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九章 化身白树

雪域天池，荷风书院。

这座读书人镇守的书院转眼便成了妖族集中攻击的方向，大妖汲岸、莲瓣、尘风、刘白等人负伤猛攻，丝毫没有手下留情，而半空中，顾零榆的一座万丈法相横亘，笼罩着整座书院，不断祭出各种儒道手段化解诸多大妖的攻势。

此时，玩家已经无法接近荷风书院的战场了，四处都是上五境大妖肆虐，碰者即死！

……

“顾零榆！”

云端之上，妖祖青夔眯起眼睛，嗤笑道：“你那小师叔都已经尘归尘、土归土了，你又何必呢？堂堂的儒家圣人，在文林那边也是屈指可数的人物，大好的前程不要了，却要留在这里陪林昭一起送死？”

顾零榆笑容柔和：“妖祖可知道零榆平生最敬重之人是谁？”

“你那先生，食古不化的子怀先生？”妖祖淡然笑问。

“非也。”

顾零榆摇摇头，轻笑道：“零榆平生最敬重者乃是太师叔，儒圣秦岁寒，百年前，秦先生便在此间守着一株白树，拼了一个身死道消却为天下挣来一个万物复苏的气象，我顾零榆自然比不了秦先生，不过，守得雪域天池上的一点浩然气却是胸有成竹的。”

他眯起眼睛，看着一群大妖，笑道：“雪域天池是人族天下的疆土，是前辈先贤们抛头洒血殉界的地方，若是哪一天雪域天池上只剩下了一群禽兽之流，岂不令人扼腕？”

“废话忒多！”

妖王尘风哈哈一笑，扬起长剑，轰然劈出一道数千丈剑光，狠狠的压制在了荷风书院的上空，但却被顾零榆所祭出的一道儒道气象给抵住了。

“哼，还作困兽之搏？”

大妖汲岸怒吼一声，一柄钢叉搅弄起漫天水运，狠狠的从东侧一击压制向了荷风书院。

“蓬——”

巨响声中，顾零榆的身躯再次猛烈颤抖一番，那充满了浩然之气的金色法身似乎也快要承载不住了，肩膀位置不断龟裂，即将崩毁，若是法身完全被杀散，则顾零榆将会与秦岁寒一个下场，最终会身死道消，能留下一缕残魂就算是不错了。

“来啊，一起上！”

妖祖青夔皱着眉头，道：“送顾圣人一程！”

下一秒，妖祖青夔深吸一口气，抬手将一道本命手段扔出，重重撼动在了荷风书院的大阵之上，而刘白、玉卮、宁元圣、龙筝等人也一一祭出攻伐手段，诸多大妖从四面八方一起攻向了顾零榆。

短短数息之间，顾零榆的法身就已经开始剧烈溃散，双臂在风中化为尘埃，极为惨烈。

而妖族众人自然也知道，黄庭遇留着本命手段不拼命，为的就是保全山巅别苑的年轻一代，所以想杀黄庭遇已经很难了，一个天狗血脉返祖的十三境剑修，想要杀他几乎是不太可能了。

于是，雪域天池上最后的砥柱就是眼前的顾零榆了！只要杀掉顾零榆，妖族在此地就能一马平川，继而横推整个人族天下！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顾零榆的法身几乎尽数溃散。

他站在书院一座书舍的屋脊上，嘴角不断有鲜血溢出，脸色苍白，已然到达了极限，甚至就连身躯都开始龟裂开来了，一位十三境儒家圣人的殉界，何等惨烈！

“顾院主！”

远远的，桐予看着顾零榆的惨状，禁不住眼圈通红，那位温文尔雅的年轻院主，为了雪域天池，为何荷风书院，竟然被打压到如此惨烈的境地。

张洛白看着顾零榆，无声泪流，虽然他在书院是学童，是顾零榆的弟子的弟子，但从师父这一辈论起来的话，其实张洛白要叫顾零榆一声师兄，甚至在书院里很多次他都风风火火的冲到顾零榆面前，大叫一声师兄好，然后鞠个躬，撒腿就跑。

每次顾零榆总是笑容温和，小师叔的弟子，他也喜欢，虽然这臭小子顽皮了一些，但本性善良，天资也相当不俗，所以在张洛白叫师兄的时候，顾零榆从不责罚，甚至有时候叫住这臭小子，给他一块糕点之类的好处。

如今，顾零榆即将殉界，张洛白哭得稀里哗啦。

世上最好的师父已经没了。

现在最好的师兄也要没了。

庄衣容双肩颤抖，哭得梨花带雨，但她不敢发出声音来，怕大家觉得她堂堂的山巅别苑武夫，太过于软弱了。

黄庭遇提着佩剑琥珀，神色凝重，但没说话，那是顾零榆的选择，儒家圣人的道理，远比他黄庭遇的想法要重要的多，所以他决然不会干预。

……

“哼，食古不化！”

大妖玉卮拍出一缕火焰之后，嘴角带着笑容，她极为厌恶顾零榆这种人，抱着一个道理不放，这种读书人，活着可恨，死了可惜。

“纳命来！”

