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思索与决定

“大团长奥狄斯，他居然来了。”

人群中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对这位圣枪骑士团长的到来颇为惊讶。如今的场面虽然有些混乱，但也算不上什么大事，过一会十剑宫调集人手过来，可以轻易将这群闹事的牧师驱散，然后再挨个谈话，慢慢消弭这件事。

但如今这位大团长亲自出现的话，此事的性质就正式起来，而想压下去，也就没那么容易了。

“为何在此喧哗，扰乱圣山的秩序。”

奥狄斯团长面容严肃，锐利的眼神缓缓扫过，在场的人不敢直视其目光，低下头来。

现场顿时陷入了沉默，过了好一会，才有一位牧师声音略为发颤的解释。

“我们遭受了不公，想，想讨个说法，还有公平。”他紧张的看着这位如雄狮般的男人。

“你遭受了什么不公。”奥狄斯的声音沉着如山。

“我们这些年来......”之后他开始慢慢解释起来，身边的一些同伴也逐渐开始说话，帮忙补充。

其意大概就是，当年本来成绩差不多的一批牧师，因为分配的教堂和地域不同，随着这些年过去，地位和待遇差距显著，他们更加辛苦且付出了更多，却没有得到相应的尊重和回报，反而被那些富饶地域的牧师们嘲弄和看不起。

“凭什么这样，我们在最艰苦的地方为教会奉献，为这个世界的安宁尽到自己的责任，却要遭受这样的屈辱！”

“泥巴牧师，煤黑牧师，乡下来的，寒碜的家伙，等等，这就是他们安在我们身上的称号，不论我们干的再久，付出的再多，晋升的机会也轮不到我们。”一群人说着说着，回忆起这些年的艰辛，有的甚至流下了眼泪，让周围众多围观的人也不禁为之感伤动容。

“你们的努力和艰辛，教会都看在眼里，也会永远铭记。”奥狄斯这时的语气也稍微缓和了一些。

“但你们这样的行径终究是不好的，如此一来，大家都这样，那秩序何在，按闹分配绝不可取。”

“你们先且回去吧，相信这件事，十剑宫及教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

以往严厉无比的人，此刻露出这副柔软的情怀，顿时让这群牧师感动不已，于是也纷纷认错，表示不该如此过火的游行，破坏圣山内的秩序与平和。

最后他们在这群圣枪骑士的安排下，回到圣焰宫外的客居公馆里休息，这里是分部教会来总部时的居住点。

看着这群人散去，然后消失在夜色中后，几位十剑宫的卫士则微微皱起了眉头。今天这件事着实突然，他们也是刚刚接到消息然后赶过来，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发展。

“怎么办，队长？”旁边一位卫士询问道。

“先去汇报给西比斯大人吧，这件事看上去并不简单。”金甲卫士收起武器，带着人向十剑宫快步走去。

---------

山对面的事件结束后，人群散去慢慢恢复安静，而圣焰宫下的餐厅中，七位来自埃梅奈斯的学生也在畅快的吃着晚餐。

相比其他宫殿，这里的餐厅肉食似乎多些，大大满足这群学生最近寡淡的口味。

“来，再喝一杯。”几名男生喝的有些上头，脸红脖子粗。

“干！”

尽管语言文化完全不同，但酒桌上的情景总是如此相似，洛兰希尔看着眼前的众人，微微摇头，然后将目光转向手边的小酒杯中。其中有浅红色的果酒，似乎是用圣山上一种红李子酿制的，度数不高，口感酸甜。

她一向很少喝酒，不过这次难得聚会，也不想太特立独行，就点了杯果酒。

“洛希儿，博莉，来，我们也干一杯吧。”

