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前夜（完）

深夜。

王云松睡不着，披着外套的他，独自一人在院子中散步。

今天下午的那场混乱，是在他好不容易的劝说下，才避免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财帛动人心，对此他十分的理解，因为他也是如此。

虽然明俊说的理由他能接受，但这不代表他真的就能如同明俊那般认同他的做法。

所谓璃月的大变，商人们没人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一着不慎不是满盘皆输，而是尸骨无存！

玄门搬来璃月港已经六年了，这些年下来虽然勉强算是站稳了脚跟，但璃月港本地的商人们还是比较排外的。

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商人是不喜欢一下子多出来这么多抢生意的人。

虽然那位薛莲没有说出具体的合作内容，但只要明俊答应下来，那他们玄门也能借此有所准备，至少明天在倚岩殿外不会如此的被动。

但还是...世事难料啊...

王云松感叹着，他踱步闲逛，在从内院走出来时，却发现偏房中居然还亮着灯火。

他记得里面住着的，是他在一个多星期前收留的一位账房先生。

眼下已经是深夜了，没想到对方居然还没睡？

王云松面上闪过一道疑惑，他走向偏房门口，伸手敲了敲门。

叩叩——

“玄一先生，你还没有休息吗？”

屋内响起走动的声音，玄一打开房门，看着王云松笑道：“原来是家主大人，快请进吧。”

说着，玄一就侧身将王云松让了进来。

进屋后，王云松看着书桌上的灯火，奇怪道：“玄一先生这么晚了还在看书吗？”

“我这人就爱看书，也幸得家主大人赏识，书房的藏书不对我藏私，所以我...呵呵...”

玄一露出一副不太好意思的模样，话语虽然没有说完，但是王云松却是听懂了。

他抬手捻着下巴上的胡须，眼神赞赏的对玄一笑道：“先生喜欢看书自然是好事，但也要注意休息。”

说着，他来到书桌边，随手翻了翻，诧异道：“先生喜欢地志怪集吗？”

“让家主大人见笑了。”

玄一来到王云松身边，解释道：“我最近对璃月的一些历史人文挺感兴趣的，然后偶然间发现大人家中收藏有好多类似的书籍，所以我就借来看看了。”

“无妨。”王云松看出了玄一似乎有些紧张，他安抚道，“那些藏书虽然有些年头了，但也都是一些道听途说的记录，你既然喜欢看，那就拿去看吧。”

两人一边聊，一边来到房间中央的桌子边坐下。

玄一给王云松倒茶，直到这时他才问道：“家主大人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

王云松接过茶杯，口中叹道：“多事之秋，睡不着啊...”

“是家中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最近璃月发生的事情，先生一点都不知道吗？”

玄一听闻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道：“除了请仙典仪和之前海中出现魔神攻击璃月港外，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那先生真该有空多出去走走了，这两天璃月发生的事情可不少。”

“家主大人可以说说吗？”

王云松喝了口热茶，看着玄一说道：“最近七星决定了两件事，一件是派了往生堂的一位客卿主持送仙典仪，还有一件，就是如今闹得我等商家人心惶惶的商讨之事。”

“这送仙典仪具体什么情况，我还不知道，也没什么人关注，但天权凝光召集商人商讨的事宜才是我们心中最重要的事情，可惜了，具体情况也是不明朗，所以睡不着啊。”

“这...与家族有什么关碍吗？”

“就是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睡不着啊。”

这边王云松在和玄一聊着，另一边，珠钿舫中也在上演着类似的剧目。

下午的时候，杜海突然出手包下了珠钿舫其中一艘游船，并邀请了他几乎所有能邀请的商人上船商谈。

此刻，虽然时间已经到了深夜，会场的气氛也逐渐的压抑，但来到此地做客的商人们都没有要走的迹象。

所有人都对明天倚岩殿外的商议事宜抱有忐忑的心态。

三天了，可以说直到现在所有人都没拿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下午的时候，倒是爆出过一个言论——贵家寻求和玄门之人合作。

但这个消息可以说还不如不知道。

因为加上韩廷礼的那番话，所有人都知道，这次的事情大了，大到连一直都是自给自足的贵家，有着七星存在的贵家，都要出来找人合作了！

这可以说让所有人都觉得这次似乎真的要变天了。

可是这天是晴是雨，是好是坏，却是他们无论如何都打听不到。

知道事情大，且还和自己息息相关，这怎么可能让商人们不心焦呢。

杜海看着会场上低沉的气氛，端起酒杯，站起身对着所有人说道。

“大家都知道明天将是一个重要的日子，可眼下一点消息都没有，我觉得我们诸位都该在这一刻摒弃以往的隔阂，大家一起联合起来，大家说是不是？”

