疑虑，都会毫不犹豫地听从。

张瑜坐了起来，拿起圆桌上的可乐，喝了一口，呼出一口凉气，惬意道：

“这就要看你自己的想法了。”

“我的想法？”库里疑惑道。

他就是因为举棋不定，才询问张瑜的意见，怎么还要看他自己的想法？

张瑜悠然地说道：

“这两份合同，一份是稳，一份是险。就如杰夫所说，耐克拥有成熟的技术和运营团队，你要是和他们签约，不会出问题，但也不会有惊喜，这样的大公司万事以稳为先，绝不会轻易搞什么革新，你的签名鞋和詹姆斯、科比、杜兰特的签名鞋不会有什么区别，代言费也是固定的。”

“而安德玛是一家新兴公司，在球鞋技术上储备肯定不如耐克全面，球鞋的宣发运营上也欠缺经验，你的签名鞋交给他们开发，会有不小的风险。但也正因如此，安德玛为了开拓市场，敢于突破，敢于革新，也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从球鞋技术到代言收入上都是如此。”

他又喝了一口可乐，众人都点头表示赞同，张瑜分析得非常透彻，将这两家公司的优缺点都说了出来。

“这个时候，就要看你是想富贵险中求，还是小富即安了。”张瑜放下可乐，说道。

“富贵险中求？小富即安？”库里不解地看向张瑜。

杰夫.奥斯汀也是疑惑道：

“富贵险中求我可以理解，小富即安是怎么一回事？耐克的报价也很优厚啊！”

张瑜笑道：

“是吗？斯蒂芬，如果你和耐克签约了，耐克会往你身上倾斜多少资源？在你之前，已经有和耐克签约多年的詹姆斯、科比了，他们的签名鞋一向是耐克的主打系列，杜兰特的签名鞋在市场上也有很不错的反响，更别说耐克每年都要投入大量宣传运营精力的aj了。耐克手握这么多已经占据了庞大市场份额的系列签名鞋，你说他们是优先稳定基本盘，还是会把宝压在你身上？”

他话音落下，马克.鲍姆三人都陷入了沉思，库里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所以说耐克的合同看似优厚，但其实并没有那么好？”

张瑜摇了摇头：

“也不能这么说，杰夫说的对，耐克的报价还是很优厚的，10年2亿美元绝对是最顶级的球鞋代言合同了，但你的代言收入也只有这些了，这10年将会是你职业生涯最黄金的10年，这份合同将会锁定你的球鞋代言收入，10年后耐克再和你续约，条件也不会比这份合同更好，和安德玛的合同比起来，这就是小富即安。”

“那么富贵险中求呢？”库里问道。

张瑜解释道：

“富贵险中求嘛，自然就是和安德玛签约了。安德玛迫切想要在球鞋领域开拓市场，如果你和他们签约，你就是安德玛的第一个超级巨星客户，而且你还非常年轻，潜力巨大，安德玛进军球鞋领域的决策能否成功，完全取决于你的签名鞋的影响力，他们将会把所有精力放在你身上。”

“你对于安德玛来说，就像是乔丹之于耐克，他是耐克的救世主，你是引领安德玛挑战耐克这头恶龙的勇者，所以安德玛才会迫不及待地给你开出分红权，他们一直在寻找一个能够和乔丹媲美的划时代巨星，现在，他们从你身上看到了这种潜力。”

张瑜说完，库里神色不停变幻，低声喃喃道：

“乔丹之于耐克？这就是富贵险中求吗……”

露天看台上的气氛有些凝重，这个话题关系到库里未来十年最大一份代言合同的收入，众人都没有说话，默默等待着库里做出决定。

张瑜笑道：

“当然，这是要冒很大风险的，谁也不知道安德玛到底能造出什么样的球鞋，而且如果你要和安德玛签约，耐克绝对不会坐视不理，他们得不到你，就会全力压制你的发展。”

“耐克会怎么压制我的发展？”库里好奇道。

张瑜闻言，微微一顿，面上浮现出回忆之色，沉声道：

“首先就是舆论上的诋毁了，耐克在传媒行业拥有巨大的影响力，他们会压制媒体对你的正面报道，放大对你的负面报道，同时加大对旗下球星的宣传，引领舆论导向，形成对你的围剿之势。”

