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四一章 谢谢你爱我

张弃既然说了要把最好的东西留给莫愁，那他就一定会做到的。

他递过来一枚须弥戒，这是一枚上品法器级别的须弥戒，远远不是刚才拿出来那些玄器以下的能够比得上的。他闯荡这么多年，不知收集了多少须弥戒，虽然拿出来这么多，在山河鼎里却还有好几十枚。而且，他已经开始掌握空间要义，小玄也对空间阵法有了充足的研究，因此他也可以自行炼制须弥戒，至于材料，有遗忘一族几万人相助，什么材料找不到？

须弥戒里有许多灵石、灵晶、灵髓，还有一面小小的旗帜。

这面旗帜是由“四象帆天布”中的“风帆布”制成旗面，用六阶炼材风橡木制成旗杆，旗面上绘制了风之法则，这样制成的一件法宝，但那品阶却只是上品玄器。

其实张弃能够炼制的最顶级的法宝，是圣器，这也是所有炼器师能达到的最高水平，因为圣器之上就是帝器、神器，它们不是炼制出来的，而是由圣器进化而来的。把圣器放入丹田内用元神温养，就能慢慢增强圣器的灵性，直至它顺利突破。

但张弃有意识地没有直接炼制圣器，而是只炼制了一件上品玄器。

“这面旗帜名为‘云界青莲旗’，虽只是上品玄器，却能放入元婴之中温养，随着你的修为提升，它也能晋级。它的成长空间是无限的，你能提升多少个境界，它就能晋级多少次！”

张弃取出云界青莲旗，轻轻一展，便见风云阵阵，青莲朵朵，直看得莫愁眼花缭乱。

这岂是一件上品玄器能够拥有的威势？说是上品法器，恐怕也低估了它吧？

至于为什么张弃只把它炼制成上品玄器，那自然是为了莫愁使用方便。

莫愁接过小旗，不由爱不释手，紧紧地拥在胸前，像是怕张弃抢回去了一般。

不过她毕竟是一个负责任的好族长，只玩了一会儿便把云界青莲旗收了起来，攀着朱雀的脖子四处张望，问道：“大哥哥，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你有目标吗？”

张弃不由失笑道：“我也是今晚才想起要寻找落脚之处，哪能有什么目标？而且咱们不能走得太远，太远的地方族人们来不了，所以我一直让朱雀在这半空中兜圈子。”

“兜圈子？”莫愁一呆，“你是说我们还在营地上空？”

“拜托，主母，”朱雀不满地叫道，“你是不是对我的速度有什么误解？”

这一声“主母”把张弃和莫愁都叫得满脸通红，张弃一掌拍在朱雀头上：“胡说什么？”

莫愁也羞涩地低下头，却又听到朱雀后半句话，不由问道：“你的速度？什么误解？”

朱雀一缩脖子不说话了，张弃替她答道：“她的意思是，她的速度是很快的，虽然只是兜圈子，但现在我们离营地也足有上百里路了。其实，要不是她为了照顾你，而且我们也不能走得太远，就刚才这一刻多钟的时间，她早飞出去好几百里路了。”

莫愁咂舌，掰着指头算道：“一刻多钟飞好几百里，那一个时辰八刻钟，至少能飞两三千里！天哪，朱雀，你从炎洲飞到西洲，恐怕也只需要一天时间吧？”

瞧她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张弃不由得又是一笑。他骑着青龙从西洲回来，也只飞了五六个时辰就到了豳洲天鸾峰，这样的事情对他而言，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他不由摸摸莫愁的头，惹来她一阵幽怨的目光。他视而不见，轻笑道：“努力修炼吧，等你以后晋级到尊者、圣者，甚至帝君，你就会发现，这样的速度，其实还算不得快！”

莫愁使劲点点头：“嗯，大哥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加倍努力的！”

正说着，朱雀忽然一声长唳，叫道：“公子，我发现了一块好地方！”

此时夜色还很浓重，莫愁放眼四望却什么也看不清楚，只看到脚下一片黑暗。张弃却站了起来，顺着朱雀指示的方向看去，点头笑道：“真是好一片三角洲，不错，不错！”

莫愁搔搔头发：“大哥哥，你们说的是哪儿啊，我怎么看不见？”

张弃想了想，伸手按在她肩膀上，一股浑厚的风属性真元涌入她体内，流入她元婴。她的神识不强，这股真元便令她的神识增长了许多；而此时朱雀又缓缓降落下去，离地面近了，于是她也看到了：这是一片方圆足有数千里的平原，两条大河一南一北自西向东夹过来，在平原的尽头汇成一片，便形成了一个肥沃的三角洲；这平原的西边，是一片巨大的山脉，南北向，正好把这个三角洲切下来，真是一个山锁水钥的好地方！