台下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互相张望着，没有表态。

杜海脸色阴沉了下来，他看着所有人问道：“大家都是住在绯云坡各行各业的翘楚，眼下这个情况，你们难道还想着保全自己，企图置身事外吗？”

“今天下午从玄门那里传来的消息你们难道还不知道？璃月即将大变！这几个字蕴含的力量，你们难道不知道？！”

“去年，层岩巨渊发生那么大的事情，出动多少人力物力，我们这些矿石商人过得是个什么日子你们要是不知道，看看现在还没从大牢中放出来的茂才公，你们也该能体会一二了吧？”

“在这个我们本该大赚特赚的时节上，却只能赚取那些微薄的利润，如今的七星是什么思路，你们难道还不懂吗？”

“之前还只是打压了我们矿石商人，但现在呢，现在天权凝光召集的是璃月所有的商人，所有！”

“结合我刚才说的话，你们觉得你们还能置身事外吗？”

说完，看着还是没有多大反应的众人，杜海有些气苦，无奈的坐了下去。

而这时，布行的柳老板站了起来，他对着杜海遥遥敬了一杯酒，然后才平和的问道：“杜老板，你这话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了吧？”

“从去年开始，你们矿石行业虽然遭到整改，但是并不是不让你们活下去，你们依然还能获利，不仅如此，你看现在市面上有倒闭的矿石店铺吗？”

“天枢星虽然手段是爆裂了一些，但至少是给活路的。”

“呵。”杜海眼神阴郁的看着柳老板，讥讽道，“柳老板你如今背靠着贵家，从新染料中大赚特赚，所以也开始要为他贵家说好话了？！”

柳老板闻言却大大方方的承认了，他点头道：“我柳家布行的确是在这次的染料冲击下获利了，但是你敢说我刚才说的话哪里有错吗？”

“好，既然你要跟我辩论，那我就接下了。”杜海重新站起身，他看着柳老板问道，“柳老板你好好想想，岩王爷还在的时候，我们各行各业做着生意，但是受到过这么大的管理压力了吗？”

“我们璃月是商业立国！从去年开始，他天枢星刚上位就用重压手段打压了我们矿石商人，而如今岩王爷刚刚仙逝了几周，天权就要对我们全行业动手，你们觉得这样对？”

柳老板反驳道：“杜老板，天权具体要做什么，可还没有明说呢！”

“这难道不是明摆着的吗？”杜海“啪”的一下拍了一下桌子，言之凿凿的说道，“连贵家都要在这个时间点上找外人合作了，你觉得这次的事情还能是什么好事？！”

柳老板还是不服，他回应道：“你所说的全是你的猜测，没有实证的情况下，我反正不会信你。”

说完，他向着杜海与所有人告辞道：“时间不早了，眼下看来也不可能获得更多的消息了，我就告辞了。”

随着柳老板的离开，酒会上的气氛压抑到了冰点。

所有人都知道眼下最要紧的就是能提前知道七星要做什么，好为此做准备，可所有人都拿不到消息。

但要让他们联合起来那也是痴人说梦，各怀鬼胎下，不可能联合起来。

更何况，要是联合...你杜海有这个能力吗？！

会场上所有人沉默不语，连带着平时与杜海走的比较近的矿石圈商人也没有起来缓和气氛。

坐在主位的杜海沉着脸，心中也是气的要死。

他的目的当然就是想趁着这个时间点上将绯云坡的商人们联合起来。

不用多大，单单现在会场上的这些人拧成一股绳就已经足够了。

而促使他想要这么做的原因，就是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不安全感。

自从欧阳上任天枢，整治了他们矿石商人开始，他心里就一直不踏实。

他一直觉得，欧阳似乎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可是一直找不到原由，所以那种不踏实的感觉一开始并不强烈。

但现在不同了，随着岩王爷的仙逝，他心中的那丝不安感就开始爆发。

果然，仅仅只是过了一个多星期，公告板上就发布了凝光要召集璃月所有商人的消息。

他一开始也是如同其他人那样想尽办法探索消息，但都失败了。

也是在打听到玄门韩廷礼说的话后，他才突然的包下珠钿舫的一手船，想要将这些商人联合起来，企图自保。

当他们联合起来后，就有了对七星政策的谈判空间了。

他要的就是这个谈判空间。

他不想再像去年那样，整个行业再被欧阳一杯茶的功夫收拾的彻彻底底，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可惜，杜海发现自己对于人心的把握还是不够。

即使已经将那些话都说出来了，但依然没能调动起其他人的心思。

该怎么办呢...