“其次是在各种奖项上的评选，除了你占据极大优势，绝对不可能旁落的那些奖项，耐克会想尽一切办法，减少你能获得的荣誉，打压你的历史地位，在评选人数越少的奖项上，这种打压就会表现得越明显，比如fmvp，但在mvp、最佳阵容这种评选人数太多的奖项上，耐克就有心无力了。”

“只有这些吗？只要我打得够好，这些都是无关痛痒的小事吧？”库里疑惑道。

“如果他不让你打好呢？”

“不让我……打好？”

“比如说，耐克让自己签下的球星来到勇士，分走你的数据、荣誉，到时候，是你打得好，还是你们打得好，亦或者是他打得好呢？”

库里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

“这这这……还有这种操作？”

马克.鲍姆不解道：

“耐克真要这样干的话，对我们来说是好事吧？再多一个球星，夺冠岂不是更加容易了。”

张瑜淡淡道：

“这对我们来说当然是好事，但斯蒂芬的数据、荣誉乃至冠军的含金量都会失色许多，耐克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他们在乎的不是谁夺冠，他们只在乎自己的市场，他们绝不容许再出现第二个乔丹，即使只是有成为乔丹的可能，也不行。”

众人都是默然，张瑜的话里有着浓浓的阴谋论味道，但在场之人除了库里，不是商界精英，就是经纪人大佬、冠军俱乐部总经理，细细思索之下，都觉得耐克真的有可能这么干。

他们很清楚，这个世界上万事以利益为先，只要有利可图，就可以干出任何事情，何况是涉及到几亿、几十亿美元的球鞋市场，耐克当初就是依靠乔丹，才摆脱濒临破产的绝境，他们绝对不想看到第二个乔丹出现。

库里现在的势头甚至比乔丹还要凶猛，真到了那一步的话，耐克完全有可能用出这种自杀式袭击一般的手段。

库里不断摇头，喃喃道：

“头儿，要是耐克真的这么做，那实在是太狠毒了，如果不是你提出来，我完全想不到，竟然还会有这种事……”

张瑜笑道：

“好了，这不过是我瞎猜的，也许耐克根本不像我想的那样龌龊，而是光明正大的和安德玛展开竞争呢？而且这是你和安德玛签合同之后，才可能会出现的结果，只要你和耐克签合同，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耐克就算不会往你身上倾斜太多资源，但也会给你提供舆论、奖项评选上的支持，他们在联盟中耕耘多年，拥有广泛深远的影响力，绝对能够帮到你。”

杰夫.奥斯汀点头道：

“没错，斯蒂芬，耐克每年的广告费用就多达十几亿美元，他们在体育媒体上的影响力太强了，如果签约耐克的话，会对你的个人奖项评选和在媒体中的舆论非常有利。”

“杰夫，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耐克对经纪人和球员的影响力也很强吧？”张瑜看了他一眼，笑道。

杰夫.奥斯汀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坦率地点了点头：

“没错，耐克每年给各大经纪人的公关费用也不少，我每年都能拿到几十万美元，这相比于他们的广告和代言支出来说，只是小钱……但是，斯蒂芬，我是你的经纪人，不是耐克的员工，我只会为你的利益考虑，你可以相信我的职业操守。我是真的认为，和耐克签约是对你最有利的选择。”

库里迎着杰夫.奥斯汀坦然的目光，迟疑了一下，然后又看向张瑜：

“头儿，你觉得我应该和谁签约？”

张瑜摊开双手，笑道：

“我说了，这要看你自己的想法，和耐克签约，会很稳定，下限不低，但上限不高，耐克有一个aj已经是极限了，没有再建一个‘curry brand’的空间，但你在各种奖项的评选中会有很大的优势，能够得到媒体的全力支持，你将获得和詹姆斯、杜兰特一样的待遇，他们能把黑的说成白的，不管你打得多糟糕，都能被捧成联盟第一人、第二人、第三人……”

“和安德玛签约，下限会很低，但上限会很高，你的签名鞋系列可能会一塌糊涂，也可能会一飞冲天，但需要面对耐克的打压绞杀。当然，有我在，你不用担心更衣室和球队内部出问题，也不会有耐克旗下的球星加盟勇士，对你发动自杀式袭击，但你身周的舆论环境将会非常糟糕，不管你打得多好，也需要不断证明这个、证明那个，只要你打得稍微差一点，立刻就会被剥夺作为超级巨星的资格，面临千夫所指的局面。”

库里边听边慢慢点头，目光不停的变幻着，内心似乎陷入了激烈的挣扎之中。

马克.鲍姆开口问道：

“不对吧，罗南，詹姆斯出走骑士后，可是天天被球迷骂，现在都抬不起头来，耐克对舆论的影响真的有那么大？”

