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擦脸

杨弋离开了，傅恋卿一直趴在傅凉川的跟前，看着酒气熏天的爹地，不哭不闹，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恋卿，该睡觉了。”

玉霜烟拉起孩子的手，让他面对自己，谁知道这孩子居然红了眼眶，撅着的嘴巴几乎能挂个油壶。

“怎么了？”被孩子突如其来的情绪吓怕的玉霜烟忙不迭地追问，孩子不说话，倔强地看着玉霜烟，晶亮的眸子里满是轻微的埋怨。

“爹地很难过，所以才喝这么多酒的。”

玉霜烟忽的一愣，刚才杨弋的话又开始反复地在耳畔回想。

——傅凉川是因为她，她昨天做了什么让他难过到去借酒浇愁的事情吗？

对了，她好像很郑重地“澄清”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来着。

可是，这这种话她不是经常当着他的面说吗？为什么昨天反应那么大！

玉霜烟觉得自己无话可说，如果真要追根究底，傅凉川喝成这样她确实逃不了干系。

“你怎么知道你爹地难过会喝酒？”玉霜烟回过神，轻咳一声开口，按道理三岁的孩子的记忆不会很牢固的。

除非说……

“妈咪回国之前，爹地经常这样。”傅恋卿像是被傅凉川感染了，情绪十分消极，眼圈红了半晌没落下泪水来。

玉霜烟突然觉得这不像是个三岁的孩子了，仿佛……有了那些自己没见过的傅凉川的影子。

“……”内心慌乱的玉霜烟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脑海里却走去风暴中的大海，咆哮着的惊天巨浪，接二连三地拍在她的心上。

“恋卿。先睡觉好不好。”时间已经很晚了，玉霜烟半强制地搂着孩子躺在床上，按着他微微挣扎的小身子劝道：“妈咪要替你爹地收拾下让他好好睡觉，你听话好不好？”

听了她的话，傅恋卿果然老实了不少，乖巧地缩进了被子里，滴溜溜转的眼珠子紧紧盯着玉霜烟，一副要“监工”的模样。

心神疲惫的玉霜烟轻笑一声，起身看着已经毫无知觉的男人，视线从他的眼睛，继而落到脸颊上。三年之后，再度这么放肆地细细看这张脸，居然还能听到心脏处传来的……心动的感觉。

人果然是一种看脸的动物，她心里自嘲着，走进浴室拧了一条热毛巾，再回到傅凉川面前时，却发现这人已经睁开了眼睛。

昏黄的房间里，他的眼睛就像是漆黑夜幕中摧残的星，坚定深情，莹润的光带着无法阻挡的力量，径直落在玉霜烟的眼中……还有心里。

“起来自己擦脸。”玉霜烟手里的动作一顿，僵硬地扯扯嘴角，将热毛巾摔到了他脸上，捂着突然加速跳动的心脏钻回了自己的被子里。

然而过了很久，另一张床上还是没有动静，反倒是爬起来的傅恋卿嘟囔到：“爹地要窒息而亡了。”

玉霜烟翻身一看，发现傅凉川居然还是原先的姿势，毛巾将他的脸捂了个严严实实，嘴巴鼻子没一露在外面的。

不会真憋死了吧？

玉霜烟赶紧爬起来，一把将毛巾从他的脸上扯开，看他眉头紧蹙，也不知道是缺氧憋红还是被毛巾捂红的脸颊泛着粉嫩的颜色，看上去……还挺可爱。

伸手拍拍他的脸，出声问：“醒着就说句话！”

“……”

“傅凉川你别装了行不行？”

“……”

看来是真睡着了，玉霜烟莫名其妙地松口气，因为玉霜烟是直接扑在床上的，所以两个人此时凑的很近，她温热的气息扑在傅凉川脸上时，激得他身体一阵紧绷。

重玉霜烟压根儿没发现跟前的人有什么问题，一心为自己刚才出现的“幻觉”而感到反省。

等到她重新抬起头时，视线落在傅凉川近在咫尺的唇瓣上，竟然一时呆住了，平时总是抿着的唇，就连嘴角都带着冷意，然而此时看起来，竟然很是柔软。

真的是很适合接吻的唇形，唇瓣饱满，唇珠突出，然而抿着的时候总是看起来很薄，总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妈咪，你快点。”傅恋卿看着玉霜烟迟迟不动作，不耐烦地催促道，紧接着又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哈欠，明明已经困到眼皮打架，却还要强撑着。

玉霜烟的遐想忽的被打断，这个人一个激灵，动作迅速地爬起来，快步走向浴室，将已经凉了的毛巾重新拧了一遍。

躺在床上的傅凉川睁开眼睛，先是看向浴室的方向，听着哗啦啦的水声，眸色深深。继而又转头看向自己捣乱的儿子，却发现他已经趴在被窝里睡着了。

“臭小子。”