杜海在桌下的双手紧紧握起。

因为一切的未知，让他下意识的放大了心中的恐惧。

总觉得明天过后璃月将要天翻地覆，而自己也会因为错失这次联合众人的机会从而彻底失去有生之年跨越到璃月顶层圈子的机会！

不甘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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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云坡的一家客栈中，睡不着的派蒙正飞在空的头顶，对躺在床上的空进行着语言轰炸。

“旅行者！明天就是凝光说的日子了！你怎么睡得着的？！”

“你快醒醒啦！好多好多摩拉的！”

“喂！旅行者！旅行者！！！”

“停！”空无奈的喊停。

他睁开双眼，坐起身，让自己坐靠在床头。

做完这一切，他才无奈的看着派蒙说道：“凝光的事情我们之前不是说了吗？人家七星的事情，我不想去插手。”

“那可是好多好多的摩拉！你为什么这么死脑筋嘛！”

“我们的摩拉不是够用吗？”空觉得派蒙现在的状态简直莫名其妙，他又说道，“而且你要是真的那么在乎摩拉，欧阳他不是说了，只要我们把送仙典仪办好了，他会告诉我们怎么赚钱吗？”

“那不一样啊！”

派蒙伸出手指开始说道：“你不是一直觉得那个欧阳怪怪的吗？你还要调查他，我觉得这样的情况下，他说的所有话我都不会信的，所以要赚摩拉，就该是去找凝光才对！”

“再说了，那个送仙典仪要办好也不知道要多久了，都几天了，我们今天才堪堪找到了筹备的第一样物品，时间上实在让我有些等不及了。”

“如今正好有了一个新的机会，所以我觉得不该放弃嘛！”

“而且你看，我们来璃月这么久，所有的商人都说凝光是全璃月最会赚钱的人，所以与其去等欧阳，还不如我们主动出击，去找凝光！”

派蒙说的头头是道，好像信心满满的样子，空听在耳中，回以致命一击般的问道：“好，我明天去找她，然后呢？你怎么就确定凝光会需要我们？你怎么确定这种璃月商业上的大事会需要只是旅行的我们？”

“......”

派蒙被问的哑口无言，她发现自己还真的没有一个合适的身份去见到凝光。

没法见凝光，那自然也不可能有参与进璃月商业上的事情，自然也就没法赚取摩拉。

不过，派蒙最后还是嘴硬道：“那，那个请仙典仪上我们被抓后，凝光不是说会找时间见我们的吗？她这么多天都没找我们，那我们可以主动去找她嘛！”

“而且因为明天七星要召集璃月的商人，导致钟离说明天的活动取消了，你不是正好没事吗？去看看，万一我们真的被需要呢？”

“可是我想趁着明天去冒险家协会接任务啊。”空面无表情的继续说道，“我们快要没钱了，如果不趁着这个时间快点赚钱的话，过两天我们就要睡到野外去了。”

欸？！

派蒙不可置信的抱着自己的脑袋，她明白了空话语中的意思。

要么安稳的选择去冒险家协会接取任务赚取摩拉，要么赌一把，去倚岩殿找凝光，去抓取那个几乎没什么希望的希望。

好难啊，该怎么选呢？！

派蒙挠着头发，心中左右为难的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她求助般的望向空，可没等她开口，空就钻回了被窝中，并说道：“怎么选你决定吧，我睡觉了，明天起来你告诉我你的选择是什么就好。”

说完，空把被子蒙头一盖，彻底的不理派蒙了。

“你...气死我了！”

派蒙气的直跺脚，但又无可奈何。

她来到书桌边，将自己身上的日记本打开。

那上面有一页记录着她来到璃月后的所有心愿清单，脸上露出了无比痛苦与纠结的表情。

该怎么选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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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来到破晓之前，天地最黑暗的时间。