张瑜笑道：

“你也说了詹姆斯是被球迷骂，别忘了，他的决定可是在espn的直播中说出来的，媒体对他一直非常宽容，动不动就是詹姆斯累了、詹姆斯尽力了，相信我，只要詹姆斯拿到一个总冠军，媒体立刻就能把他给捧到天上，因为他是耐克在科比之后的门面。只不过现在是信息时代了，耐克实在是堵不住球迷的嘴，詹姆斯又连续输了两年，才会被骂得这么惨。”

马克.鲍姆大笑道：

“这么说的话，你才是罪魁祸首啊，如果不是我们今年赢了热火，詹姆斯风评逆转，现在不就是真正的皇帝了！”

张瑜耸了耸肩：

“这可怪不了我，谁让詹姆斯自己不争气，打不赢小牛，又输给了我们呢？”

“哈哈哈……”

两人谈笑时，库里也思考完了，他看着远处碧蓝荡漾，仿佛与天空连为一线的大海，说道：

“头儿，我要和安德玛签约！”

“哦？你这么快就做出决定了？不等等马克那份评估报告？”张玉眉毛一挑，问道。

库里摇头道：

“你说得已经很明白了，耐克势大，不管怎么评估，都是依据过去的数据进行预测，肯定都是看好耐克。”

马克.鲍姆一拍大腿，懊恼道：

“对呀！我忘了这不是单纯的商业投资，在球鞋领域，谁能比得过耐克？再怎么评估，结果都是一样的，除非把你签约安德玛作为前提条件，否则耐克肯定是完胜安德玛，我还是不如罗南看得清楚啊！”

张瑜笑道：

“斯蒂芬，你真的决定了？不再好好想想？乔丹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尤其是21世纪的乔丹。现在是信息时代，你时时刻刻都会被放大镜盯着，耐克绝对不会放过你这个眼中钉、肉中刺，就算是乔丹在这个时代打球，都得跌落神坛，毕竟他场外的黑点实在是太多了。”

库里重重点头道：

“我决定了！富贵险中求，我相信我的实力，靠篮球说话，我谁也不怕！哪怕做不了安德玛的乔丹，我也要做安德玛的库里，不做耐克的第二个科比、第二个詹姆斯、第二个杜兰特！”

“好，有志气！”马克.鲍姆赞道。

“而且……”库里忽然笑了笑，“头儿，你肯定有办法的，对吧？有你在，我不怕耐克的打压！”

张瑜看着满脸狡黠之色的库里，失笑道：

“你倒是看得起我，那可是耐克，是球鞋领域的巨无霸，你信不信，为了狙击你，耐克随随便便都能组建出一支三巨头的球队？”

“我信，但我不怕，他们组三巨头，我们也能组，是吧，头儿？”

张瑜笑骂道：

“三巨头别想了，双核倒是没什么大问题，我还想省点奢侈税下来，早点看到你们在新球馆打球呢！”

杰夫.奥斯汀看到库里心意已决，暗叹一声，说道：

“斯蒂芬，既然你想好了，那我就回绝耐克，把安德玛的人约出来，谈谈具体的合同……”

“杰夫，先别急！”张瑜忽然插言道，“斯蒂芬，拿4.5%的分红，你就满意了？”

库里眼前一亮：

“头儿，你的意思是……”

“最低也要拿10%的分红！”张瑜斩钉截铁地说道，“现在是安德玛需要你，不是你需要安德玛，你既然冒着得罪耐克的风险和他们签约，当然要多拿点补偿！杰夫，你再和耐克谈一次，提出要分红的条件，等耐克拒绝后，再和安德玛谈，就用和耐克的这次谈判，对安德玛施压，不怕他们不同意。”

“那要是耐克同意给斯蒂芬分红呢？”杰夫.奥斯汀问道。

“耐克要是同意了，还是耐克吗？”

杰夫.奥斯汀讪讪一笑：

“也是，耐克麾下有那么多球星，怎么可能同意给斯蒂芬分红权，那会置科比、詹姆斯、杜兰特于何地……”

“还有，不要和安德玛签10年合同，就签5年的，代言费低一点也没关系，保证10%的分红权就行。”

“啊？这是为何？”杰夫.奥斯汀不解道。

“1991年的乔丹和1996年的乔丹，会签一样的合同吗？”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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