妖王尘风扬起剑刃，掀起滚滚剑气，一群大妖之中，唯有尘风杀气最盛旺，因为他极为想要得到顾零榆的头颅，下界之前，师父鲲鹏妖祖就说过，顾零榆是下界最为了不得的儒家修士，若是能斩杀顾零榆，便是大功一件！

“嗯？”

顾零榆抬头，看着诸多大妖的攻伐手段，神色颇为坦然、平淡，甚至嘴角带着笑容，如今是真到了当仁不让的时候了，面对死亡，倒也不是那么害怕。

“先生！”

一群小夫子大叫，每个人都心急如焚，但没有人能化解得了顾零榆的死局，他们的境界太低了，完全不是空中这诸多十三境、十四境妖族的对手。

然而，就在诸多大妖打算了结掉顾零榆的时候，忽地雪域天池的四方天际皆有隐隐雷动，紧接着浓郁文运翻滚，这气象竟然远胜于余晚柠等人踏入重生境的气象，此时此刻，整个天地间，天下文运几乎尽聚集于此地。

大道之音轰鸣，天地间的飞雪瞬息间便已经尽数停滞不动，悬挂于空，更甚者，数息之后，那些雪花缓缓倒垂朝天，种种迹象，皆是圣人出世的征兆。

“怎么了？！”

尘风的一剑被滚滚大道之声尽数震碎，他急忙抬头看天。

“嗯？！”

妖祖青夔也抬头看去，目中尽是骇然。

只见那一道道文运聚集的云层之下，有一缕缕金色文字倒悬而出，尽是历代儒道圣人所证道的文字，伴随着这些文字的垂挂于天地间，一道道共鸣之声也一起响彻天地，整座人间似乎都在接引着一位真正圣人的诞生。

是天地敕封！

顾零榆欲以死证道，竟然引动了天地敕封，而且是儒圣的天地敕封。

这一刻，顾零榆一念之间，便能接下秦岁寒的衣钵，成为天地敕封的新儒圣！

……

“唉……”

他一声叹息，似乎知道会来，只是来得有些晚了，若是这道天地敕封能早一些来，顾零榆兴许就接了，毕竟……一旦获得敕封，他的境界必然会笔直拔升到十四境，而一位十四境儒圣坐镇雪域天池，兴许就能真的力挽狂澜了。

当年，秦岁寒以降格之人的身份，十三境儒圣的战力就能抵挡诸多圣贤了，如今的顾零榆如果是以十四境儒圣的身份迎战，兴许真的能让无妄山的诸多大妖直接连雪域天池都跨不过。

只可惜，此时的顾零榆伤势太重，修为也折损严重，就算是受下了这天地敕封的儒圣身份，恐怕也只是十三境，依旧改变不了什么。

于是，顾零榆冲着天地摇头一笑，轻轻拱手行礼，拒了这儒圣的天地敕封。

有秦先生在前，他顾零榆哪敢造次？

然而，也就在顾零榆拒了这天地敕封的同时，依旧还是有一缕缕天地敕封的儒道文字落在了他的身上，这些也是顾零榆想要的。

“小师叔啊……”

顾零榆看向北方的那半座无妄山，泪水涟涟道：“零榆要走了，从今以后，帮着小师叔守着荷风书院，守着咱们雪域天池上的一点浩然之气，绝不让那些禽兽染指。”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了一根枯枝，正是他从时光中收拾秦岁寒书肆中的遗物找到的，一株来自于白树的枯枝。

这位准儒圣轻轻抬手一指，顿时一点本命元气落在了枯枝之上，转眼间这枯枝便开始发芽，生机勃勃，而顾零榆的身躯则随风而散，将一身的真元都注入了枯枝之中。

一缕清风送着枯枝落入荷风书院的中心处，顿时扎地生根，转眼间就长成了一株参天白树，以顾零榆一身修为，再加上儒圣敕封的力量，这株白树长得极为旺盛，灵气葱茏，在雪域天池上自成一派，宛若一张大伞一般，笼罩着荷风书院。

……

“嗯？”

青夔妖祖猛然心头一寒，急忙低喝道：“速退！”

众人纷纷退去。

但依旧还是有两名十二境大妖退后得稍慢一些，被白树喷薄而出的瑞光席卷，整个肉身竟然瞬间就四分五裂化为一蓬血雨了。

此时，一整颗白树都是一种禁忌力量，别说是十二境了，就算是十三境、十四境大妖接近，恐怕也讨不到丝毫的好处。

……

准儒圣顾零榆，早就已经决意化为一株白树，继续守着雪域天池了。

“绕开荷风书院！”

青夔妖祖一双眸子里透着盛怒，但没有一丝一毫的办法，此时的荷风书院已经触碰不得了，哪怕是自己去硬碰硬恐怕也占不到便宜，与其死磕白树，倒不如省下力量继续谋划整个天下。

一座荷风书院，在雪域天池上翻不出多大的浪花来，尤其是顾零榆已经死了。

……

书院内，数十名小夫子跪成一片，人人泪眼婆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