三角洲上再没有高山，只有起伏的丘陵，覆盖着茂密的大森林，还有一些细细的河流。

趁着夜色，朱雀向着三角洲的中间地带俯冲下去，找了一片小小的草地降落下来。

草地上本是一片平静，许多小兔小雉的在里面安宁地生活着，今天却不知怎么的，下午时分来了两条巨蟒，足有近百丈长，境界高达十四阶地妖境初期。这两条巨蟒一游进来便直冲草地正中间的一片石滩，把整个草地上的小鸟小兽惊得一片鸡飞狗跳。

好不容易才安静下来，忽然又是一道凌厉的气息从天而降，这下不但是小鸟小兽像炸了窝一般，那两条巨蟒也连忙收起庞大的真身，化作一男一女，站在石滩上瑟瑟发抖。

“不知是……不知是哪位上妖驾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朱雀降下地来，变回人形，见那男子点头如捣蒜一般，不由笑了：“你是谁？”

虽然朱雀只是个十岁不到的小女孩，那血脉中的天然威压，和堪比十五阶初期妖圣的威势却丝毫没减弱，那男子仍低垂着头，唯唯诺诺地道：“在下墨青原蛇妖，裘长生；这位是我拙荆，叫做裘富贵，见过上妖，不知上妖有何吩咐，敬请明言！”

“哦？”朱雀笑道，“你们求生长、求富贵？不知道求到了没有？”

裘长生一呆，不知该如何回答，却见张弃一指节敲在朱雀头上，轻笑道：“别调皮！裘兄，咱们初来乍到，打听一下，不知这一大片平原，叫做什么名字啊？”

张弃虽没有外放自己的威势，但作为初阶地妖，裘长生却能感受到他那浩瀚的气机，自然也不敢怠慢，弯着腰答道：“公子客气了。这片平原，北边是通天河，南边是洛水，叫做‘古洛三角洲’，据说上古神魔时代，曾经作为人类文明起源的洛城，就兴建在这儿！”

“上古人类文明的起源？”莫愁呆呆地问道，“那这儿现在怎么荒废了呢？”

裘长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张弃笑道：“沧海桑田，哪有永久不衰的城池？”他又朝裘长生问道，“不知这古洛三角洲上，有没有什么不能力敌的妖兽族群啊？”

这儿十分偏僻，离神奕王国、星洲的罗天王国以及坤洲的素心女儿国，都是极远的，算是一个三不管地带。若要在这儿安家，水源、土地、各类材料、矿产都不需要担心，唯一要了解的就是有没有什么厉害的本土势力，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这个，”裘长生苦笑道，“我们夫妻俩只在墨青原这一带活动，对南边的古洛大森林、西边的首阳山、北边的邙河原、东边的伊洛大森林，都不很了解，所以，我们也不知道！”

张弃点点头，既然十四阶妖兽都不敢离开这个墨青原，看来这片三角洲不是太简单。

莫愁看出了他的意思，问道：“大哥哥，怎么样，要不要叫他们都过来？”

张弃抬头看看远处的群山密林，低声道：“再往里面看看吧！”

裘长生见他的目光望的是远处一片大森林，便低声道：“那是葬龙岭，虽说上古神魔时代的古洛城，据说就是从葬龙岭下发轫的，但那儿却是一处凶地，轻易是不能靠近的！”

“哦？”张弃一怔，不由问道，“可是有什么讲究？”

裘长生摇头道：“我也不很清楚，只知道过了葬龙岭极为宽大，再北边就是通天河。葬龙岭里，有一些强大的气息，我们曾经到岭下去过，却没敢进去！”

张弃点点头，抱拳致谢了，又对莫愁道：“咱们过去看看吧！”

裘长生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想了想，却没有说出来。

张弃也不管他，让白虎变作真身，虎背足有丈许宽。他与莫愁都站在虎背上，扬长而去。

两人在虎背上边走边谈，说的都是别后的事情。莫愁所说的不过是她这些年苦心经营遗忘一族，帮助他人的一些事，说到辛酸处，张弃听了也不由流泪，更增添了几分愧疚与爱怜。

张弃也将他离开万丈山后的经历，事无巨细都说了出来。他没有一丝隐瞒，连萧瑟、茉莎对他的情义，他与樊娟有了两个孩子的事，都老老实实地全说了。

听完，莫愁长久地沉默着，眼睑轻垂，也看不出她的喜怒。

张弃不由有些惴惴，偷眼看着莫愁，张张嘴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他胸腔里，一颗心咚咚地跳得跟个小兔子似的，更是感受到了深入骨髓的恐惧！

是的，恐惧！

恐惧这种情感，对张弃而言，应该是非常陌生的，哪怕是在一次次险死还生的时候，他可能会有毛骨悚然，会有遗憾，却从来没有像这样，产生过发自内心深处的恐惧！

恐惧都来自于未知，而现在导致他恐惧的未知，便是不知道莫愁会怎么想。

她是直接冷哼一声，掉头就走呢，还是会说“以前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不管你，但你必须和那些女人断绝一切关系，以后绝不准有半点牵连”，还是……