洁莉卡拿着一个大酒杯想和身旁的这两人碰杯。她倒是酒量不错的样子，似乎以前也经常喝酒。

“我只能喝一点点，不然会头晕的。”博莉有点害怕的看了看自己杯中剩下的液体，似乎那是极为难喝与苦涩的东西。

“好吧好吧，就不为难你了。洛希儿呢，你酒量怎样，如果不行也不用强求。”洁莉卡转过身来，看着这位拿着酒杯微微发呆的银发少女。

“没什么，这点还是可以的。”少女声音中带着一丝笑意，然后几位女孩又碰了下杯子，才慢慢喝完其中的液体。

相比度数偏高的白酒，西大陆上大部分酒类，度数都不会太高，用蒸馏酿酒技术的商家也不多，倒是炼金术士们常用蒸馏来提取一些物质。

七人就这样，便吃边聊一直到夜色渐深。

“时间也不早了，今天聚会就到这里吧。“桌上的菜吃完后，几人也喝的差不多了，于是也到了分别的时候。

“我和洛希尔、博莉一起回去，你们男生就自己相互照顾吧。”洁莉卡抢先说道，她可不想去扶这些醉醺醺的男生，也不想让自己两位朋友去扶。

“那好吧，路上小心。”

海森对三人点点头，然后一手一个，直接将人扛在肩上慢慢走出了餐厅，宛如少见的大力士。其余几人则是相互扶着手，慢慢悠悠的走出餐厅。

“我们也走吧。博莉别看了，不用为他们担心，我们这些人当中，除了你之外，实力都在序列5以上，路上不会有安全问题的。”

“唔，虽然.....但是....你说的没错，可我总感觉有被冒犯到。”博莉有些不甘心的嘀咕几句，然后就被洁莉卡笑嘻嘻的拉走了。

三人顺着山路返回，因为都比较清醒，倒也不用搀扶，所以走的比较轻快，慢慢消失在夜色中。

---------

十剑宫，流水内宫。

西比斯正在进餐，而宽大的桌子上满是扫荡一空的盘子，他的胃口似乎一直很好。

嗝——

这位大腹便便的男人终于放下手中的餐具，伸出双手。一旁的侍从立马走来，用湿毛巾为其擦手，然后让人开始收拾桌子。

“今天外面似乎有些吵，让值班队长进来汇报吧。”他躺在舒服的靠椅上，闭着眼睛，让身后的修女为其按摩脑袋，声音细缓的说着。

“是，西比斯大人。”随后一位侍从去通知门口等待多时的卫队长。

“西比斯大人......”

这位队长先是行礼，然后才慢慢汇报今天傍晚在圣焰宫发生的事情。

等他汇报完后，西比斯没有立刻开口回应，而是安静了一会。

“我知道了。等会你和当时在场的几个，把当时的详细经过誊写下来，放在宫殿里，会有人慢慢分析。”

“是，西比斯大人。”

“嗯，那你先下去吧。”他抬起粗肥的手稍微挥了下，让两边的人退出宫殿，只留下一名帮其按摩的修女还有一位贴身的侍从。

“奥狄斯.......呵，什么时候你也变得如此狡猾了。”他似乎感叹了点什么，然后问道身旁的两人。

“你们说说，他这到底是好心秉公办事呢，还是别有居心。”

“当然是别有居心。”一旁的侍从如此说着，似乎为能有表现的机会而高兴。

“哦，那你给我分析分析。”西比斯闭眼的脸庞上露出一个笑容。

“如果按原本正常的发展，我们十剑宫的卫士赶到，将这群扰乱秩序的牧师驱散，再扣押几个领头的，慢慢询问拖上几个月，等事情热度过去，再给他们一点好处打发就是。”

“但如今正是教皇大选的关键时刻，如此一来，他虽然帮我们制止了事件，但后续我们的不管怎么行动都会有些被动。”

“倘若我们依然不理会这件事，任由其发展下去，头上的污名就无法消除，这会大大影响到最近的大选。”

“但如果我们去解决，情况反而会更糟，挑错可比解决问题容易多了。稍有不慎，还会引发更大的冲突，更多的人看到好处，也会以为我们十剑宫好欺负，然后和这群牧师一样，将这些年的矛盾一一引发。”

“本来还可强制压下这事，可这群圣枪骑士出现后，我们再去圣焰宫附近抓人就会被他们阻拦，同时这样的行径反过来会证明说我们心虚，不敢公布于众，大大损害往日的威信。”

