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大家都不干净

“那你们就好好合作吧。”

在经过了长达半个时辰的交流后，嬴泽起身，带着惊鲵等人离开了。

“……”

这个时候，司徒万里才终于正式看向眼前矮胖的朱家。

“你怎么会投靠他？”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嬴泽。

司徒万里真的不明白，朱家的性格，不可能和嬴泽这种屠夫走到一起，甚至即便朱家遭受与他一般的威胁，他可以确定，朱家不会选择妥协，有死而已。

“不是我投靠了他，而是他找上了我。”朱家声色莫名，其实他也没想到嬴泽会找上他。

“如果说我是为了活命而屈服，那你又是为了什么？”司徒万里再次问道，他现在对于朱家已经没有半点秘密可言了，因为他刚刚发毒誓的样子被朱家看在眼里，他之前的一切伪装都化作了泡影。

“我？”朱家微微低头，带着面具的他，让人看不到真实的表情。

“为了农家的未来，也为了……”

“活着看到未来。”

……

几天前。

“伱这是什么眼神？”嬴泽面带笑意的看向眼前的小胖子，说实话，他真的想不通，这种身材，是怎么保持平衡的？

还有，农家中人，是怎么吃到这种身材的？便是雁春君也不及他半分啊。

“洛阳君不明白？”被下药的朱家内力全失，就连日常的变脸也做不到，但嬴泽仍能感受到他面具后的怒气。

现在的朱家还不是日后圆滑的神农堂主，还没有达到将来的千人千面。

“可我信中所说的是实话，若是你不愿意来，秦国会即刻兵发大泽山，并且会要求六国联手剿灭农家。”嬴泽郑重道。

“为了报仇？”朱家现如今还不知道当年白起死亡的真相，而农家的六位长老以及侠魁，也没有将真相说出来。

“不是。”嬴泽摇摇头，

“白起是自杀，农家顶多算是捡漏，而且，冤有头债有主，我不会牵连无辜的农家弟子。”

“那你……”朱家的怒气更甚，他现在真的很想揍嬴泽一顿，哪怕他没有那个本事。

之前还拿农家的存亡来威胁他，现在又说自己不会牵连无辜？

“这是两回事。”嬴泽面色一正，

“如果农家不能为我所用，与其等到将来让你们引发更多的混乱，还不如让我早一点毁掉，免得牵连更多。”

“那你为什么选择我？”朱家不想与嬴泽争论，因为没有意义，他看得出来，嬴泽是一个极其自我的人，不可能被他说动。

“因为我觉得你是现如今的农家，唯一一个有资格成为农家侠魁的人。”嬴泽郑重回道。

朱家与农家其他人不同，他是一个真的想让农家，农民在生活中变得更好的人，若非因此，也不会仅在他一封信的威胁下，便老老实实地跟着离舞等人来到咸阳。

另外，那还未启动的青龙计划也是和朱家有着密切的关系，虽然现在的昌平君已经被他打击到心态爆炸，但，万一呢？

万一那所谓的青龙计划还是开始了呢？

说实话，他曾经有那么一瞬间，想要直接杀掉昌平君，一了百了，没有这个策划者，那所谓的青龙计划也就不会存在了。

但，转念一想，他为什么要担心那所谓的青龙计划？

在他的参与之下，秦国不再是原本的秦国，现在的秦国对外形象正在改变，那些严刑酷律在他的干涉下也会改变，秦国未来不会是那个冷酷无情的帝国，甚至将来六国之人对于秦国的怨恨也会被他消磨掉。

所以，他根本没必要担心那个为反抗帝国暴政而存在的青龙计划。

选择眼前的朱家，仅仅只是因为他看好他，看好这个还秉承农家初心的人。

“我知道，在你眼中，我只是一个杀人如麻的屠夫，而我并不否认这一点，毕竟我确实杀了那么多人。”

嬴泽就地坐在朱家的面前，不过，或许是因为他太高了，以至于即便坐下，面对眼前的朱家还是一种俯视的感觉。

“但，我也确实期盼着和平的那一天，不打仗，不杀人，甚至，在我自己看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更美好的明天。”

“不明白和平为何物的人会挑起永无休止的战争，不明白战争为何物的人，亦无法迎接和平的到来。”

“而我，为了和平而战，为了和平而杀。”

“……”朱家没有说话。

因为他现在有点懵，以他这些年行走江湖磨练出的眼力，自是能看出眼前的嬴泽是在演戏还是说真话，但正因如此，他才懵。

嬴泽说的是真心话。

这个刚刚杀了五十余万联军的秦国将军，是真的不想打仗，不想杀人，想要和平……

“若你觉得我说错了，那我来问你，昔日神农铸兵刃，尝百草，种谷物，知音律，修水利，明历法，而如今的农家在做什么？”嬴泽转而问道，

“是寻到了新的药草？辨别了药性？还是提高了谷物产量？亦或是修了什么水渠造福两岸？”