莫愁沉默了半晌，忽然转头望着他，张弃便像一柄刀搁在他脖子上一般，全身冰寒彻骨！

他忍不住就想泛起一丝苦笑：断头台上，最恐怖的不是铡刀落下来的时候，而是铡刀落下来之前，那一段等待的时光，而现在，他就正处于这铡刀将落未落之时！

却听莫愁轻轻地道：“大哥哥，苦了你了……”

张弃一愣，转头看去，只见莫愁正痴痴地凝视着他，双眸里有无尽的深情、怜惜，却就是没有他想象之中的愤怒，他不由搔了搔头皮，讷讷地道：“可是，我……我对不起你……”

莫愁走上前一步，一只手抓着他手臂，另一只手按在他嘴唇上，摇了摇头。

“是我对不起你，而不是你！”她双眼含着泪花，幽幽地道，“你经历了这么多的艰难困苦、生死磨难，而我一直没能陪在你身边……我觉得，我已经不配拥有你的爱……”

张弃连忙掰开莫愁的手，急声叫道：“不，不……你知道，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莫愁又摇摇头：“但我就是这么想。所以，你一路上遇到了这些女孩儿，我很感谢她们，是她们在你最需要的时候，陪着你，帮助你，温暖你。当然，其实我是没有资格说这些的，我是你的谁啊，咱们什么关系，我能管得了你的事情吗？”

她依在张弃胸前，手指在他胸膛上画着圈：“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张弃轻轻地拥着她，轻笑道：“我希望我们是恋人、情人、家人关系，可以吗？”

莫愁羞红了脸，轻轻啐道：“不要脸，谁要当你恋人、情人、家人了？”

张弃望着她的双眼，轻声道：“我是说真的，莫愁。我曾经一度以为，我们都只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过去了就相忘于江湖。但在我们不期而遇的那一刻，我深深地知道，我错了。我的心底，对卢小玥那是愧疚，对萧瑟那是感恩，对樊娟那是责任；只有对你，才是真正的感情。我永远也忘不了我们一起在万丈山的岁月，忘不了你，这种感觉，是唯一的！”

莫愁把脸蛋埋在他胸膛里，静静地站着，许久，身子却轻轻地颤抖起来。

张弃捧起她脸蛋，见她小脸上已经挂满了泪珠，不由惊慌了，连忙叫道：“怎么了？”

莫愁却又把小脸埋下去，轻轻呜咽着，好半天才又抬起头，朝着他展颜一笑：“没什么，我就是……我就是太高兴了……大哥哥，谢谢你，谢谢你爱我！”

张弃轻轻地叹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把她紧紧地拥在了怀里。

平心而论，莫愁并不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女孩，相比萧瑟、茉莎、卢小玥、叶倾城，甚至樊娟、凌落雪等来说，她都称不上漂亮，眼睛不够大，脸色有些泛黄。但张弃静静地看着她，却像在看着天底下最美的美女一般，满心里只有安宁，只有欣赏，只有深深的眷恋！

易得千金宝，难求有情人。他怀里的这个女孩，就是老天爷赐给他的今生最好的礼物！

他忽然觉得，似乎他也不一定就是“天弃之人”，老天爷，其实并没有真的嫌弃他。

莫愁忽然又抬起头来，不知想到了什么，小脸红得发紫。

她望着张弃的眼睛，幽幽地道：“可是，知道你和别的女孩连孩子都有了，我……其实……”

张弃又觉得，似乎有一盆冰水从百会穴一直淋到了涌泉穴，连骨头深处都是冰寒冰寒的。他呻吟一声，忍不住无助地呼吁起来：“可是，你明明说过，你不怪我的……”

莫愁笑了，又把小脸紧紧地贴在他胸膛上，用比蚊子还小的声音说道：“我还是想怪你，除非，除非你让我也给你生两个孩子，不，我要把她比下去，生三个！”

这声音太小了，若不是张弃的神识足够强大，他还真的连听都听不见。

但偏偏他很清晰地听见了，这令他忍不住又捧起莫愁的小脸，朝着那红唇便吻了下去。

莫愁嘤咛一声，双臂环上他脖子，于是就在虎背上，这两个历经磨难，却情感愈炽的男孩女孩，便似渐渐化作了一座雕塑，许久许久过去，两人也没有一丝动弹……

他们似乎都已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身在何处，忘记了周围的一切，甚至忘记了整个世界！

直到，白虎的一声叹息，重重地在两人耳边响起，才终于把他们又震了回来。

“公子，主母，我其实不想打扰你们，非常非常地不想。可是，恐怕你们不能再这样了！”

张弃猛然惊醒，便见莫愁小脸像火烧一般，低着头不敢看他。他也不由摸了摸鼻子，环抱着莫愁的腰，抬头望去，却见他们居然已经来到了一座丘陵的顶峰上。

这儿已不再属于大森林，而是一块山顶的平地，有几块巨石矗立在平地上。

在他们身前不远，有几个粗壮的黑衣汉子，掮着刀枪，正神色不善地望着他们。

“魔龙族地界，不欢迎各位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