他眉飞色舞的分析着，越说越多，似乎为自己的聪明而骄傲。

啪啪啪——

西比斯拍了拍手掌，开口说道：“很好，不错，确实如此。但你有什么好的应对措施吗？“

“这......”刚才说的兴奋的侍从突然卡主，许久想不出什么好的点子。

“那就保持安静吧，如果你不能解决问题就不要大肆提出问题。不管是什么组织，是在哪里，肯定是有各种毛病和问题，如果你看出来了，但又找不到有效的解决办法，就要假装没看见。”

“给人希望又拿去的事，是最遭人记恨的。”

“是，西比斯大人。”刚才张扬的侍从一下子安静下来，不再言语。

西比斯靠在躺椅上，在流水内宫的庭院内乘凉，他慢慢的把玩着手中的小玩意，眼神微凝，似乎是在想着一些问题。

等到深夜时分，他才示意，让人将宫外守卫的几位队长叫进来，细声吩咐几句后，再才回去沐浴，然后去休息。

--------

回到居住的地方后，博莉早早的就去睡觉了，而洛兰希尔洗完澡后，则是坐在书桌旁，手中拿着一支笔，在一支蜡烛昏黄的灯光下，写划着什么。

随着教皇大选的临近，她也开始考虑日后的选择了，是否要参与其中加以干涉，还是继续保持低调不参与这个事件中。

可以预见的是，一旦自己参与，肯定是有风险的，要么是身份暴露，要么是引发两国的冲突。

但完全不干涉的话，也不妥当，如果圣域就此偏向寒霜玫瑰，那以后克兰西亚将会面临一个极为难缠的对手。

教会在大陆各地都有自己的分会，声望也不错，有相当的民众基础，如果与其做对，不仅要面对数十万的超凡者，还得应对汹涌的民意，这些都会成为巨大的不稳定因子，动摇国家的基础。

看来还是得参与进去呀，至少要选一个保持中立的教皇才行。

洛兰希尔捋了捋耳边还有些湿漉的发丝，夜风吹过身体感到一丝清凉，在纸张上划出四个人名‘夏朗德’‘奥狄斯’‘西比斯’‘碧涅丝’。

‘西比斯’按照其常日的行径和传闻，对克兰西亚而言并不是一个好的联合对象，双方的价值观就有极大差距。

‘奥狄斯’虽然平日里作风严谨，但他是那种格外看重本方利益的人，与之联合，会十分费心且不讨好。他只站在利益的一方，且野心颇大，对克兰西亚和寒霜玫瑰而言，都不是一个很好的盟友。只能是没有选择时，才选择他。

‘夏朗德’本人实在太过神秘和强大，两方人员都不敢轻易拉拢和联系，以免其产生恶感，或许他更加忠于教会的职责和大义，在他面前用小手段只会自取其辱。

唯一剩下、看起来很好说话的也就是‘碧涅丝’了，她自身实力不差，性格和善，也有一批忠实亲近的支持者。

但是既然成为序列9，其心性和智慧都不是等闲的存在，她们也不是能轻易哄骗和说服的人。

想要真的拉拢这位女祭司，就得拿出真心实意来，否则也是白搭。

洛兰希尔用笔在碧涅丝的名字上画出一个圈，然后又在旁边写上一些信息辅助思考。

‘天使序列9’‘水露金枝之月’‘水瓶宫权杖祭司’‘埃梅纳斯导师’‘知性偏善’‘可以沟通’‘冷静睿智’‘公私分明’‘已知晓自己身份’‘住在涡旋塔’

她停住笔，看着眼前的纸页，缓缓思考起来，身体也一动不动。

许久之后，她才继续写下一行字，之后放下手中的笔。

看来还是得找这位女祭司好好交谈交流一下，看看她到底是持何种看法，而这些看法中又能在克兰西亚中找到怎样相似或相同的部分，以此加强彼此的认可。

她不是那种用利益能轻易动摇的人，但是她会因为一些理想和大义而让步，这也是让洛兰希尔颇有好感的地方。

希望彼此能成为朋友吧。

洛兰希尔吹灭身前的蜡烛，收起桌上的纸页，回到床上睡觉。

月落西垂，深夜凉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