璃月港的北门，顺着官道一路向北，在天衡山脉的东段，那里官道上有着一家驿站。

这里距离璃月港也就半日路程，选择建立驿站也是为了方便那些赶夜路的商人可以在这里休息一晚。

但如今这家驿站中住着一位特殊的客人——罗莎琳。

为了接待她，凝光在得知这种情况后，就做主将驿站后，建在天衡山半山腰的一处景观房腾了出来，让外使入住。

这座景观房坐北朝南，位置非常的好。

打开窗户就能将不远处的璃月港完全的尽收眼底。

此刻，在这座原本只给一个人住的房子中，罗莎琳迎来了她的意外之客。

她坐在椅子上，看着一位身披斗篷一路顺着山道来到这里的神秘人，轻笑道：“看来摩拉克斯的死还是有点影响的，连你们这些过街老鼠都居然敢如此光明正大的来到我的面前了。”

罗莎琳自然知道摩拉克斯没死，但这不妨碍借此讥讽对方。

因为她一眼就看出了对面的身份——深渊。

神秘人听到嘲讽也没有反驳，他从斗篷中拿出一张纸，轻轻地放置在桌面上。

罗莎琳目光随意的瞟了一眼，接着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霍然抬头，看着神秘人，语气不再是讥讽，而是肃然的问道：“你们给出的筹码的确很高，但是你这装束让我感受不到你们的诚意！”

说完，一发带有寒冰之力的冰锥急速的冲向神秘人。

叮——

神秘人不慌不忙的抬手，一面类似护盾的光膜展开，将冰锥阻挡在外。

“你只需要回答，是否愿意合作。”

兜帽中这次终于传出声音，不过似乎是经过了处理，除了能听出是女声外，其他的罗莎琳都听不出来。

她皱起眉头，有些焦躁的在房中踱步。

再次望了眼桌子上的纸条，确认的问道：“你确定你纸上写的东西是事实？！”

神秘人点了点头，没有回答。

得到了肯定的罗莎琳反而更烦躁了。

她一挥手，放出一点火焰把纸条燃烧殆尽，在燃烧的火光中，她沉着脸问道：“好，我算是相信你纸上写的话，但是你的要求目标能不能改变？我能向你保证，除了这件事，其他的目标我们都能想办法帮你做到！”

纸条的灰尽缓缓落下，摔在地上粉碎开来。

神秘人沉默着摇头，似乎态度十分的坚决。

“该死！”

罗莎琳咬着牙，双拳紧握的想要摔些什么东西，可是左右望去又没什么东西可以摔。

她对着神秘人，情绪失控般的愤怒道：“你懂不懂你的要求是什么意思？！你要摩拉克斯死亡后的遗体，这事不算难，但是你知不知道璃月现在除了摩拉克斯，还有欧阳在！你知道欧阳是谁吗？！”

“我知道。”

呃？！

神秘人的回答，让罗莎琳愣住了。

“你认识欧阳？”

神秘人再次点头：“认识。”

“不...”罗莎琳以为对方没有明白，她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你知道欧阳的实力吗？”

“我知道。”神秘人回答的还是很肯定，并且也补充道，“我亲自感受过，那是无法匹敌的力量。”

呵...

罗莎琳张着嘴，似乎是想笑，可却没有笑出来。

“那，那你为什么还要坚持拿到摩拉克斯的遗体？”

她觉得这一切简直天方夜谭，对于对方的坚持也觉得莫名其妙：“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我们愚人众不想因为这件事去和欧阳对峙的！”

“欧阳的实力很可怕，但是可怕的只是他的实力，他本人并不可怕。”

神秘人没头没脑的解释了一句。

然后她又说道：“我只需要你们查清楚遗体的位置，后面的事情我们自己会做。”

房间中沉默下来，罗莎琳死死地盯着兜帽中的神秘人，咬着牙般的答应道：“好！”

罗莎琳不得不答应，对方给的报酬实在是他们愚人众无法拒绝的。

不过，她还是要加一个保险，她说道：“但必须增加一个条件！”

“你说。”

“你纸上写报酬是能量转化装置，为了保证你们真的能给出来，你现在必须给我一份样品，或者其他可以证明你所言非虚的证明！”

啪嗒——

神秘人伸手，将一个小小的如同杯子一般的物品放置在桌子上。

“这里面是一贯封存起来的地脉能量，我想这应该足够证明了。”

看着那罐能量，罗莎琳感受着其中的能量浓度，心中确认的同时，也更加心惊。

这代表着对方不仅拥有能量转化的装置，还间接的提醒她，他们有着能量提取和封存的技术！

真要较真的话，这些都不是太过高精尖的技术，至冬也有同样的，但她不得不答应的理由就是，目前还没有能达到如此浓度的能量提取技术！

罗莎琳点头。

“我答应了，不过如刚才所说，我只会提供消息，愚人众不会在这件事上露面。”

“我只要一个确切的消息。”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