浴室方向很快传来了脚步声，傅凉川赶紧闭了眼睛乖乖躺好，就连手指头的位置都没有挪动过。

“居然睡着了？”玉霜烟看着孩子趴在被窝里，有节奏起伏的被子将孩子的大半个身子都包裹起来，捏着毛巾走过去，将被子拉到孩子脖子处，然后才抬起脚，犹豫着靠近了傅凉川。

手里毛巾的热气又消散了不少，玉霜烟捏着毛巾的手一紧，咬咬牙单腿跪在床上，上半身悬在傅凉川的上方，盯着他的脸又不知道该如何下手了。

她必须要一只手固定着他的脸，然后另一只手才能擦的，即使是三年前，她也不曾做过这么亲密的动作。

“罢了，就这一次！坚持一下！”感觉到跪着的腿都要开始血液不流通了，她一边麻痹自己，一边大无畏地伸手按住的他的左脸。

触碰的瞬间，睡梦中的傅凉川像是感觉到有人在动他，微微动了动，几乎把大气不敢出的玉霜烟吓得魂飞魄散。

不过幸好，他接下来并没有再动作了，只是像猫一样，挨着玉霜烟的掌心蹭了蹭之后，又没了动静。

……

这是什么情况？玉霜烟的脸上飞速彪红，猛地缩了手，惊魂未定地坐在的床上，半晌不敢回头看已经“睡着了”的人。

这种势头发展得不对！玉霜烟的理智不断地给她敲响警钟，不断地警告她蠢蠢欲动的心思已经跨过了雷池。

然而她在理智和身体反应的罅隙中，居然品尝到了一丝丝微妙的雀跃。

这是不对的……她清楚地知道，她需要冷静一下，需要离这个男人远一点，再远一点。

傅凉川觉得自己刚才打草惊蛇了，想要睁开眼睛看看情况，可是又怕败露自己装睡的事实，就在他身心都备受煎熬的时候，玉霜烟的气息突然又近了。

傅凉川不由得绷紧了神经，因为醉酒而跳动欢快的神经像是加了码，砰砰砰的声音仿佛下一秒就要爆裂开来。

然而不等他仔细感受，玉霜烟的手就已经按在他的脖子，温热的毛巾在脸上马马虎虎地过了一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撤开了。

……

傅凉川现在意识彻底清醒了，刚才的酒意早已经烟消云散得一干二净。

没过一会儿，玉霜烟又站在他的床前，似乎在苦恼该怎么给他脱衣服。

傅凉川怕她选择放弃，赶紧有眼色地让自己翻了个身，将压在腰底下的大衣下摆露出来，示意玉霜烟如果不脱大衣，就这么睡一个晚上的话，他的腰明天就要废了。

果不其然，玉霜烟重重地叹口气，压低声音说了一句“傅凉川，算你狠”后，便试图以一人之力将他推起来。

但是这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感觉到玉霜烟已经咬牙切齿恨不得给他一口之后，傅凉川佯装被吵醒，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一眼她，沙哑着声音问：“你干什么？”

“……起来脱衣服睡觉。”

玉霜烟脸一红，狠狠地掐了一把他的胳膊之后咬牙道。

“哦。”

玉霜烟看着傅凉川懒洋洋地伸出右手去扯左手的袖子，结果扯了半天不仅衣服没脱掉，反而他自己像是没了力气似的又要往下趟。

“诶！”玉霜烟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的胳膊，皱眉催促：“赶紧的！”

傅凉川睡眼朦胧地与她对视半晌，见她丝毫没动手的打算，只好装着还很困的模样，一脸不情愿地继续撕扯自己的衣服。

……

玉霜烟简直服了他，这还是一个三十岁的大男人吗？简直就是换了个size的傅恋卿，父子俩这当年还真是出奇得像。

亲眼盯着他解放了自己的左手，然后又去扯右边的袖子，玉霜烟终于受不了他的速度了，上前越过他，将他右手拉过来，抓住袖子呲溜一下就脱下来了。

“行了，赶紧睡觉！”无比顺便地帮他把鞋子拽掉，玉霜烟语气急促又带着嫌弃地说道，而自己则迅速转身挂好衣服，钻进的自己的被窝，搂着睡得特别香的傅恋卿闭上了眼睛。

傅凉川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很久，张了张嘴想说句晚安，可是憋在嗓子里半天没蹦出来。

他现在……连说一句晚安的勇气都没有了吗？苦笑一声，翻身躺下，寂静的病房里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吸。

不知道过了多久，傅凉川也不清楚自己是睡着了还是醒着，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有人站在自己的床边，然后就听到了那若有若无的声音：“我到底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