“我们……”朱家回不上话。

而嬴泽步步紧逼，“你们都没有，农家只是聚众生事，行刺杀之道，挑拨六国关系，造成战争的爆发，死伤无数。”

“反倒是被你们视为蛮夷的秦国，兴修水利，改进谷物，革新文字的载体，做着你们这些文明人应该做，却不屑于去做的事。”

“我是一个暴力的人，但我光明正大，你们呢？”

“使用着你们嗤之以鼻的暴力，来维持那自以为是的公正。”

“农家表面谦逊，实则最为狂傲。”

“甚至还将围杀白起这种无耻行径视作荣耀，这便是农家？这便是神农氏的传承？”

“这样的农家，等你们魂归九幽之时，有脸去见农家先辈吗？有吗？”

嬴泽对于近代农家的所作所为，实在是不敢恭维，一个以民生为核心的组织，却沉迷于自己的武力中，将先辈关于农事的典籍核心抛却，只知道打打杀杀，制造混乱，却还引以为傲，可笑。

“……”朱家说不出话，因为嬴泽所说的确是事实。

农家的重心早就不是什么帮助百姓了，而是只为自家，甚至内部也充斥着混乱的勾心斗角。

“你是我给农家最后的机会，若是你失败了，又或是你背叛了，农家将会彻底消失。”

在朱家失神的同时，嬴泽已经起身离开了，

“我只允许真正的农家存在，现在这个沽名钓誉，自欺欺人，不受控制的非法暴力组织，没有存在的价值。”

“农家的将来如何，看你如何选择了……”

……

“君上，您只确定了朱家值得信任，但那司徒万里……”回家路上的惊鲵终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朱家的为人，嬴泽已经确定，是符合他的要求的，但是那司徒万里，只是一个赌徒而已，还是那种可以随意抛弃底线的小人，让这种人参与农家的计划，不会出问题吗？

“有光的地方必定会诞生阴影，与其让那份阴影自然形成，还不如我自己来安排。”嬴泽回道。

朱家是现在的农家唯一有资格担任侠魁之人，其余人都不配，即便是现任侠魁田光。

但他却不能如此轻易的信任朱家，为了监督朱家，与其相熟的司徒万里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毕竟司徒万里在朱家面前的伪装已经破碎，接下来，朱家势必会防备着这个毫无底线的小人，司徒万里亦是如此，因为朱家在他之前与自己接触，他不能判断朱家现在到底是什么成分。

这样相互防备又相互扶持的两个人，才是最稳定的。

“其实我还想再加一个人，毕竟三角形具有稳定性……”嬴泽莫名道。

他还让离舞他们找了找田蜜，只是没有找到而已。

虽说田蜜这个人左右逢源，摇摆不定，但，这个混乱的时代，一个没有贵族天生的地位，也没有惊鲵一般的武学天赋，没有力量的女人，想要掌控自己的命运……

田密还是很励志的了，即便她的手段为大多数人所不齿，但，这个世界本就污浊不堪，谁又比谁干净呢？

就像他，如今这光伟正的形象之下，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做了多少连他自己都觉得恶心的事情，这些东西只有他自己知道，十余年来，这沾满肮脏与鲜血的双手，早就洗不干净，也不需要洗了，他不是什么好人，他也从未说过自己是好人，那些表面工程也只是为了获得更多的利益，为了秦国的利益。

这也是他对于人们眼中污浊不堪的罗网没什么反感情绪，对于赵高这种人也没什么反感情绪的一个原因，毕竟，能够光明正大，谁愿意偷偷摸摸呢？

谁不想光鲜亮丽？谁不想积极向上？可是没那个机会，也没那个能力。

大家都一样，在现实的泥潭中挣扎向上，区别就是，有人爬了上去，有人深陷其中，但毫无疑问，除去一生下来就在岸上的人，大家都满身泥污，只是有人洗干净了，有人没洗，还有人换上了遮蔽泥污的新衣……

所以，谁又有资格鄙视谁呢？若是位置对调，你做的未必有我一半好，我未必不能超越你。

脏？又如何？

谁比谁干净啊？

现实就是一片沼泽地，下一步，我们永远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

嘭！

就在嬴泽一手拉着惊鲵，一边日常性惆怅的逛街时，一个小小的身躯撞到了他的身上，而他的内力出于本能的微微一震，直接将撞到自己的那个人击飞了出去。

“……”嬴泽。

靠！谁家的熊孩子？

(本章完)